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宣这种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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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在当时虽然齐名,但具体到性格、追求,还是多有不同:王恭为人方直、严肃而简要,在局势渐渐趋向于动荡的东晋后期,想有一番作为,但多少又有些志大才疏的意思;王忱呢,则放诞一些,于事业上没什么想法,只是以恢复竹林精神为己้任,想成为阮籍那ว样的人物。

在他们年轻时,关系很不错。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王恭从会稽回到建康。王忱听到消息后,便去探望他的这位朋友。王忱问了问会稽的情况。当时,会稽的光环已๐经渐渐淡去,永和时代明星云集的情况已不复出现。王恭问:“怎么เ着,你想去会稽隐居?”王忱学着当年王徽之ใ的一样,矜持不语,只不过,他没有呆呆地望着天空,而是看着王恭屁股下的那ว块新竹席:“真是不错,你从会稽归来,那个ฐ地方正是盛产这种东西,不如送我一件。”王恭听后沉默无言。王忱走后,王恭便叫人将这领ๆ竹席送了过去。从那ว以后,没了竹席的王恭只能做草垫子啦!后来,王忱听到这个消เ息,很吃惊,一日,跑到王恭家:“我以为你有富余的,所以才找你要啊!”这回轮到王恭矜持了,他捋着胡须,望着空中ณ浮云:“老兄,虽然我们齐名,外界提到เ我时,肯定会说到你;说到เ你时,也肯定会提到我,但你还是不了解我呀!”王忱脸一红:“怎么呢?”王恭说:“我为人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身边从来没有多余的东西!”

当时,鉴于魏国皇帝曹丕不信任宗族,导致司马家族乘虚而入的教训,司马炎在建立晋朝后马上大封同姓宗族。这些宗族的权力很大,不但掌握着自己้的军队,还控制着领ๆ地内的经济。当时,梁王和赵王的领ๆ地就特别ี富有。在这种情况下,裴楷就上奏司马炎,要求梁王和赵王拿出自己银子,以救济周围的贫困者。对于裴楷的行为,不少人感到เ费解:“裴๠先生,干嘛用乞讨来的东东作为恩惠再去施ๅ舍给别人呢?”裴转述了《老子》里的那句名震千古的话:“从富余的那里劈出来一部分,给需要它的人,这是天道啊!”当然,比这句话更著名的是后头那句,只不过当时裴楷没说:“人间的现实是,通过公开的、隐形的,曲里拐弯的手段,压榨那些本来就很穷困的人,去给早已๐暴富的人!”所谓取不足以奉有余!这是现实中的残酷人间之ใ道。千年以前,千年以后,及至现在,毫无变化!

接着说裴楷。司马炎死后,外戚杨骏与司马懿之ใ子汝南王司马亮争权,随后司马炎之子楚王司马玮又与贾后合作剿灭司马亮,裴楷身处变乱ກ中而能得以自全,关键在于能审时度势,看清局势,尽量让自己不处于争斗的旋涡๥中。因为,在他看来,在这混乱ກ的争斗中,没有哪一方แ是正义者,盲目加入一方,是比晋惠帝ຓ还要白痴的傻子行为ฦ。等争斗ç平息下来,再挥自己的作用,也๣许效果更好。后来,傻子皇帝的老婆、贾充的丑闺女贾南风成为ฦ胜利者,控制了朝政。这个ฐ性欲旺盛的闺女,由于能任用张华、裴楷这些刚ธ正的大臣,倒使得西晋朝廷度过了1o年的平静岁月。

再后来,老乐做到侍中、河南尹。晚年时,老乐่回顾自己้的一生,开始进行反思:老庄放诞,自然洒脱;但是,若天下人人如此,置国家于何地?于治国教民上,还是儒家的思想有益哦!况且,自是有乐趣在其中ณ的。而现在的情况是:整个国家都陷入虚妄的清谈中。

有一天,老乐去胡毋辅之家串门,又看到王澄、胡毋辅之等人在裸体聚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身材后,笑道:“儒家礼法丝丝相扣,仿佛一个ฐ框子,但若置身其中ณ,仔细品味,那ว伦理中也自有欢乐之处。而且,有时候,正是因为有所约束,那欢乐่来得才更为ฦ珍贵和动人。而你们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干嘛非天天这样呢?”王澄、胡毋辅之等人当时都喝多了,没听清乐่广在说什么。有人拉他坐下来喝酒,被他挣脱开了。乐่广没有落座,心情突有不爽,转身出了胡毋辅之的家。

我们的大明星阮籍,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

阮籍是放旷不羁的,但更是苦闷的。这种苦闷从他独自驾车遇穷途而哭和他悲愤哀怨、隐晦曲折的8๖2《咏怀诗》中ณ可以看出来。就对后世的影响而言,阮籍远远过了嵇康。他在艰难危险时代的人生态度以及他的咏怀诗歌,对后来的苦闷的中国文人的影响甚深,成为一个宗主和源头。

当然,华歆也不是处处倒霉。幸亏还有一个王朗,就是传说中被诸葛亮骂死的那ว位。据说,当时王朗处处学华歆,但被人认为只是学到เ的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所以离华歆越来越远。还有一件事:有一次,华歆和王朗二人在小船上避难,这时又来了一个ฐ人想一起避难,华歆迟疑,王朗则ท说,带上他就带上吧,船上还有地儿。后来,敌人追来了,王朗惊恐中想把一起避难的那个人扔掉,被华歆制止:“我当时考虑的正是现在出现的情况啊!既ຂ然已经让人家上船了,又怎么能因为ฦ情况危急而抛弃呢?”

管宁和华歆的故事,在本质上,并不是高洁的人与庸俗的人的故事。而且事实也๣不是那样。他们俩的故事,只是人生趣味的不同,这里面实在不涉及大道理,更不能上升到人的优劣。做不成朋友也没什么เ可惜的。管宁优秀吗?因为怎么叫都不出去做官?华歆恶劣吗?因为他把傀儡了几十年的汉献帝拉下帝位?还有一个更深的思考,当时,管宁和华歆当时都是读书人,而且管宁读得书不比华歆少,我的问题๤仅仅在于:读书,是为了什么?娱乐,还是别ี的?在腹中诗书๰已๐成的情况下,是选择野居避祸,还是选择济世救民?哪一个ฐ相对来说更伟大?尤其是在三国那个万马奔腾的时代里。

自幼就很文雅的范宣,逆潮流而动,喜欢读儒家的经典著作;同时,无຀心官场,只是在父母墓前种田隐居,过成清淡的生活。当时,豫章太守是一个叫殷羡的人,有一天,殷太守视察民情,一不小心溜达到เ一片坟地,此时天色将晚,殷太守有点心惊肉跳,再看那边上,一处茅屋内有隐隐光亮,太守便问手下这是谁的住所。手下道:“这您都不知,是高人范宣的宅子啊!现在一定又在苦读。”殷羡听后大惊,虽然他在一些场合见过这位范高士,但却实在没想到他的宅子竟如此寒酸破败。殷太守心里盘算:豫章境内有此贤人,却住这样的地方,传说出去还以为俺不爱惜贤士呢!转天,他即派人到เ范宣那儿,告知政府要给他建新宅子。范宣听后呵呵一笑,说你们请回吧,如果我想住豪华的宅子,早ຉ就去都建康做官啦!差人回去,把话重复了一遍。殷羡太守一听,觉得也是这个ฐ理儿。怎么เ办呢?那就先让他住着破茅草屋吧:“看了没有,看了没有,人家范宣这才叫真正的隐逸啊!”在此之前,殷太守听说在会稽隐居的高士们早就住上精美的小别墅啦!

我们说到,那天晚上,殷羡太守看到范宣的茅屋里闪烁着隐约的灯火,不错,范宣正在夜读诗书。魏晋时代,儒教崩溃,玄学盛行,那是别人,在范宣这儿可不是这样,他早就给自己定下一条规矩:读书,不看《老子》、《庄子》;谈话,不说《老子》、《庄子》,我就这样,你们看行么?所以,面对四乡๥八镇前来求学的后生,范宣所传授和品评的,都是儒学经典,尤其注重对儒家礼ึ数的讲解,志在恢复。在这些学生中ณ,居然还包括远道而来的后来的著名艺术家戴逵。如果放在当下,上了TV,却也红了,可惜那ว时候儒家学说不吃香,玄学名士们认为ฦ那是傻子才看的书,但我们的范宣愿意做这样的傻子。

只是傻子也忧伤。那ว是在范宣小的时候,一天午后,他拿着小铲子,在家中后园挖菜,不小心弄破了手指,流出血来,大哭不止。这时候有邻๑居大哥跑来:“啊!流血了,疼吗?”真是废话。范宣说:“能不疼吗!”邻居大哥说:“哦,看你眼里都是泪花呢!”范宣说:“你又搞错了,我哭泣不是因为手指疼,而是因为包括手指在内的身体是父母给的,我哪敢随便毁坏!所以才哭泣。”

在豫章,范宣过着清贫的生活,以传授儒家礼数为己任,这期间还完成了两ä本书的写作:《周易说》、《礼记音》,并专门对“丧礼”进行了研究和整理。在著书与讲学中,东晋的时光流逝着。后来,韩伯来到豫章做了太守,这韩伯是名士殷浩的外甥。他早就知道豫章境内有个范宣,高洁独立,卓尔不群,在南方แ一带传播儒学,而且舅舅殷浩é还曾专门就礼数问题๤请教过范老师,所以上任伊始他就打听范宣的情况。有手下说,范宣最近日子过得可不咋地,物质生活很艰难,甚至有人传说范宣的老婆都快穿不起衣服了。韩伯听后,马上叫人拉了一百匹绸绢到เ范家,自然被范宣拒绝。韩伯知道会有此事,随即叫人把这批绸绢减到五十匹,心想:你要是不接受的话,我还减!范宣再次拒绝。于是韩伯又把这批绸绢减了一半,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减到เ只剩下一匹。结果如何?范宣还是不要。韩伯幸亏有心理准备,没被气晕。不过,也实在够让韩伯皱眉头的。在韩看来,清廉自是一种美德,但死抱清贫就未必了,若以其作为一种姿ู态那ว便更是过分了。过物质充裕的日子,与著书๰授道并不矛盾。只是范宣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有意绷着劲儿哪。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韩伯就一直在找机会,想把这道理告诉他眼里的书๰呆子。

终于,在一个晚春的日子,机会来了。这一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豫章大地绿草繁花,韩伯邀范宣一起乘车郊๦游,渐渐走出很远。此时天空寥廓,远处山峦莽然,江水奔流,二人顿ู感心胸开阔,感觉颇็爽。

韩伯赞叹道:“山河壮丽,莫过于此了!”

范宣说:“是啊!这眼中的一切,本应该就是大丈夫所看到的!”

韩伯赞说:“说的好!只是,大丈夫不应该让自己的老婆没有衣服穿。”说罢,顺手把车里的两丈绸绢塞给范宣。

我们可以想像的出,在广阔山川的背景中ณ,范宣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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