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没有问题。”耿梅明白工作人员的谨慎,现在诈骗太多，他们也是为ฦ客户好。
“我应该看上去还像二十出头吧？”
耿梅泡咖啡的当口，瞄到一眼她们在翻的杂志，头一个很眼熟。她不动声色地过去看，赵正阳“道貌岸然”地介绍着他的女朋友，“美貌是其次，我更看中她的善良。她有一种时下少有的执着，无论对人还是对事。”下面还有些他和杂志记者的问答，事业、人生之类的。最后他是开玩笑的口吻，“时代不同了，男女机会均等。我听说有句话，‘与其嫁个ฐ富翁，不如用十年自己成为有钱人’，所以我尊敬女朋友的选择，支持她为她的事业奋斗。”
耿梅由衷替他高兴，不，且慢，“干吗不叫醒我？”
啊？耿梅坐直了，这就要结婚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不是等公司的状态再好些，现在我们都太忙？”年后她作为刚ธ上班的新人，总得表现勤快，这时候结婚难免两头顾不到。
老四越说越气，眼泪刷的下来。喜气还没散就遇到这事，五个姑娘你看我、我看你，只好递纸巾的递纸巾，倒热水的倒热水，你一句我一句劝她不要难受。
谁也不敢接过来抱，刚出生的孩子，仿佛一只热水瓶大小，红通通的皮肤，小脸皱成一团，闭着眼，小嘴微微嘟็起，好像对离开温暖的环境很不满。
“再过五年，我们再来一次聚会，怎么样？”耿梅看着宿舍楼ä那边寥寥无几的灯光低声说，没想到简佳音听得清清楚楚，“五年也太长了，一年一次才好，不然谁还记得谁。不说别的，你说你怎么从来想不到เ找我们聊聊，要不是……要不是凑巧遇上，我们也许就从此失散了。”
他哭了？
“戚睿通知我的，说想见我一面。”他干笑两声，“来之前我还想过，要不哄哄她，过了眼前的关再说。没想到还是一时冲动……在你面前装神弄鬼惯了，我把自己当个人物，低头的话下不了面子。”
“没关系。”耿梅完全明白，他们纯粹是关心她才失言。
“赵总这两年也是磨出来了，早几年脾ຆ气暴得很。两个人在办公室吵架，那位大小姐火气上来，什么都不顾ุ，直接抓过笔记本电脑แ往赵总头上砸。那时杨董还在管后勤，出来劝架，一手拉一个。要不是有她老人家在，估计他俩早就分手了。”胡悦回忆当初ม，“最近赵总不顺心的事多，有没有冲你火？”
“你……”耿梅说了一个字，又觉得他不会骗她，所以……她咽了口口水，听见自己้的喉头有重重的一声咕咚，她不是他，不曾受过他受过的苦，所以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换了她也许做得更离谱。她可以劝他放下怨仇，但那些全是空话，她自己也做不到。一串串的事情联在一起，是他布的局，杨淑华才买下错误的地，贷款到期无法续贷的压力；银行放她过眼前的关，长久虽然不行，好歹也有喘气的机会；但根根稻草压下来，她最终受不了放弃了生命。
写字楼的电梯锃亮，往上升的时候没有什么杂音，如果不是楼层数在跳动，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动静。赵正阳的唇抿得紧紧的，面部完全没有表情。耿梅略为担忧，万一前台或者保安不认得他们，不放他们进去，那ว该怎么办。然而来都来了，总不能退出去。
嗯，人之常情，用得着时就想得着，不用时想不着。
耿梅再问了两件事，都是关于丧ç事方面的，赵正阳回了条，“叫你看着办，不要老是烦我。”然后再过去的短信石沉大海般没有动静了。
赵辰逸跟了进厨房，“耿梅姐，对不起。”
初秋下午的阳光把大地染成金色，空气中似有似无飘着丝桂花的甜香，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之间没有完全的阻隔，但法则ท简单得多。虽然也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但最主ว要的还是自身的努力。
“来了。”凑在门口的女孩子们一哄而散，都回到了自己座位。耿梅和她们始终在一起，否则也得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明明她们都在埋头做事，哪里调皮了。这让她想起了大一新生生涯，那ว时她虽然缩在角落，但看着别人玩闹，觉得挺有趣的，她也跟着笑，只是没笑那么เ大声。
可是生命中第一次最大的烦恼就是你带来的，耿梅没法忘记最初的慌乱ກ，她以为ฦ自己和一个有妇之ใ夫上了床，跑出去的路上又痛又觉得丢人，这些该怪谁。
不是车祸，耿梅心中ณ的弦一松，只要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她终于有心情听耿希说完。陈立拿到的第一笔大工ื程，是替负责招标的人顶ะ了赌债得到เ的人情，那个人靠了岳父坐到那个位置。前阵子他岳父被双规，然后牵扯出一长串的事，甚至有两个ฐ已经退休的下属也被请去喝茶，陈立也在被要求协助调查的人当中。
“听你的，你想怎么เ算都行。”赵正阳像要看进她心里一般望着她，“开头好好的，刚才也挺开心的，一下子变了脸，为什么？”耿梅吃软不吃硬，被他说得微微惭愧，然而总不能告诉他，在靠近的那刻心悸了。打死也不能说，她掉转视线吱唔道，“可能是每个月总有几天情绪变化比较大。”
她伸出手，轻轻指了指新娘，“和她一样，我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吵架不怕，最怕和他冷战。每次都逼着他把话说出来，难免就有过了头的时候。有一次我打碎了他房间里所有的玻璃，还有一次把他所有的鞋都扔了。”
“我是做房地产的……”耿梅拿起她的手机，把刚ธ才录下的杨淑华的话放了一遍，“要是我有什么事，不知道这个ฐ算不算证据？至于吃亏，我只当被狗咬一口，还能放在心上。”
上了车赵正阳边替耿梅扣安全带，边兴致勃勃地说，“你是我的小福星，我买的两百亩地批下来了。”
“难道你没什么เ想和我说的，比如……”赵正阳想了想，“女孩子都爱聊的东西，零食，服饰，明星？”
说说笑笑一个多小时过去，赵正阳起身告辞，戚睿也跟着说走了。两人都劝杨淑华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有了健康才有希望。
有必要把那ว只表找出来再看一看，提醒自己้，不要一错再错。
一遍又一遍，耿梅再笨也明白了，他不想接。
耿梅在车站等了大半个小时，赵正阳的电å话到了，“我在大门口，快来。”他报了一个大厦名供她做标志物，耿梅奔出去。几年前车站对面建的那些楼群，如今已๐是商场，马路两边熙熙攘攘满是人，耿梅在其中挤出一条路，笔直地向赵正阳的车跑去。
一直劝自己漠视那段小插曲，把赵正阳当作业务上的客户、学长、普通朋友的耿梅，顿ู时被他的话刺激得面红耳赤。不光彩的历史不必再提，她以为他有共识，他说到“你男ç朋友”时总是坦然得像在说普通朋友的男ç朋友。原来不是的，只有他想提、或他不想提往事，他想提的时候他绝对不尴尬。
杨淑华放下茶杯，小心地看了眼儿子，仍是悄声慢语，“这件说起来话长……”赵正阳抬手打断她，“说短点，我事多。”他朝那些图纸呶呶嘴，“没办法。接手了这家厂，专有技术是买下来了，但下面的人不老实，我要是什么都不懂，早晚被他们卖了。”
他俩在那边打情骂俏，耿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打了“知道了”，回去给赵正阳。
“晚上究竟有什么事，可以给我一碗面的时间吗？”他问。
肖宇成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喝着热茶神志慢慢清醒，只是有些管不住嘴，“这个赵正阳，从前盘子滚得挺大，堪称意气风，平时有点吝啬，但场面上出手很大。”
“以后别来找我。”他提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闪电般一瞬间，耿梅没挡住陈立的出手。陈立捏住她下巴๒，把她的脸扭向自己้，“看着我，说你要分手，看着我的眼睛说。”
“赵总，谢谢你了。我妹妹初出茅庐，您让她做事是给她机会，有什么เ不到的地方你多提点她。”
耿梅站起来，不小心带翻一杯饮料。又是简佳音的，她盯着四下流淌的橙汁，是，相比之下，简佳音君子坦荡荡，而她，小心眼得可笑。怎么说也是她对不住陈立，在他奔波的同时，她没按原先说的在工ื作，而是溜出去玩了。她的生气，也只是因为ฦ妒嫉别人的光明，她明知道陈立不是那种人，他没那么多花花心思。
他无声无响地出现在身边，耿梅差点给吓坏，“随便看看。”
赵正阳有点意外，但探身从车里拿出烟盒，送到她手边。耿梅拿了枝，她从未抽过烟，此刻心情莫名地冲动，想做点没做过的。
燕窝送上来了，赵正阳帮她调好糖浆，送到她手边，“你嗓子有点哑，吃这个正好，润肺。”
幸好手机终于响了，打破了冻住般的时间。
但是，他不是有家室，节假日不正是家人团聚的好时间？还有他的家人，按他的年纪该是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不急于回家？
胡悦的话，点中耿梅的软肋，“是，我记得。好吧，我尽量快点，但年前事很多，做不到也别ี怪我。”
“那就生下来。”
有时，爱情可能只是一种惯性，因为惧怕变更而精心保持现状。
那ว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行，只要你想要吃的，都给你吃，也该好好养养了，瘦了不少。”
陈立没想到母亲居然说出这番冷冰冰的话，不用转述给耿梅听，他也知道她已经知道大意。
一辈子，她是傻，才曾经相信过他的誓言。任何东西，只有自己有，才是真的有。
第二天出殡，耿希捧着照片走在最前面，耿梅作为女儿紧跟在他后面。远亲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路哭着。说是哭，不如说是唱，反复念叨着两句，“珍妹啊我不舍得你，你怎么就去了呢。”她们还时不时鞭策耿梅，“二妹，哭啊，越响越好，你娘听着呢。”
解脱？是啊，从此以后病床上的那个，再也不会用母亲的名义压着女儿做这样做那样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盒子，是最简单的款式，又从包中拿出一只文件夹，“一直在想怎么เ求婚才好，又怕说什么都是空洞，这里是我所有的资产，还有我这个人，是我能给你的全部。”
他把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无论生什么เ事，我都在这里等你。”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