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对她还不好吗？”
她似乎有着一肚子的话，可拉拉杂杂说了才不过一会儿，就说不下去了，就没话了。她头偏向一侧，眉头皱着，想，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新的。她不善叙述，不善渲染，更不善抽象概ฐ括，但就这些对我来说也足够了，那ว些没说出的艰辛，我完全能够凭我的经验我的体会我的想象来给她补足。男人们不会在意这些，在男人们眼里，那ว都是天经地义。天经地义แ的事还有什么เ可说的？有什么可值得特别嘉ล许的？只有男ç人们做的那些事情才值得注意才有价值，才可化为具体的可见的形态固定下来，金钱，地位，荣誉，直至载入史册流芳千古。女人们做的那些事，那些日复一日繁重琐碎的家务劳动就仿佛被投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无形，无声，无影，无踪……
“你怎么说？”
十天的结婚假里，他们领了结婚证，办了酒席，住到了一起，但是，没有同床。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同了床的——一同睡在了一个床上——可惜外人的干涉แ只能至此，最后一个环节的主动权造物主给了谁那就是谁的，姜士安因之ใ死死守住了自己。陈秀得无所谓，对整个ฐ过程中姜士安表现出的所有消เ极、被动、没精打采都没有什么เ特别的表示，只是在结婚证到เ手的那一瞬间，表情寡淡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一年后，姜士安提干。提干后，好多不明情况的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一婉拒不敢越雷池一步。已๐经提了干部ຖ，已经结了婚了，这时候要出点什么事，就真成陈世美了。也是这年，陈秀得来队探亲，这一次，面对形势已然死心踏地的姜ä士安与她同了床。事完之后，两人说了会儿话，肉体的亲近对感情还是会有影响的。那些话里最重要的话是姜士安说的，他说：“尽管咱俩感情基础不是很牢固，但我可以做到เ约法三章，一、不打你骂你；二、不背叛你；三、不抛弃你。”同时也对她提出了要求：趁着年轻，学一点文化。想法是，既然木已๐成舟，就在“舟”上下功夫吧。那ว个时候，他对婚姻仍没有放弃他理想中的渴望
“今天出几个公差ๆ，明天整理内务，星期天杀不杀猪……”
“对于偏执人的偏执，你不在意它，它就不存在。”
雁南放下了汤匙。“小梅，随他去，过几年自然会好，他今年多大了？……就是嘛ใ，才三十多岁，还太年轻。就说我，从前，年轻的时候，对他爹很不满意，嫌他窝囊没出息。他那样的男人要年轻姑娘们看，十个得有十二个瞧不上他。可我现在就觉着他很可贵：咱这方面不行，那方面就多出点力气，不像有些男人，在外面坚持男女都一样，老婆也得挣钱回来；到家里就坚持男女有别，老婆干家务天经地义แ。比较起来，他至少是朴实的，老实的。……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像我这样天真浪ฐ漫的人都能变，变得务实了，豁达了，客观了，你那位副连长肯定也会变，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变得成熟起来。”
减肥了。”雁南挥手：“哪有那时间！”我道：“手术啊！吸脂什么的，‘想瘦哪儿瘦哪儿’！”雁南笑：“我可不想花钱买罪。主要的是，没有动力：你是单身贵族，小梅呢，新婚燕尔，我减肥干吗？”“新婚燕尔”惹得小梅好一顿笑，笑够了，关切地问我：“韩琳护士不打算再找一个ฐ人吗？”我说：“不打算。”小梅摇头：“那ว可不行！”雁南道：“怎么เ不行？任何一种生活形式都可能完美，关键在于自己้的努力和把握。”小梅便不再吭气，一如当年在雁南手底下做卫生员时。那时，小梅对她的廖军医从来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在部队里形成的人物关系有时会贯串终生的，我就曾见过两ä个ฐ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一个称另一个ฐ班长，另一个叫这一个小刘。雁南接着刚才被小梅转移开的话题说减肥。“其实我试着减过肥，不为ฦ别ี的，那ว么เ多衣服不能穿了，就很可惜；我还最不爱去商场买衣服，自卑；每年一到春天就开始愁夏天怎么过。都说夏天是女人的季节——夏天是苗条女人的季节。胖女人最怕过夏天，一到夏天就原形毕露。不像冬天，你臃肿还可以解释为ฦ、理解为，穿得臃肿。”我和小梅笑了起来，雁南不笑。“想想还是得减肥。吃国氏营养素า，不吃饭，一天吃两包那玩艺儿，饿得头晕眼花。如果这时他爹鼓励鼓励我，我可能还能坚持下来，可他爹不但不给予鼓励，还泼冷水……”本来由á于多年不见，乍ๅ见，气氛多少有些拘谨有些僵，这时，渐渐开始放松，渐渐又像回到了从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身边也没有任何的累赘。小梅单手托腮兴致勃勃：“他爹说什么？”雁南道：“说，你减肥干吗，我不嫌你谁还能嫌你，都这把岁数了。”我和小梅哈哈大笑，雁南也笑了。“所以我现在干脆ะ就死了这条心。但肉，的确是不能再吃了，你可以不要漂亮，但不能不要健康。”小梅点头，“我本来还以为ฦ你是心疼我给我省钱。”我看小梅：“给谁省钱？”小梅说：“我啊。”我说：“为ฦ什么？”小梅说：“谁提议的谁请客，这是规矩！”我说：“没听说过。”……这其间雁南两臂叠加放餐桌上左右转头笑眯眯看着我们做旁观者，没有一点要加入进来的意思，后来才明白这是因为她早ຉ已知情的缘故。服务小姐见此状不失时机向我们推销价格昂贵的菜肴，小梅看也不朝她看一摆手制ๆ止了她的聒噪，神情动作相当老到，我这才突然意识到เ，此时的小梅已不是彼时
深切的理解由á衷的喜悦使我的泪水一下子又冒出来了，只得紧ู紧咬住下唇，以免情况由á话筒里漏出。这次抗洪姜士安没有立功，抗洪结束后的北京庆功大会他们师都没有人来参加，那ว个方向来的基本上是在九江决口处封堵决口的部队，姜士安他们修筑的第二道防洪大坝因决口封堵成功而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我于离开九江的当晚抵达北京，单位派专人去机场迎接并设宴接风，由领导亲自陪吃陪喝，我成了抗洪英雄。
看来我的情况他也不是都知道。我说：“有了。儿子。不过不如你，才是个小学生。”
大坝不远处是居民楼，居民楼ä下是一片荫凉，荫凉下睡着了一片士兵，铺着、枕着土坷垃，睡得像是孩子。一声哨响，士兵们呼啦啦跳起抓起手边的工具，列队，报数，清醒得仿佛从来就不曾睡着过。向右——转！齐步——走！军衣脏破风度不改，刷，刷็，刷，毫不踌躇走进前方燃烧的炽热，那ว神情让人觉着前方纵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深谷断崖死路一条，只要一声令下，毫不踌躇——一流的素质，一流的水准，一流的状态……
我慌慌张张开包找笔找纸，他说了他的手机电å话和后方驻地的电话让我记下，我写下了我所住宾馆的电å话和北京家中的电话给他，他拿着那ว张纸说声“再联系”，转身匆匆离开。望着他消失在工ื地灯火阑珊处的背影我想，他是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