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原却不再孤独了。就在他的周围，一个新的“圈子”建立起来了——杜晓东、曾志川、李海涛……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当然，与崔哲的“圈子”不同，这里不再有“甜言蜜语”，也不需要“宣誓效忠”。
属于冬天的最后一页从值班室墙上的日历中ณ撕下去之后，新า的气象就露出来了。与冬日的肃杀气氛相比，这个季节里充满了温情。但这同样是一个让人爱恨交加的季节，它并不全都是风和日丽，它还有另一张面孔。
他想干什么？我虽然好奇，但我并没有追问。我猜这样的举动也是萧原某个计划ฐ中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新年刚ธ至，冬天已๐经准备带着干燥和阴冷撤离这个ฐ城市。湿润的空气盘旋在值班室里，使我昏昏欲睡。大约半个小时没有接到读者来电之后，我走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前点燃了一根香烟，准备在这根香烟燃尽的时间里，数一数窗外的大街上有多少辆汽车经过。当我数到22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的脚๐步声。
我对那几个年轻人抱有好感，他们身上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并且表现得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刚刚从南方แ的一个报社来到本市，准备接管《都市早报》的采编业务。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要先告诉你另一件事情，那是在崔哲成为社ุ会新闻部主任之前生的。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来看，你会现这就像是一个ฐ“巧合”，你还会理解我为什么说这是在“还债”。
在那一周的社会新า闻部例会上，崔哲解释了他这样做的原因。他说，本报新闻热线每天都会接到许多读者的求助电å话，有些求助线索背后往往隐藏着许多蹊跷的事情，如果一概置之不理，不仅是对新闻线索ิ资源的浪费，更是对读者的不尊重，而创办一个为ฦ读者解决实际困难的版面，不仅有利于塑造本报的亲民形象，也有利于培养本报在读者中的公信力。所以，“群工ื组”记者工ื作中的一项主要内容就是处理读者来信和读者打来的求助电话。
我相信，几乎所有记者都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在报纸上熠熠光，成为在读者中“提及率”最高的人——“提及率”是报社在每个月底搞读者调查中使用的一个词，它能够表明哪些记者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在这个时候，萧原进入了这个故事。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它始于一个求助电话。
我曾经希望出现某种特别的情况，能够使这个ฐ报社挽留萧原。但这只是我的希望，那些管理者并不会把一个微不足道的接线员的希望当回事。就这样，我在希望和无望中等待着，这样的等待令人焦虑。就是在那ว个时候，那个自称“明家”的家伙闯进了报社。
那是一个ฐ晴朗的上午，积雪已经融化，土地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仍然有风，但风势也变得微弱而温和了。当我打开窗户开始感受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时，一个电å话打进了值班室。
“在我上大学选择新闻专业的时候，我就立志要当一名记者，因为这是一个可以大声说话并且受到社会尊重的职业。”
我可不想因为ฦ这样一个问题挑起一场争吵，所以我犹豫了一下。不等我开口，萧原已๐经接着说：“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我认为我应该帮他，所以我帮他。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我没有帮助他，我担心将来我会后悔，为ฦ了不让自己将来后悔，所以我那样做了，只是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我说我知道他是谁。我的确知道。在那次招聘面试之ใ前，我曾经被社ุ会新闻部主任崔哲叫去帮忙整理那些应聘者的简历，所以有机会看到萧原的过去。
“他们的工ื作跟那个存车处老头没什么区别ี。”
正当周自恒忍无可忍马上就要作的时候，经济新闻部主ว任乔欢想出了一个办法。她的建议是：把投票的任务分配给记者，报社里有1oo多名记者，每人负责1oo票，这样每个月至少会有一万票到เ手。
文化新闻部主任李赫反对，他说：“根据投票规则，每人每月只限投一票，而且网站规定，必须是实名投票。”
乔欢解释说：“记者们结交广泛，让他们随手翻翻名片夹就能翻出来1oo个人，再一一通知他们投票就ok了。”
李赫认为ฦ这样做仍然不保险，他追问道：“万一那ว些人答应投票，后来又不投票怎么เ办？”
乔欢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问题，她说：“那就让记者亲自动手，反正投票也不算太麻烦，只需要把那ว些名片上的个人资料输入网站就可以了。”
“但是，网站还会回访，万一穿帮了……”李赫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也没能ม难倒乔欢，她继续说：“让记者们投票的同时打电话给那些人打个招呼，告诉对方已๐经用他们的名义投了票，提醒他们如果网站回访时不要穿帮。”
李赫还有问题：“如果记者们觉得麻烦，不同意怎么เ办？”
“那就下死命令，告诉他们，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当月的奖金泡汤，不信他们不干。”乔欢说。
李赫没问题了。
周自恒似乎也没问题了。就在乔欢认为她的“创意”即将获得通过而面露得意神色的时候，萧原突然开口了。
“社会新闻部上个ฐ月操作了一个选题，说的是一个啤酒厂老板为了竞选一个ฐ什么最具魅力的企业家名头，让自己้的员工每人给他拉5o票，否则扣当月工资。那个啤酒厂一共有1oo多个员工ื，为了不被扣工资，每个人都去动自己的亲朋好友来投票。”萧原看了看乔欢，“我相信，乔主任应该看到了那ว篇报道，所以，你的建议应该是来自于那件事。”
乔欢脸色一变：“我并没看过你说的那篇报道。”
“那ว就是不谋而合。”萧原淡淡一笑，继续说，“乔主任没看那篇报道，可能就不知道，结果那个老板还是没有被选上。他不但没被选上，这次作弊行为ฦ还被我们曝了光。因为ฦ他落选之后很生气，就去查谁没有按他说的去做，结果现有一个临时工没有完成任务。他就把气撒在那个临ภ时工身上，把他开除了。那个ฐ临时工也不是不想投票，他是个外地人，在本市根本没有这么เ多亲朋好友，所以他搞不定。被开除以后他很不忿，就找到了报社。”
“你说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乔๒欢有点生气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这样做了，跟那个ฐ啤酒厂老板有什么区别ี？”萧原说，“如果有人把这件事说出去，这就是个丑闻。”
“那就再给记者们规定一条：如果有人敢出去乱ກ说，立即开除。”乔欢答道。也许在她看来，这仍然是小事一桩。我听说，乔欢在经济新闻部里以管理“严厉”而著称，她动不动就对那ว些不听话的记者说：“信不信我开除你？”
“乔主任这一招果然厉害。”萧原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但是，记者们都是搞传播的，也许你敢担保99个ฐ人不会说，你怎么敢担保第1้oo个人不说？如果第1oo个人说出去了，你又怎么知道谁是第1oo个人？”
“就算他们说出去了又怎样？”乔欢仍然不以为然。
“怎样？我们可以曝光别人的丑闻，别人就可以曝光我们的丑闻。”萧原说。
“谁敢？”
“《都市早报》。”萧原说，“大家都知道，《都市早报》跟我们有过节，而且过节不小。他们也许正在等着我们犯错误，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告诉读者说《北方某报》作弊。我不敢说如果我们作弊了他们肯定会曝光，但是，万一他们这样做了呢？我们岂不是很难堪。”
乔๒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求助似地看向周自恒。
报社里的人们都清楚，乔欢是周自恒的“知己”，他们经常在一起“密谈”，她进周自恒的办公室甚至不需要敲门。一般情况下，周自恒都会支持她的意见。
但是，在这一场对话中，周自恒一直没开口。他显然已๐经被萧原说服了。他皱了皱眉，向萧原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建议倒是有一个，只是不如乔๒主任的办法立竿见影。”萧原说。
乔欢生气了，她正待开口还击，周自恒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周自恒转向萧原：“说来听听。”
“我分析了一下《都市早报》的票数为什么会过我们，我认为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最近刊登的几篇深度报道，连续揭露了好几个企业的骗局。”萧原说，“我仔细看过，确实很有水准。这种监督损人利己行为的报道永远都不会过时。我相信，如果有哪个ฐ同事被那几个企业欺骗过，私底下他也会去投《都市早报》的票。”
萧原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周自恒。周自恒没开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原继续说：“我知道，本报创刊初期，周总曾经起过一轮‘揭丑攻势’，不仅赚了吆喝也赚了票房，为本报建立起了‘替老百姓说话’的口碑，还让很多人都扔掉了原来看的报纸，纷纷来买《北方时报》。事实证明，那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它奠定了本报成为本市‘都市报老大’的基础。”
对于萧原的这番恭维，周自恒显然非常赞同，他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的建议是：起新一轮的‘揭丑攻势’。”萧原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周自恒，继续说，“这个任务可以交给社会新า闻部来完成，如果我们在报道上的优势压制住了《都市早ຉ报》，就不用担心读者会去投靠我们的对手。只是，我的这个办法不会在三五天之内就收到效果，但是如果一个月后，我们的票数还不如《都市早报》，请周总撤我的职。”
周自恒笑了：“不争朝夕，也不必立军令状，你就放手干吧。把影响力搞出来，不怕读者不买账。”
萧原还有问题：“还有件事请周总帮忙。”
“什么事？”周自恒问道。
“如果我们想要读者的票房，就可能ม会损失一些广告票房。但是，如果有了读者的票房，广告票房迟早会赚回来的。”萧原迟疑ທ了一下，接着说，“另外，如果我们因为广告费给那些企业面子，《都市早报》却不一定给面子，那样的情况下……”
周自恒打断了萧原的话，他说：“这样吧，周总给你颗定心丸：1oo万以下的广告单子我不会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