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华，到底出了啥事？”这天傍晚，楼ä梯口围了一群人，程波一眼瞥见文北和郭华从路上走来，没等他们走拢，便大声问道。
“文琪，你哭啦？你干吗哭呢？”在梦里，她又看见了往事，她攥紧ู文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有泪。
车站上乱ກ哄哄的，尽是逃难的饥民。
“走吧，这阵就走。”
孩儿追赶飞虫出的快活笑声，让这狰狞的夜，显出了几分难得的恬静与安宁。
刚才，他正在看一本小说，那ว小说是这样开头的：“我现在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人世的喧闹纷争，对我来说，生命已经远去，我也厌倦了。我穿过又黑又长的时间隧道，随意地飘荡。”他正觉得有趣，这话有点宿命，有点灰暗。不想轰一声，一颗炮弹打在房上，哗哗掉下的瓦块，砸伤了母亲。与郭华把满脸是血的母亲，匆匆送到医院，他把没看的小说也给了郭华。他看不成了，要去杨家坪找父亲。而多年之后，郭华真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了棺椁里，什么也不想，也不能想了。
“是好清静。”文北瞥了一眼树上的鸟儿：“哎，刘雨华，这回宣传队，你们那儿，就你一个人？”
“唔。”
文北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和刘ถ雨华走这条路了，每当和她，走在这条寂静的铁ກ路上，他心里便涨满了那ว种躁动。刘雨华也是一块进厂的知青。前些日子，厂里为ฦ了迎接劳动节，成立了一个宣传队。文北和刘雨华，这些日子，都在那儿。刘ถ雨华在下乡前，就在学校的宣传队里跳女主角，下乡后又是县宣传队的“白毛女”。文北的本事不在这方แ面，但他吹得一手好箫，拉得一手好二胡，再就是他能写。填个词作个曲什么的，一般来说，不成什么问题。
铁路很不好走，枕木一根连着一根，很均匀。一次跨两根枕木的距离，腿的跨度不够。走一根又嫌别ี扭，像小脚女人。因此，在上边走着就有时快，有时慢。刘雨华在铁路上走了一阵后，觉得不舒服，就下了路轨，沿着路基旁的小路走着。她穿一双黑平绒的方口布鞋，一条浅灰色裤ไ子，上身是一件血青色外衣。她的眼睛宁静、有神，单眼皮儿，眉黑细，像一片柳叶。
路轨上，散着一缕缕沥青味儿。
文北瞥了刘雨华一眼，她低头走路的样子，有一种飘逸感，又文静，他觉得美。
他忽然感觉得，心里边长期压抑着的那个东西，已๐经再难压抑了。“刘雨华，喜欢诗吗？”他问。
刘ถ雨华笑着，瞥了她一眼：“喜欢呀，你的诗，我听说写得很好。”
“都是听谁说的，胡说罢了。要听吗？”
“当然”。
文北说：“我给念一《忧伤的记忆》。”
是在哪儿
我的心留下了阴影
我深夜的心
噙满泪水
久久ื地颤栗
我见过的那些忧伤
屠杀青春的忧伤
褐色的山岗
一排排不开花的荆棘
对着我疯狂射击
我挥之不去的恶梦
流血的大街上
一条条
吐着蛇的信子
撕咬我生命的往事
我思念的白夹竹桃花
花瓣上
是重重的秋雨
如梦似幻的笑声
忽闪忽闪的蝴蝶结
转眼看时
一捧簇新的黄土
披着蓬乱的头
白夹竹桃花给路
诉说那疯狂的故事
是在哪儿啊
我的心灵
信仰被颠覆了
失去平静后
又失去了
最珍贵的诚实
文北念完，转过脸来问道：“喜欢吗？”
刘雨华点点头：“我没完全懂ฦ，可我喜欢。”
文北就自己้笑了笑，一边瞥了刘雨华一眼。
刘雨华见文北的眼神怪怪的，心里一怔，就猜着了几分。可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走着。与文北认识，是在图书馆，一次，她偶然去借书，不想就碰上了，相互交谈中，两人才知道父母家都在一个ฐ区，心里不觉就有了几分亲切。后来因父母家都在同一个区，回父母家时，她就老约他，一块儿走这清清静静的铁ກ路，而不坐公交车。她心里喜欢这个ฐ俊朗又硬气，还带了几分忧郁的男人。这样的男ç人，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气质。哪个ฐ女人都喜欢。可她只是心里想，嘴上却从不说。
“嗯。”
“你在想啥？”
“我……我没有想啥。”文北有些躲闪地说，脸却有些微微红了。
刘雨华飞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啥，但你啥也不能想，知道吗？属于你的，她永远都属于你。”
“我……我知道，嗳ã，你说啥呢？”文北懵里懵懂地道，他根本就没搞明白刘雨华话里的意思。更没想到她说的那个ฐ“她”是她，而不是它。而他，以为是它。
“你说，还只有一个ฐ星期的时间，这些节目，能ม排练出来吗？”刘雨华也知道他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心里骂道，这个糊涂虫。于是，就与他说起正经事来。
“能吧。”
“不过，去局里汇演，我看，不一定能ม得到名次。”刘雨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