第二章袁向鲤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死牢里了，闷闷的死牢，中间有暗黄的积水，墙角有老鼠的吵闹声，似乎是好奇这个新า来的成员。慕香想起刚才奇怪的梦，突然觉得，那里也比这死牢里要自在的多。
袁老爷的死在古昌成立炸开了锅，除了青楼里的老鸨和姑娘们觉得断了她们的一条财路，其他人还是暗自拍手称快的。
袁府的血女跑了一多半，她们实在受不了袁老爷不时像条狗一样，扑上来吮吸她们的下体，以至于她们总是想起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家丁和奶妈们大大方方的睡了几晚，袁府里乱，几个姨太太在争抢东西，三太太和四太太为一个ฐ古董花瓶争破了头。几个ฐ女孩子还小，躲在房间里斗蛐蛐。袁老爷的棺木停在灵堂里没有人来守，白色的招魂幡像暗夜里索ิ命的幽灵。
袁老爷的独子名叫袁向鲤，官至侍郎，接到消เ息后日夜兼程的往家赶。赶回家时，袁老爷的尸身已经有些臭，几个姨太太四散而去，却都被曹知府扣了下来，关在牢里，等着袁向鲤落。这些姨太太大多出身风尘，见到袁向鲤的时候还在想，他会不会子承父业，把我们也弄到他房里去。袁向鲤身后跟着兵，他看了看爹爹的几个ฐ姨太太，眉头微皱，然后挥挥手，身后的兵一拥而上。
既ຂ然你们是爹娶回来的，我也不为难你们，一人一丈绫，下去陪他吧。
三太太和六太太又哭又闹，拒绝自杀，她们是被弓箭活活勒死的，脖子都快断了，头差一点九掉了下来，歪歪斜ฒ斜ฒ的挂在胸前。其他太太看到这个惨象，都吓破了胆，二太太更是尿了裤子，混着红色的黄色液ຂ体顺着大腿流了下来。逃是逃不了了，不如好死，留个全尸也好。
下葬那天，袁向鲤的兵浩浩荡荡的抬着十二具棺木，一具是袁老爷的，另外十一具是他的十一个姨太太。从南门走到北门，又绕道在西郊下葬。这是袁老爷生前自己选的地方，说是钟็灵毓秀，便于死后高升。
袁向鲤见到เ慕香时着实吃了一惊，这古昌城竟有这样不染人间风尘的女子，虽然衣衫破烂，但灵秀乖๔巧之气却从她身体的每一处透了出来。袁向鲤已๐有三年不近女色，原因不得而知，可见到柔柔弱弱的慕香时，竟像是惊醒一般蓦地惊讶起来。
这样的女人要死？不，这样的女人怎么เ能死？
慕香被带进了袁府，他爹没做完的事留แ给了他儿子做。
几个ฐ丫鬟侍候着慕香洗澡，用了几篮子的花瓣和皂角，换了几次水，慕香感觉轻松了不少。一个女人去坐牢，比男人要辛苦的多。身上处处是细碎的伤口，进了水，钻心的疼，慕香咬咬牙，将身体重新泡浸水里。接下来会怎样？她并不愿意去想，管她怎样呢。短短的一个ฐ月，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痛苦。这样的痛苦是美丽ษ的一部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这个世上除了绺儿姐姐，没人对自己好，如果自己死了，那么唯一放不下的不是钱财不是仇恨，而是给自己挡住客人每夜抱着自己睡的绺儿姐姐。
可是，这个时候，绺儿姐姐，你在哪里？
没有人过来打扰她，慕香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晚上竟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慕香睁开眼，就已๐经觉得肚子饿。她费力的欠起身，刚想下床，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乖巧ู的小丫ฑ鬟，连忙跑过来扶起慕香。慕香看定她，体态姣ฑ好，应该和自己差ๆ不多年纪，只是眉目间多了些人情事故。
姑娘饿了吧？我这就去给您弄些吃的，您想吃什么？
姐姐应该比我大，我也是贫寒出身，你别这么客气，叫我慕香就好了。
哦，慕香姑娘。叫我小璃吧。你身子虚，我去给你弄些燕窝粥吧。
行，那ว谢谢小璃姑娘了。
小璃微笑着快步出去，不一会儿端上一碗粥，几个小菜。慕香吃完后问，这是哪里？小璃小声说，姑娘不知道吗？袁府。袁府？！慕香颤着声。自己้怎么เ到了这里？那，那位官爷是？小璃笑笑，那ว是少爷，是侍郎。
少爷？侍郎？袁老爷的儿子？
慕香突然笑了，自己怎么就缠上了他们，到了这里那真是没有活路了。慕香不知道什么是认命，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这些事这些人抗争。自己้原本是个孤儿，被一个女人捡去，养大，送进了悠远楼ä。除了绺儿姐姐，她没有其他亲人，自己就是死了也是个孤鬼，听说这样的鬼投不了胎，转不了世，只能ม一辈子漂流游荡，中间还要被和尚道士骚扰。
袁向鲤带着仵作，正在暗房里查看袁老爷的尸体。几个仵作查的很仔细，身子微微颤。袁向鲤立在一旁，不动声色。
不知道袁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用于储存尸体的暗房，除了袁老爷本人和袁向鲤，没有人知道。袁老爷几乎ๆ每天都要到เ这里，像袁向鲤一样，不动声色的查看那些躺着的男人，女人，孩子，鹿，狗，还有狼。如今，他自己้也僵硬着全身赤裸的躺在这里，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更加苍白，苍白的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轮廓。
仵作拿着小刀，小心的剖开袁老爷已经缝合的下体，暗红色的血混着恶黄色的浓缓慢的流下来，一种恶心的腐肉味道，呛得一个仵作咳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音。袁向鲤还是呆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เ。一个年老的仵作，老远就觉得袁向鲤身上有种死人身上才有的寒气，逼人的可怖的寒气。
咦？这是什么เ。是一根毛，可是不像是人身上的，很长很粗，是那种很深黑色，又黑又亮。袁向鲤低头看着，心里想。仵作试探着说，像是猫身上的，狸猫，野狸猫。袁向鲤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年老的仵作刚想开口，身子向上一耸，就断了气，喉咙里穿着一支黝黑的断箭，血流汹涌。
两ä柱香以后，三个仵作也躺在了这里，身上盖着白布，脖颈处一大摊血。
狸猫？狸猫？狸猫？
悠远楼周围都是兵，袁向鲤的兵。
老鸨跪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姑娘们也跪在地上，身子着抖，厅里鸦雀无声。袁向鲤穿着官服，正襟危坐。
事情就是这样的，大人。老鸨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知道这个人她惹不起。袁老爷是在悠远楼ä死的，自己怎么着也得担点干系。
袁向鲤不说话，喝了一口茶，眼睛打量着周围。缓缓的道，带我到阁楼上看看。
很精致的阁楼ä，相当于很多年以后的总统套房。自从袁老爷死后，曹知府派人查封了这里，周围盖上了白布，保护现场。凡是盖着白布的家具，似乎都锁着冤魂，白布上几乎没有一点灰尘，映的墙壁也是苍白。一滩蜂蜜倒在地上，凝固了，透着光，亮晶晶的。床单很皱，看得出来床上人当时的惊恐。铁钩银梭托子散落了一地，冰冷，黯淡。
几个黑衣人开始检查四周，人是从京里请来的，是查案的高手，尤其是对这样毫无线索的案子。袁向鲤对他们很客气，他欣赏有能力的人，欣赏有价值的人。对于袁老爷的死，他没有形销骨立，也没有守丧禁欲，依然大沾荤腥。袁府里的厨子也是从京里带回来的，他们熟悉袁向鲤的口味，牛肉要切多大小，要煮几分熟，都有掌勺师傅记录在册。
以父亲的功夫，一个寻常的女子怎么可能伤的到他？还有悠远楼从来没养过猫，那ว么那根毛又是怎么回事？黑衣人没有现什么可疑的痕迹，除了另一根毛，狸猫的毛。
慕香在屋子里待了三天，除了小璃送饭，她没有出去过，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袁府里出奇的冷清，下人们说话也都是很小声，生怕惊动了什么。又是一座死气沉沉的老宅。慕香这样想着，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不知道又会添些什么样的伤痕。抓伤，红斑，烙伤，还是三棱的刀伤。
慕香一见到เ袁向鲤，陡然觉得冷，不自觉的裹紧了被子。袁向鲤脱下大氅，在床边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慕香。
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很安静，方แ形的脸，白皙，下巴上有细密的胡须ี，嘴唇尤红，表情很淡，诸事深藏。
未知的事物才让人害怕，就像这样的人。
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慕香摇摇头，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昏倒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袁向鲤只是点点头，说，我相信你。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慕香出了一会儿神，摇摇头，我没地方可去，我只想去看看绺儿姐姐。
袁向鲤说好。
绺儿被妈妈骂了几天，心里不痛快，晚上喝了点酒，想早些休息。谁知道半夜又来了一个酒鬼，浑身的酒气，绺儿觉得恶心，但又不敢弗了妈妈的意思。酒鬼喝的很醉，没多说话。绺儿颠簸了一个ฐ多时辰，浑身像是散了架。这时候有人敲门，酒鬼泄了之后昏睡过去，绺儿去开门，门外黑漆漆的什么เ也没有。这间阁楼就在袁老爷出事那间的隔壁，袁府不来人管，这里自然不能闲着。绺儿乱着头，正要回屋，身后突然有人抚她的后背，冰凉的手，绺儿猛一回头，一声惊叫还没有出来，人已经晕了过去。
灯还亮着，酒鬼还在睡，下身一大滩血，暗红混着白色，像有毒的人奶。
慕香坐着袁府的轿子回到悠远楼的时候，曹知府的人早ຉ就到了。清早丝云起来倒夜壶，现绺儿的房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欠身一看，看见一地的血。酒鬼被抬走了，没死，但以后再也入不了姐儿的港。流了很多血，被抬走的时候脸色煞白，像是从坟里钻出的人，眼珠都瘪了。绺儿却不见了，只剩一地的衣裳，门口有件贴身带的香囊，里面装ณ着两ä粒药。
慕香呆站着，说不出的绝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