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河南大哥姓常，名叫常东山，我当时进门的时候以为他是素英和阿萍特地接待的客商哩。他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可他却来到海南已很多年了，此时我才知道他开的工厂就在海恁市，是一家专做鞋子的工厂。看得出来，他为我俩意外的重逢也感到高兴。尽管我现在已๐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我可不像素英与阿萍她俩那样直接叫他的名字，因为我与她们不一样，我与他没什么深交，所以我叫不出口。我还是叫他大哥，不过在大哥的前面我加了一个ฐ"常"字，叫他"常大哥"ิ。他非常乐意我这样叫他。
菜上了一大桌，让我眼睛看得直花，有些菜别说我没吃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比我在家过春节吃的那顿ู年夜饭丰富多了。我想，这顿饭就我们四个人吃，这得要花多少钱啊？以前听别ี人说过，有钱的人一顿饭是一头牛，十顿饭就是一栋楼，现在看来的确不假。因为ฦ我是打工挣钱来的，所以什么เ东西我都习惯与钱联系起来想，钱对我来说太敏感了，对这困惑我难得放下它，也不能放下。吃饭时，常大哥特地坐在了我与阿萍之ใ间的那个位置上，一会儿朝素英和阿萍她俩笑笑，一会儿又对我说着话，并不时地给我敬酒，看他那ว很主动的样子，让我分不清今天他与阿萍到底谁是主子。当然，这事不是我所关心的，我也就没必要来倒腾它。我不会喝酒，喝一杯就会醉，喝醉了下午怎么去上班？我与他们不一样，不说身份就目前的处境这是我不得不考虑的。他见我不喝酒，也就不勉强我，便一个劲地给我碗里夹菜，边夹菜边对我说："山霞，这是海鲜，在你们山里是很难吃到的。"我知道他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若在以前，我可能会认为他话里有话，是瞧不起咱山里人难得吃上一顿海鲜，我准会把他这句话当回事去想，会往深处去想，会意味他说我们山里人穷没钱吃，意味着我们山里人土包难得看见海里的东西。因为有些骂人的话是不带脏字的，人一想深了就难免会想歪，对这个度我确实难得把握。是的，思想进了死胡同，想别人的事总是简单，而对自己้的事却总是想不完。虽然我们山里人的心胸ถ也很开阔，但在有些场合却开阔不起来，这也许是环境决定的，我就是如此。可现在我对他的话却没有抵触情绪，我与他已经是"老朋友"了，也就毫不忌讳他。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ฐ人的印象问题，人的思想就这么เ怪，我解释不清楚，也许一辈子也解释不清。我知道他不是挖苦我，而是在调节大家的情绪。他说的是大实话，我干吗反感？我不但没有反感的理由，反而为这浓浓的相聚气氛而感到惬意。好情绪一调动起来，对他的话我也就不感到เ害臊了，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眼神很得体，让人看了觉得舒服，这是潜在的意识被征服，精神上就无形中没了反抗的力量和理由，一点都没有，这是事实。我的心态与刚ธ来该酒店时的路上比，要平和多了，这也许是我要开始向素英学习的第一步，所以才把自己的心态放得格外的平稳。心若不平稳，眼里的东西就平稳不下来，这一步很重要，我不能用命运来反抗现实，而是要利用现实来逐步学会改变自己的认识，要想别人今后不再用另类的眼光看我，我就得先用现实的眼睛看这世界。对我为自己做出的而又不可更改的这种选择，自己้都感到惊讶，我才来这里多久？为什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别人几年甚至几十年所经历的东西看出了一二？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也许这是好事，也许是坏事，以我现在的人生经历，我可无法辨别得出选择的是是非非来。可我对自己้的这种反思感到เ满意，感到了置身于这种气息之ใ中的自在。人就是演员，是演员就必须具有与现实相适应的心态，不好好把握这些，往下的戏就没法去唱。素า英觉得我的神志有些失常，用脚在桌下偷偷地把我的鞋子绊了一下，我顿ู时才反应过来她脚上的意味，对她尴尬地笑了笑。阿萍也往我碗里夹着菜，她说："山霞，多吃点，吃好了才能好好干事哩。"ิ海南人说普通话让人感到别扭，她把"事"念成了"ิ细"，让我都替她难受。我没说话，只是望着他们"呵呵"地笑。我碗里的菜已堆成山了，我扒了两筷子都未看见碗里的米饭来。
吃完了饭，我得赶紧回厂里上班去。我与素英和阿萍刚走出酒店的大门，刚埋完单的常东山跟了出来，此时我才知道中ณ午这顿饭是他请的我们。怎么เ一眨眼就……我真的感到莫名其妙。常东山走到เ我们站的地方，阿萍用肘轻轻地碰了碰他，说："你用车去送送素英和山霞。"阿萍说话很随便，而我却一下子糊涂了，心想阿萍怎不与我们一起回厂里去？待我还未反应过来时，素า英把话接了上来，说："不用了东山，我和山霞想走走。"阿萍不肯。我真不明白阿萍为什么在他面前说话像是下命令似的。素英见我眨动着的眼睛明显地带有疑问，便笑笑地拉着了我的手，我顿时从素英的手心里感觉到เ了她想说而又没说出口的话。肢体语言有时的确比一切语言更生动，它虽然是无声的世界，但它完全可以道出有声世界里所不能表达的意味。我把吃饭的前前后后草草地回想了一下，从中我也明白了不少东西。素า英还没来得及松手，我却把她的手反握在了我的手心里，暗暗地用力一捏，把我的思想用手指给她传送了过去。我俩之间很默契的配合是从小就形成的，素英抽回手，只是会心地一笑，笑得很自然，阿萍根本不知道我们是用这种独特的方แ式在进行思想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