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个ฐ晚上，萧原约我到城南的一家酒吧喝酒。那是一家挨着人工湖岸的露天酒吧，与附近光影交错的喧闹酒吧相比，这里更清静一些。在萧原“辞职”的那个晚上，我们曾经在这里喝酒到天亮。他回到报社成为社ุ会新闻部ຖ主任以后，我们仍然会经常来这里坐坐。一个ฐ部门主任和一个接线员之间的友情就这样继续着。我不知道萧原为什么会信任我这样一个朋友，我想，也许是因为ฦ我善于倾听，并且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让我来形容他的与众不同，我也许会选择独立、从容、睿智、坚定、忍耐或者别的诸如此类的词语……不管我怎样形容，总之我欣赏他。如果我欣赏一个人，那么我会毫不吝啬地把我的赞美献给他，就这么简单。
在那个时候，“排行榜ึ”已经不是什么新า鲜ຒ事物了。有人推出“财富榜”，有人推出“魅力榜”，还有人推出“慈善榜”……不过，以都市报的影响力作为排行依据，在这个城市里却是第一次。有那么一段时间，它吸引过许多人的注意力。
那么，萧原还要干什么？我得承认，尽管我猜测过，但我没能ม猜出答案。所以，当那个“倒霉”的读者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新า的计划ฐ的开始。
1้．搬进了原来属于崔哲的那间办公室。
你大概看出来了，我是一个ฐ敏感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而我所从事的工作允许我在那些没有读者来电的时间里胡思乱想。在某些事情生之前，我的直觉通常都会带领ๆ我预先做出一些判ศ断。有时候它们是正确的，另一些时候它们是错误的。
我和萧原的谈话正要开始，就被总编办秘书叶小青过来打断了，她通知全体员工到会议室集合，说是周自恒召集大家开会，有重要事情宣布。萧原对我说了一句“回头再谈”之后，就转身走开了。
我听说，在《北方时报》当年的一系列ต“攻势”之ใ后，《都市早报》一蹶不振。当时，它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窘境中，它每天的行量已经锐减到เ了4万份左右，已๐经至少有3๑个月没有领到工资的编辑记者们正在考虑是否要起诉自己的报社。我还听说，有一段时间，一个印刷厂几乎ๆ每天都要派人去《都市早报》讨要被拖欠的近百万元印刷็费用。
“曹老头”是一个ฐ街道办事处的科级干部，当年5๓5๓岁，有一个53岁的妻子和一个28岁的儿子。对于他的单位和家庭来说，让他出名的那件事是个丑闻——两年前的某一个晚上，他在一家洗浴ภ中心里嫖娼时遭遇了警察夜查。
与“群工组”的工ื作相对应，一个ฐ新า的版面又出现了，它的名字叫“服务台”，每周出版一期。“服务台”这个名字是崔哲想出来的。他说，顾名思义แ，这是一个“为ฦ人民服务”的版面。
现在，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他想或不想，他都做到了。就在那ว个月底，萧原获得了他来到《北方แ时报》之后的第一份来自读者的“礼物”：在当月的读者调查结果中，他的“提及率”排名第一。过5ooo名读者把票投给了“萧原”这个名字。
电话是那个ฐ医学院女生打来的。她叫于薇。她打来电话的目的是希望报社能ม够帮助她找回失踪的父亲。
在报社ุ里，接线员除了在值班室接听读者来电之外，还有另一项任务：接待读者来访。当然，在执行这项ำ任务的时候，我们所做的仍然只是以下这些事情：与读者见面后，把他们所说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告诉他们回去等消息——如果记者对他们的事情感兴趣自然会联系他们，否则就代表报社ุ不准备报道那件事情。
一个ฐ出租车司机在电å话里告诉我，他被堵在郊区的一条公路上，而堵车的原因是因为ฦ前面有一辆卡车轧到了一个ฐ村民，众多村民拦截了它。
至少在开始的时候，这个大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出了与人为善的态度。我们年龄相仿，经历相似，志趣相投。我们相信，老天让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共同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
“你已经尽力了。”
我之ใ所以记得这份简历，是因为我对他的举动感到奇怪——对于一名初入行的记者来说，他的年龄有些大了。另外，在报社还没有决定录用他之前，他就已经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你知道，就算报社ุ录用他，他还将面临两个月的试用期。这太疯狂了。
我凑巧听到เ了这段对话，我得承认我心里很不爽。
我不知道萧原离开报社之后又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机仍然关机。这时候我才现，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能ม找到萧原，我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记得，在与萧原的交往中，有一次我曾经提起过想去他的住处看看，但被他拒绝了。当时，萧原对我说，那是他的私人空间，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理解并且遵守了这个约定。
就这样，萧原又一次失踪了。
就在社会新闻部的编辑记者们对萧原的失踪议论纷纷的时候，又一件令我意外的事情生了。
第二天上午，几个ฐ警察突然闯进了17楼，他们见人就问崔哲在哪里。当警察在电å梯间里找到正要搭电梯离开报社的崔哲时，当即给他带上了手铐。
杜晓东当时恰好从电梯间经过。他说，崔哲当时一下慌了神，连连对警察说：“哥们，别别ี别……”
田磊很快就打探到了消息。他告诉我，崔哲是因为ฦ涉嫌敲诈一个市而被捕的，他掌握了一些足以使那个市声名扫地的证据，然后以1o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对方。
田磊说，在警察局里，崔哲开始并不承认这桩敲诈的罪名，但警察给他看了一样东西之后，他立即放弃了辩解的努力。
那ว是一份崔哲亲笔写下的“保证书”。在“保证书”里，崔哲承诺，他拿到เ那笔钱之后就不会把他所掌握的那些证据提交给任何人。他还答应，从此不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包括他自己的家人。
在警察找到他之ใ前，崔哲坚守了这个承诺。当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当警察把那份“保证书”拿出来之后，他立即崩溃了。
你问我崔哲为ฦ什么เ这样不小心？是啊，一向精明的崔哲这一次为什么这样不小心，为什么会给对方แ留下一份“保证书”？你知道，它就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引爆的炸弹，足以令崔哲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感到不安。
当时我并不在场，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猜测，那ว个市负责人在生意场上纵横多年，一定能看出来崔哲是哪种人。他应该知道，如果只是把钱交给崔哲这么简单，并不能保证那ว个丑闻从此不被泄露，即使崔哲誓严守秘密，谁又敢相信一个ฐ敲诈者的誓言呢？他也应该知道，如果谈判因为“保证书”而陷入僵局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崔哲或许会放弃自己้的底线。
在这种双方แ手中都有牌的情况下，你猜崔哲会怎么做？我猜他一定会选择答应对方的要求。我相信，萧原当时的一系列举动已经使崔哲在社会新闻部ຖ里如坐针毡，换句话说，他已๐经慌不择路了。对他来说，其他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把那ว笔钱存到自己的银行户头上。也许，这是萧原把他从报社开除前——就像对待韩振东那样——崔哲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另外，崔哲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双方都会坚守的秘密——谁会以自己的丑行为代价，去揭另一个人的丑行呢？
那么，究竟是谁揭了崔哲？那个时候，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我要花些时间来介绍关于那个ฐ市的丑闻，这样，你就能够更好地理解后来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本市最大规模的百货市，一个月前，它曾经大张旗鼓地搞了一次开业一周年店庆活动。报纸广告上说，市准备了2oo万元，用来答谢一年来一直支持他们的顾客。这2oo万元将以摇奖的方式送出：最高奖是1o辆汽车，然后是2o台彩电å和2o台冰箱，三等奖是5oo枚刻有这个市名称的镀金胸章，末等奖是洗水之ใ类的东西。广告中还宣称：在活动期间，只要顾ุ客在这个市里购物过1oo元，就能ม够获得一张上面标着号码的奖券，这是他们参与摇奖的凭据。
半个月的时间过后，市宣布活动结束。那时候，受到奖品吸引的人们已经把大把钞票交给了市的收银台。随后，在一场有公证人员参加的摇奖仪式之后，市宣布：一共有2๐oo多名顾客中奖。第二天出版的报纸上还公布了那些中奖者的4๒位手机尾号。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看起来结局也是皆大欢喜，但是，一个市员工的出现破坏了这样的局面。大概在一周前，他给报社打来电å话说，这件事情是一个ฐ彻头彻尾的骗局。
崔哲领取了这条新า闻线索，并且迅展开了调查。他现所谓的获奖者中ณ有8o%是那个市的员工。剩ທ下2o%的获奖者的确是普通顾ุ客，但他们获得的几乎全都是末等奖，奖品是香皂、洗水之类的廉价物品。这意味着，那个市跟公众开了一个玩笑——他们把一次内部员工奖金的行为稍作策划ฐ，就变成了一个ฐ声势浩大的公共事件。
这原本应该是那个市的一级机密，但那个市员工前不久ื刚刚被降了职，对他的老板以及奖金分配方式很不满意，所以充当了一个“告密者”。
在这个“告密者”的暗中协助下，崔哲掌握了以下证据：
1้．那个“告密者”提供的市员工通讯录，其中至少有5o名市员工ื的手机尾号与报纸上公布的中奖者手机尾号相吻合，崔哲挑选了其中一些号码打过去，证实对方แ确实是市员工，他还对通话进行了录音。
2๐．那个“告密者”提供的两名市员工的汽车照ั片和它们的动机号码，后经证实，它们曾经出现在抽奖现场的奖品区中。
3．那个“告密者”提供的一份讲话录音，录音中依稀听得到市负责人正在告诉员工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崔哲并没有把这些证据拿到报纸上表，他直接找到了市负责人，并且给它们标出了一个价码——1้5万元。他认为，与市的名声相比，那ว笔钱不算什么。
我告诉过你，崔哲曾经当着我的面收下了2万元。我可以证明那一次他是被动的。但我认为，某些人之所以成为某种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是那种人，他们需要受到一些事情的启，才会变成那ว种人。我相信，那ว2万元和一次被敲诈的经历启了崔哲，使他变“被动”为“主动”，从此养成了“做生意”的习惯。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市负责人用1o万元买下了那些证据，并且要求崔哲写下一份书面保证。
当然，崔哲接下来还要做一件事情：对那个暗中协助他调查的“告密者”说，因为那个市曾与本报签下大额广告订单，所以他的稿子被报社高层毙掉了。
我说过，在某些人的“招呼”和“VIp企业榜”的保护下，以前确实经常生“毙稿”的事情。但是，在崔哲与那ว个市的故事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生。
在与市负责人的谈判中，崔哲并没有揭穿那个“告密者”的身份。尽管那个负责人一再追问市内部是否有“内鬼”，但崔哲保守了这个秘密。他只是告诉对方，他是在报纸上公布的中奖者号码里现了一些问题才展开调查的。
我不知道崔哲为ฦ什么这样做。这是他在整件事情里唯一正确的地方。但是，这也为ฦ他后来的被捕埋下了伏笔。
田磊后来告诉我，向警察揭崔哲的，就是那个“告密者”。
事情是这样的：拿到崔哲写下的“保证书”之后，那个市负责人也没有表现得足够小心——他在送崔哲出门时，顺手把它放在办公桌上。在他回来之前，那个“告密者”已๐经偷偷溜进了他的办公室将“保证书”复印了一份，后来又把它交给了警方……
小雨昏迷——萧原失踪——崔哲被捕，当我把两天之内生的这三件事情连接在一起思考的时候，我认为其中有一些微妙的关系，但那些微妙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我想起了韩振东被开除的那件事情，当我提醒萧原要提防崔哲的反击时，他表现得很淡然：“放心吧，在他来找我的麻烦之前，麻烦早已๐找上他了。”
我隐约觉得，在那个时候，萧原手里已经有了牌。也许是周自恒扑灭了他对于某些事情的希望，促使他打出了那张牌。但是，那张牌是什么？也许只有萧原能ม够解开这个谜团，但他失踪了。
对这个谜团的猜测使我夜不能寐。就在我这样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的时候，又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