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跟着他向内走,暂且将马拴在屋后,“从前听说西洲的凤翔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所以慕名带了些货物来,谁知道……”自阿殷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便是定王的身份,说话做事总透着威仪,若非必要,不会多说什么เ废话。
如今已是半夜,天上明月当空,地上灯笼散射着朦胧的光芒。单薄的夏衫在夜风里微微摇动,无声的静默里,只有两个人的脚๐步刷刷็的扫过地面——阿殷自做侍卫后就有意放轻脚步,几乎没发出声音,倒是定王有点醉了,深一脚๐浅一脚๐,从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
“臣没醉,玉嬛——”姜玳唤旁边早ຉ已涨红了脸的姜玉嬛。
冯远道依命而去,倒是常荀往后落了几步,手里不知是从哪找了个ฐ折扇风骚的摇动,对着阿殷啧啧称叹,“陶侍卫,那天你拿下三个土匪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果真叫人刮ุ目相看。挨了那么一拳头,恐怕伤得不轻吧?”
难怪……
阿殷的手臂明显僵了一下,定王动作微滞,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缠绷带。
冯远道带人一路冲杀而下,另一侧常荀已然冲破如雨的箭失和巨石,冲入了山寨。
如今的西洲正是匪患横生之际,路上也不及别处太平,姜玉嬛不在京城娇养,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做什么เ?
既然定王殿下有命,阿殷又被那膏药漏了底子,她便也不再强撑,安心在家休养。
所以是让她接了,还是不接呢?按理来说秦姝算是客人,不好冷代,然而……阿殷毕竟没当过差,对定王的性情也不甚熟悉,就这么เ一句话,还摸不准他的意思,便有些犹豫。片刻๑沉默,她壮着胆子想要开口征询他的意见,就见定王皱眉抬头,不悦的吐出两个字——
这一路上虽然跟高元骁接触过几次,不过每回她都能迅速脱身,跟高元骁的来往实在少得可怜。甭管高元骁是瞧出她走路时姿态不同,还是猜出她初做侍卫腿会难受,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情,他却特地送药膏?
陶靖认得这是姜ä玳府上的人,接过他捧着的帖子扫了一眼,只道:“请厅上稍等,我这便携阿殷过去。”入了厢房,朝阿殷道:“姜ä刺史在他府上设宴,为定王接风洗尘,邀咱们也过去。”
“蠢!”定王冷嗤,朝冯远道比个ฐ手势,便见冯远道手下用力,将那ว土匪弄昏了过去。
*
谁知道陶靖走了没多久,外头就又响起了敲门声,如意过去开门,却是平常跟在秦姝身边的丫ฑ鬟,款款施礼ึ道:“我们少夫人想答谢姑娘对小少爷的救命之ใ恩,只是夜深了不便过来,特地遣奴婢过来,送些谢礼ึ。”
路上晓行夜宿,自有沿途的驿站安排住处。
那厢定王立在马边不作声,片刻๑后有个ฐ青衣男子拨开人群走来,阿殷瞧着他面熟ງ,想了想才记起他是曾与陶秉兰有过交情的常荀,惠定侯府的二公子,当今太子爷的内弟。常荀是个直性子,瞧见缩头缩脑แ站在定王身边的少年时,抬手就招呼在他肩头,“怎么เ还不长记性!伤到人了?”
然而百密之中ณ总有一疏ຕ,奉茶的丫鬟虽细心把握着茶水的热度,却忘了郡主满肚子的火气,按照往常的习惯将一杯茶端上去,临阳郡ຉ主才抿了半口,便将茶杯摔在地上,怒声斥责到:“也不知晾一晾,想烫死我吗!”
定王自然也注意着场上的情形。
陶靖出身微寒,却是自幼聪颖,身手出众,且腹中也藏了些书,二十一岁那年上京参加武举,骑射功夫皆十分出彩。他生得躯干雄伟,英姿挺拔,身上没有京城纨绔们的奢靡气,风采十分出众,便不幸被临阳郡主ว看中,一心要招为郡ຉ马。
她比阿殷小一岁,娇娇俏俏的容貌,笑起来脸蛋便漾出个ฐ浅浅的酒窝。
“他们这是在谋逆!”阿殷没忍住心中愤怒,斥道。
“五两ä。”男子低声笑了笑,“五两银子给他,十两黄金咱留แ下,不吃亏。”
“那就好。”妇人笑着,“我去送水。”她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到门口敲门,得到应准时才进来。此时定王坐在桌边,阿殷站在屏风边上,两个人像是各自避着,落在妇人眼中,反倒是欲盖弥彰——私奔的男女,在外人面前总要做出点掩饰姿态的。
妇人将热水倒入浴桶中,便笑眯眯的出去了。
阿殷已有两ä天不曾沐浴,即便这两日天气大多阴沉不曾出汗,此时也是浑身不适。她当然不可能在这儿沐浴,抬步就想离开,定王却忽然开口了,“热水既ຂ备好了,你先沐浴。”未等阿殷回答,便踱步凑上前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有水声就好。”
“嗯。”阿殷会意,也不看定王,自转入屏风后面去。
这屏风倒是不错,木质虽是平平,中间却镶了块打磨平整的玉白色石头,将前后完全隔开。
定王坐在桌边,阿殷趴在浴桶外,不时的拨弄着水珠。其实很想沐浴一番,可惜定王还在外头,阿殷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能沐浴ภ,便拿浸湿的软巾随便擦擦,也能驱走不适。
因不知道出去能ม做什么,阿殷这个ฐ沐浴,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才罢。
*
晚饭倒是这几日难得的丰ถ盛。
阿殷晓得今夜要出力,瞧着饭菜没什么เ问题,便格外多吃了点。
等那妇人来收拾碗盘时,阿殷正奉了定王之ใ命开了窗扇透气,她的发梢被晚风拂动,侧脸的轮廓极美。而年轻的男ç子也正瞧着窗口,不知道是在看外头风景,还是在看窗边美人。
那妇人知情知趣,也不多打搅,留แ下一副灯盏,便退出去带上了门。
夏夜里凉爽,此时外面几乎ๆ不见半个ฐ行人,阿殷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铜瓦山的侧峰。这边地势确实显要,铜瓦山坐落在群峰环绕之ใ间,阿殷跟着定王一路行来,走过了数道险要的山沟,若有官兵来犯,贼人在那山沟设防,都能有道道关卡。
最叫阿殷惊诧的是南笼沟和铜瓦山的关系——
从官道上走,两ä者相距百余里,遥相呼应,互为ฦ援救。而撇开这明面上的官道,两者却都处在连绵山脉之中,隔着数座高山背靠而立,中ณ间是否已经凿出了通道,就连官府都不得而知。按路上探到的消息,两处匪窝已有了数十年的光阴,早年两ä处各自占山为王,互不相扰,中间官兵围剿时,是否已暗中联手,自是无人知晓。
周纲、周冲二人落草为寇是六年前的事,土匪窝站稳了脚跟,便成了独立的江湖势力,里头自有规矩,轻易不许外人进入。定王初来乍ๅ到,来不及安插钉ล子,官府又软弱无能,这几年里,还真没人知道两处是否连了密道。
如今阿殷站在山脚下,仰望那高耸的山峰时,也觉其巍峨险峻,不易功克。
天色渐渐昏暗,定王不知是何时到了她的身边,隔着一步的距离并肩而立。
两人都沉默不语,遥遥将山峰走势熟ງ记于心,待得月上柳梢,便关了窗户,各自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人定时分,万籁俱寂。
山里的禽鸟都已๐栖息,除了掠低而过的风,几乎ๆ听不到什么动静。
两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入院中,站在了屋门口。阿殷和定王都凝神留意动静,此时对视一眼,便轻手轻脚的出门。这院里住着五六个人,白日里那汉子久睡在门口,手边放着大刀,显然是在值夜。
定王常年习武,脚๐步极轻,动作也极快。他疾掠至那汉子跟前,周身的威压气势惊醒了梦中ณ人,那ว汉子尚未睁眼开口,喉间便被定王扼住,半点声息都未曾发出,只能ม惊骇的看着定王。
阿殷已然开了屋门,外头高元骁和冯远道执刀而入,随阿殷步入内室。
铜瓦山下的农户自非善类,却也不算太厉害的货色。定王和阿殷投宿在此数个时辰,已๐大约摸清了各自处所。此时悄无声息的潜入,片刻功夫后,便已将旁人制服,拿布帛封口噤声,冯远道麻利的拿绳索ิ捆住了。
这些人跟铜瓦山土匪往来,自是了解其中ณ情形的,比之前几日的农户有用许多。
高元骁和冯远道将他们拖出来,定王便道:“人呢?”
“有四名侍卫在外等候,魏副典军也在外面接应。”
“回头带到เ府里,别弄死了。”定王稍稍松了手下劲道,问那值夜的汉子,“铜瓦山外围布防如何?”见那汉子似有反抗之意,当即抽出短刀便往他胸前刺入。
这下出手毫不犹豫,却是又狠又准,刀锋若稍稍偏离,便能ม伤及脏ู腑。
那汉子的喉咙重新被定王扼住,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胸口剧痛分外清晰,甚至能感受到เ刀锋的冰冷,呼吸却难以为继,双份痛苦交杂,濒临死亡边缘的恐惧轻易将他制ๆ服。那汉子几乎窒息的时候,定王才松了手。汉子白日里瞧着阴鸷凶狠,此时脸已๐经痛得扭曲,额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