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果然是个长情的人，长情到人死了也找个相似的人摆在跟前；这还不算完，还一定要拟一个ฐ相似的名字给她。她是他意中人临水照花的影子——流动的朦胧的影子。他待她这样好，原来只是为了可以在睡里梦里，情浓至深的时候，得到一点虚假的安慰。
待银瓶上前放下茶盏，他正伸手要揽住她的腰，银瓶却抱着茶盘把身子一转，背身躲了过去。
“上回不是说你们二爷应允了……”
银瓶不明所以，只得老实道：“二爷大抵是没有那ว意思，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打算，我就不知道了。大奶奶这么问，是——”
银瓶虽颤声叫个不住，她如今胆子也大了，故意昵瞅着裴容廷嗔道：“大人倒会忙里偷闲！……嗳、嗳，外头多少达官贵人等在外头，就为了见爷一面儿——嗯——爷倒好，回来换个ฐ衣裳的功夫就干起、干起这营生来了。”
赵氏道：“大嫂说二哥那个ฐ房里人？”
银瓶与桂娘面面相觑，桂娘道：“怪道我一进了济南府就觉得寒飕飕的。叁年前我在北边儿时，九月里可没这么冷。”
裴容廷自己闲闲端详着，又瞥向银瓶微笑道：“你觉得可还好？”
“有句出了名的艳诗，道是‘误入蓬山顶上来，芙蓉芍药两边开’【1】，见了卿卿的，才觉得美则ท美矣，了则未了。秀色的意思有了，可餐两字却还没着落。”他把手指探入滑腻的腿心，丰白的雪股，仿佛还是婉婉从前的身段。分开牝户，露出里面深粉色的软肉，充了血，滴溜溜胀起来了，碰一碰就要打颤着淌出清亮的水液来，“若要我来说，倒也不必酸文假醋，只把它比作一样俗物就正好——”
其实上回跌在水缸里，她可不止摔了手臂，连肩胛都撞出一片青。只是她和裴容廷说自己只伤了手腕，后背那地方แ自己够不着，只好叫桂娘帮忙上药。
然而就是这话捅了娄子。
桂娘见她懒懒โ的，也只得罢了，说了会子话便起身要离开。正巧这时有小厮来送吃食，说是老爷叫送过来的。桂娘便代他端了进来，一只小瓷盅子，盛放在乌漆茶盘里，她一手托着，一手打开盖子瞧了一眼，只见里头红亮的一碗汤，满满都是红枣桂圆燕窝之类的滋阴补肾之ใ物。
“呜……”
银瓶好奇，捡起一支蝴蝶发钗ู细看：“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银瓶才醒了醒酒，又被吻得举目森森，虽然终于被裴容廷放开，也还是失了魂魄的涣散模样。她听见裴容廷在耳边带着些低语着“卿卿把小衣裳解开罢”，便乖乖伸手向自己的领子，一路解开了那ว梅花扣，褪下小衣，露出里头的大红主腰，愈发显出两弯膀子雪白耀眼。
他把指尖点着梅花几的台面，挑衅地冷笑道：“当初中书所谓的‘强抢民女’，如今本王怕是要原话奉还。”
裴容廷顿了一顿，低声苦笑道：“怎的，才睡了一觉，就又把我忘了？”
裴容廷知道必定是祁王的命令，忖了一忖，索ิ性不去理会，复又徐徐道：“近些年南越军械突飞猛进，火器皆源自波斯ั，进犯大梁屡战屡胜，连吞百里疆土，耗费万亿军晌，指使国库空虚，赋税连增，熬成圣上心腹大患。内臣可知，这其中是谁做了掮客？”
雨还在滔滔下着，那ว饱饱的雨点子已是够密了，下到江上，被那冷酣的江风一吹，更是噼里啪啦，从四面八方打着江上的客船。
然而他不怕这地狱。从前不知她生死的茫然像是漫长的凌迟，再痛再苦，他都已生生咬着牙挨过了，他怕的是想她，怕想到她的处境。昨日肃杀夜色下，她扑在他怀里流泪，蒙着水壳子的眼睛犹历历在目——那胆小的丫头顶不中用，现在又要吓成什么样子？
银瓶吓了一跳，忙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殊不知银瓶在枕上缓过一口气，也低头看了下来。
趁着这机会赶紧拉着他太太溜了，那下人们被丢在这里，自是哭喊成一片，纷纷跪下讨饶。这时白司马与县令才上来收拾残局，厉声呵停了他们，又忙给裴容廷作揖打恭。裴容廷冷哼了一声道：“李夫人做下的事，不与二位相干。若是为ฦ了您几位在尺头采买上的勾当，我不是查账的官，也犯不着管。”
银瓶忙回神，蹲了个万福，强作镇定道：“见过太太，奴是裴中书房里的丫头，不过是路过这里，听见动静才住了脚。奴并不认得这蹄子，这会子还得…还得去前头给中书传话。”
银瓶吓了一跳：“我——”
“气势汹汹的…”桂娘想了一想，故意又压低了语气，“大抵是官老爷罢。”
小旦ຆ低低叫了一声，旋即放下胭脂盒站起了身。银瓶愣了一愣，回头瞧瞧身后，见只有柳姨娘一个人背身儿搭在窗台上，更不明所以。她转回身儿，走上前疑惑道，“姑娘方才跟我说话不成？”
裴容廷浑身的血都凝住了。
今夜的好月亮还在天上悬着。只是混混沌沌地聚来了一片乌云，半遮半掩地笼住了那ว月亮，筛下来的月色也是丝丝缕缕，映在凉床前的一座白瓷青山绿水小屏风上，一道子浅灰，一道子青白。不多时，那乌云散开，月至中ณ天，愈发皎洁起来，照得那ว屏风明晃晃一片白，白得像一座坟茔。
果然…方才她闹着要吃粥，生生打断了，还是惹了他不痛快罢？
永团圆，世世夫妻。
轻轻的言语，在这混沌的热气与药气间，像一阵寒风，让银瓶打了个寒颤。
一错神儿，娇儿已经掀开帘子离开了。竹帘ຈ的影子打在水银镜上，摇摇摆摆，仿佛水波，连带着那ว镜子也仿佛晃动起来。
裴容廷俊逸的长眼睛溢出她从未见过的诧异，眉头拧着，看了她一眼，却随即别过了眼神，沉声道：“你下去。”
银瓶凝神想着，忽然听见嘭嘭嘭拍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才愣了一愣，那ว门外已经曼声叫起来，“开门儿呀，银瓶姐姐，我们给你道喜来了！”
这哪里是嘱咐，分明是杀人来了！
他微微侧身，恭顺而绝望地叫了一声“大人“。
只是银瓶是照着瘦马培育，多少年没吃过饱饭，身量孱弱，玉骨远大于冰肌。
他沉声：“谁许你走了？”
那时候就——
是了，是了，那时候她穿着桂粉的春衫与灰绿的裙，打辫子，齐眉穗儿，按照裴容廷的嘱咐，打扮成斯斯文文的大家小姐，想必像极了他藏在书页里的婉婉。
原来如此，怪道她值六百两银子。
银瓶闭上眼睛，眼泪汪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