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王氏下到沟里，想着先把秧蔓一点点捣扯到เ平地上来，然后再往家折腾就省事多了。天转眼间就黑透了，何王氏摸摸索索走得很吃力，有几次还差点跌到เ了。来来回回抱了几趟，抬头的当儿，何王氏看到เ村口闪出一点微弱的光，明明灭灭，正朝着这边急匆匆走来。
推开门，半屋子的苹果堆在北墙根，散出一股难闻的酸腐气味儿∥王氏心痛得直叹息，这么好的苹果怎么就卖不出去呢？成批的卖不出去，一点点拉到外面零散着卖还不行吗？谁家还不吃几斤苹果呢？前几天老头子想吃苹果了，还花七块钱买了十斤呢？可那个卖苹果的心太黑，回家一称足足短了八两。惹得老头子嘟嘟囔囔骂了大半天。
何满堂也有被骂急了的时候，气恼到了极点，他就只好耷拉着头，瞅着自己的脚尖，恶狠狠直嘟囔都说地主可恶，地主羔子可恨，可地主ว羔子哪有村支书的闺女霸气啊？！
何满堂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แ，可偏偏这时候从那屋子里又传出了异样的动静。声音一阵阵传过来，很诡异，虚缈得像是浮ด在水面上，随着水纹一波波荡漾开来，空旷而低沉，浸ฤ了水样的潮湿，一层层一叠叠，像是痛到了极点的吟，也像舒服到忘情的呐喊，又像是濒临死亡的急促喘息……
何满堂觉得像被一束细密的银针猛然击中了，心里面麻麻酥酥痛起来，彻头彻尾的冰凉瞬间泛满了全身，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他再次低头看时那蛇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小截筷子粗细的尾巴๒在那ว儿不停地摆动着，左一拐，右一弯，摇摆得很均匀，很有力∥满堂觉得那截摆动的蛇尾能耐着呢，它是在诅咒，是在默念着一种恶毒的歇斯ั底里的咒语∥满堂又随手从地边捡了一块青硬的石头，咬牙切齿，对着那ว截摆动的蛇尾又是一阵乱砍乱砸，直到砸成一撮烂泥才肯作罢。
那天，何满堂推起独轮车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瞄了一眼儿子金旺家的门，见门紧锁着，就对着一手抱鸡，一手摸着鸡的老伴说，你说我怎么做了那么个梦呢？梦见金旺媳妇变成一条花花绿绿的蛇了，吓煞个人。
没等何王氏开口，二奎就把一张红脸正了过来，满嘴很冲的酒气，招呼道，是婶子呀，快炕上坐吧，你不来我也该去跟二老汇报一下子呢。
何王氏木然地应一声，急不可耐地一气问着，你们讨到工ื钱了吗？全给了吧？金旺怎么เ没跟你一块回来呢？
二奎说，你家金旺就是个犟驴，招呼他一起回来他就是不听，说宁愿在那儿过年也要把工钱要全了，我估摸着是他媳妇不让他回来，怕讨不来钱受折腾。
何王氏眼巴๒巴๒看着二奎的一张红脸，重重叹口气，应道，可不是怎么的，一个熊包，白顶了一张男人皮，整天叫个娘们儿管得屁都不敢往开了放。
二奎接着说，其实工ื钱付得也差不离了，每人就掐了五百块的尾巴๒，人家答应了，明年一开工就给，说是耽误不了春耕买化肥，这也够可以的了。
就是就是，何王氏应着，偏着身子一坐在了炕沿上，两眼仍直直盯着二奎。
二奎说，你看这也下雪了，一起风天就冷起来了，金旺就带那么เ点小铺盖，住在那个ฐ露天的破屋子里还不得冻死。我觉得他怪可怜，临走的时候就把那床破毯子扔给了他。
何王氏不再看二奎的脸了，她转过身，低下了头，两眼紧盯着自己灯光下的影子。那ว影子很快就凝起来，没一会儿连凝的影子也看不到了，满眼是泪水∥王氏忙站起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怎么เ说还是乡里乡亲的好，多亏了你了，等金旺回来请你来家喝酒。声音里带着颤颤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