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金成，走了。”何小马早上了岸，斜睨着眼看这边的动静，一面穿衣服，一面叫道。连金成道：“我伙伴叫我了，我要走了。”转过身走回去，走到何小马身边，回头一看，那姑娘正微笑着瞧着自己้，两眼对视,ไ她头一垂，挪转身子，缓步的去了。何小马道：“金成，看来人家对你依依不舍。”连金成道：“别ี乱说，我们才第二次见面。”何小马道：“山里的姑娘思想很单纯的，看上了就一辈子离不开你了。”连金成道：“谈这些干嘛，我还不适宜考虑这些事。”何小马道：“金成，如果以后你考上了大学，找姑娘你会不会考虑她的出身文凭。”连金成笑道：“说了也无妨，我不会看文凭这样的劳什子，倘若我喜欢一个姑娘，两情相悦，即使她是乞丐的女儿，我也会把她娶过来。”何小马道：“我办不到，我至少也要看看她的文凭，毕竟将来社会展趋势所需，没文化的人很难立足。”连金成道：“这时代真爱不容易找，喜欢一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人没文化，我可以帮她补充，而人不适合，什么เ都是枉然。”
三人面面相觑。许文杰说完了，梁佑说有个屁事，连金成不吭声。过了一会连金成道：“咱们看了校队的演出就回去。”
这天风和日丽，南湖中学在市体校运动场举行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事前连金成考虑到自己的度明显比不上内力，打算参加长跑。可是看了校报上的长跑名额都是校体育生，而且都是些响当当的角色，便打消了念头。于婷说他没志气，连金成说他不希罕在这种场合出风头，有八千米的好体力用来痛痛快快踢场球比较好。梁佑听见了称赞他做得对，那么热的天犯不着上场为别ี人表演卖命。连金成鼓动冯柱踊跃参加，冯柱结结巴巴๒道：“八千米呀，十几二十圈，跑下来哪还有命？”于婷找不到名额，很是着急，体育委员也表现得很无能。最后关头，班里一个血气方แ刚的小子自告奋勇，连金成熟知那小子正在暗恋曾经暗恋过冯柱的卢小灵。想借机有一番好表现，博取芳心。
连金成又和他谈了一会，话题转到现在的年轻人急于出书的现象上。赵编辑呷口开水润润喉道：“就眼下的年轻人来说，有才华的没几个。大多是拾人家的垃圾。”连金成补充道：“其实拾人家的垃圾也没什么เ不好，关键是能否变废为宝。古往今来，没人没捡过前人垃圾的。”赵编辑一呆，听他口气，在不留แ余地的反驳自己，想少年人气盛，心直口快，不以为然道：“你说得对，不知你有没有觉察到中ณ国读者的一个ฐ鲜明特点，庸俗。一旦喜爱上某个作家的书，就痛恨书评家对此书的批评，尽管批评那么鞭辟入里。”连金成道：“读者向来有偏见，是不足为怪的。许多留学生在他们的海ร外日记里不也提到เ西方学术界对作者体无完肤的人文攻击，哪里的读者反响比中国读者还来得大呢。”
两人听了骇然得很，冯父的内心深处原来早存有那么一块需要一个女人才能ม抚慰的伤疤。
师傅，接着道：“正修车呢。他那辆自行车也够命苦，早上换了刚ธ线，下午换了胎，现在又不知出了什么毛病。”
这样愧悔着回到学校,寒窗苦读一段时日。期间收到许多刘莎莎的信，连金成一封挨一封回了，没想竟弄得情意绵绵，找不着理智。席勒的见解，感性实现为理性只有把审美作为ฦ唯一桥梁。驾权在理性上能ม不辜负自然的期望，但理性对人性又有推残作用。诸如席勒认为理性能使人陷入幽深无尽的空虚后，指点人充塞一些次品，若期望切切，还让人沦为“不为人”的境地而追求无关紧要的“人性”。连金成先是懊恼,暗地里立誓要断绝情义，随之心灵却让刘莎莎打了个死结，拖拽了两个ฐ多礼拜。于是不加反抗，顺其自然展了。刘莎莎也不知为ฦ何有了些书卷气，数次在回信的称呼打趣做文章。连金成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刘禹锡与元微之当年赠壁州ะ鞭的典故也不幸被仿效了。
夜阑人静，竟下起大雪来了。这是在近几年没有的，至多有些霜，冻得人的手指脚指隐隐疼痛。皑皑的雪花呼呼的从窗缝溅进来。空地上传来了狗凄厉的惨叫声，夜人自行车的铃声似游丝般远远飘去。雪的光芒映在窗帘，连金成凝视着，聆听着屋后山前的脚步声响。这时赢了钱的富贵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提了瓶酒，且走且唱：“我的小二哥啊！百丈宽的道路给你走哟！为ฦ何你偏爱独木桥呐？”
渐渐地连金成和他身边的女孩有了些话语。连金成问她背如此重的包要到哪儿去。女孩笑道：“去大容山森林公园春节度假哩。”连金成道：“不在家和家人过春节么？”女孩道：“不在啦。”连金成道：“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会过不快乐่的。”女孩便缄默不语了。过了一会，她摘下红眼镜。忧伤道：“我爸妈不疼我的。前几天，我回到เ家，说我不想上学了，我爸就打我，我妈知道我爸的脾ຆ气，躲在大厅角落里哭泣，不敢拦阻。”
连金成此刻看看三伯父那些外柔内刚的激愤文字，仿佛看到เ了三伯父原本那张文质彬彬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遍布了愠色，跃然纸上，义正词严的苛责世态。他想一个人尽管偏激，但不应该用在他力所不能及的东西上，否则会对他的心灵造成损害。三伯父的脾气毁了，逐渐没有了先前的平和，就由á于他太过于执着这些鞭长莫及的事，结果变得浮躁牢骚满腹。
连金成走进不夜人旁边的店，也不看门牌。不料那裸衣女人跟了进来，娇声道：“小伙子，要什么เ服务呀？”“理。”连金成道。转眼瞧见郑轩躺在睡椅上，小姐正为刮胡子。刮毕，郑轩坐起笑道：“怎么这么巧你也来理。”连金成笑道:“别以为ฦ理光是你一个ฐ人的事。”裸衣女人含笑拎起把剪刀，柔若无骨的纤手在连金成头上飞快移动。一手撩，一手夹刀剪ຘ下，顶温柔细心。连金成感觉飘飘然的，极舒服体贴入微。借了镜子看那姑娘，见她秀丽的脸庞绯红，眼波流转。心中ณ怦怦一动，连忙移开视线。店里几位小姐和客人对话，“效果怎样，到底有没有感觉？”按摩女揉搓着肩道。“没感觉，不过，下面的有感觉。”一个ฐ鼻子和脸极不相称的男人调笑道。按摩女红脸去了。“喂，回来呀，”那男人点燃烟，神色悠然道，“姑娘既ຂ然不肯再回来，想必也不做这买卖了，也好。”郑轩那ว边围了几个刚ธ从门外走进的女人,一人的眼睛惺忪，好像大睡初醒。把大腿往他邻๑座的客人腿上一搭，娇็笑道：“小兄弟，玩不？”那人正色道：“你别这么嘀声嘀ถ气的，好不好，我受不了。”那ว女人讨了个没趣，不甘心，又在郑轩身上重施故技。郑轩待她抬高了腿微笑道：“小姐，我出来时没带多少钱，要不改天——”那女人很快缩回腿去。头将要理好，裸衣女人问连金成道：“洗头么？”“不洗了。”连金成道他在外面理不太习惯让人家洗头。“洗，帮他洗，钱由我来付,”郑轩误以为他吝啬钱，笑道，“顺便给他按按摩。”裸衣女人听了大喜，柔声问道：“洗不洗?”“别ี听他胡说,”连金成急道，“他要付钱的话，钱你照收，但头不必洗了，摩也不必按了。”郑先摇头叹息道：“何必呢，其实这也没什么เ不好意思的。”“你不懂的。”连金成心存感激道，暗暗为自己刚才言语鲁莽忏悔。
读高中考大学。何小马见父亲态度坚决，他姑姑也格外赞同，当然不便推却，于是遵命入学。
花月湖离连金成家有几百米。连金成提了篮子走在风波路上，愈走心愈沉，父亲身体衰弱多病痛，都快半百的人了，还要干这种要命的苦力。挑鱼工作是从小湖的网兜里把鱼担到公路上，沿途尽是山野陡坡，非常耗体力。工ื钱却很低，干一天活挣来的钱只相当于连金成两天的伙食。
“瞧你油腔滑舌的。”
“没事，东西写到เ最后总是这样的，再坚持坚持。”
“这就好，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头，憋坏了身子可不好受。”
好不容易熬到เ下班，连金成撑了竹筏驶过江去。郑芬芬站在沙滩边，目送着，转过身去，来回挪着小步，脸庞阵阵泛红。连金成走近她身边，叫道：“芬，和你爸说了么เ？”郑芬芬垂头低声道：“说过了，他他答应了。”连金成为她高兴道：“那太好了。”郑芬芬转过脸，两ä颊添了几片红霞，柔声道：“好好什么？”连金成佯装糊涂道：“你不用嫁给那ว个你不喜欢的人了。”郑芬芬靠近他道：“成哥。”声音很激动，一颗眼泪夺眶而出。连金成深情望着她光润楚楚动人的脸，捏紧她的手道：“傻姑娘，哭什么เ。”伸手去帮她拭眼泪。并肩坐到草坪上，连金成疑惑道：“你爸怎么突然就答应了？”郑芬芬道：“他原先也不肯的，说请贴都出去了，娉金也拿了人家的，你却反悔，便和我大吵大闹，说不嫁就是不认他这个做爸的，我就哭了。他问我到เ底为ฦ什么不喜欢姓梁的，人家家世又好，有多少人想高攀而不得，你却老是推三推四。我说我在等一个人，一个真正我爱的人。他说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爱来爱去的，有什么好？人家要你么？我说他答应要的。我爸就叹气说，你说说他是谁？”郑芬芬的脸又红了，连金成惊道：“你说了么？”郑芬芬羞答答道：“我说了你的名字。”连金成愈听愈心惊，想何小马说得一点也不错，大山的姑娘心思就是单纯。郑芬芬道：“我爸说，你说的不就是连文厚的儿子么？你真是荒唐，人家读高中呢，不错，他读书是挺厉害的，全村人就他能ม考上高中，但他还要考大学的，你叫人家怎么娶你？我说我可以等到他毕业，他也说毕业了就会娶我。我爸就说让他想想看。金成，对不起，也许这样会伤害你的自尊心。可是我知道只有我这样说我爸才肯死心同意我不嫁给姓梁的，他这人的名利ำ心太强了。”连金成知她是情势所逼，才肯这么说，况且一个大姑娘在父亲跟前说出心上人的名字也是很需要勇气和怪难为ฦ情的，这也实在委屈了郑芬。于是感动道：“芬，太难为你了，许多事连我自己也说不准，你凭什么相信我，你不怕我他日变心么？”郑芬芬道：“怕，可是我相信你改爱她人定是有说不尽的苦衷的，你心里会比我更难受，我是不会怪你的。”连金成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手搂紧她的腰道：“芬，我答应你，一定会娶你的。”郑芬芬紧紧偎在他怀里。连金成现她的手腕红肿，轻轻托起来，关切问道：“芬，你的手——”郑芬芬哭泣道：“成哥，我不想回家去。”连金成道：“为什么？”郑芬芬颤道：“镇上那个姓梁的赖在我家里，说我不嫁他就不出门，赶他也不走，我爸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今天上午他在山上追我幸好我跑得快。”连金成怒道：“那王八蛋居然对你——你的手就是给他打的？”郑芬芬道：“是我自己跌在地上的。”连金成道：“那我和你回去，我和他说清楚，让他知道你已๐有了我，赖下去没意义了，看他走不走。”郑芬芬急道：“这样行不通的，他会找你出气。”
“芬姐，原来你在这儿，你爸叫你回去。”一个扎辫子的少女跑下山，叫道。
郑芬芬羞涩的从连金成怀里移开，起身道：“三莉，爸叫我什事？镇上那ว个人走了么？”三莉笑嘻嘻道：“你先告诉我他是谁？”郑芬芬软语乞求道：“三莉，你就别闹了。快告诉我。”三莉微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怪不得你对镇上那小子不理不睬，原来——”郑芬芬嗔道：“三莉呀。”三莉笑道：“你放心回家吧，镇上那小子走了。”郑芬芬大喜道：“真的？”三莉道：“哪还有假呀？他家里派人来把他拖走的。他真丢死人了，在车上大呼大叫。看来他对你蛮钟็情的。芬姐，听村民说，早ຉ上他在山上追你，你你有没有吃亏？”郑芬芬低声道：“当然没有啦。”三莉道：“他简直流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亏芬姐你长了金星火眼，老早ຉ就看穿他了。”
连金成听那姑娘伶牙利齿，暗感好笑。
郑芬芬站在她身边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嘴角含笑。三莉还没说完，津津乐道：“看不出芬姐你眼光那么好，还相中ณ了个小白脸。呵，还真不错！”话间三莉来回踱着朝连金成抛目光，郑芬芬知她向来淘气惯了，不以为然，只劝道：“三莉，你再说，看我以后理不理你。”三莉笑道：“急什么，反正他迟早都是姐夫了，说说又妨？”走到连金成跟前，弯下半截身子，微笑道：“这位大哥，怎么呼？”连金成笑道：“就叫我连金成。”三莉道：“我哪敢叫你做连金成，姐夫有直呼名字的么？芬姐，你说是不是？”保持着张笑脸扭头看郑芬芬。连金成忍俊不禁，想这位姑娘真是顽皮到顶ะ。郑芬芬转过脸低声失笑，想生气却生气不起来，娇嗔道：“你再说”三莉叹气道：“唉，算了，算了，芬姐，咱们回去吧。连大哥，你也跟我们一块回去吧，顺便见见丈人。”连金成忙托词道：“你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办。”三莉道：“还能有什么比见丈人更重要的事？芬姐，你来请请这位连大哥。”郑芬芬道：“你不要勉强人家了，金成也许事，再说现在生了这么多事，爸正烦呢，金成去怕不是时候。”三莉翘起小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郑芬芬道：“三莉，你在前面等我，我一会就来。”三莉不情愿的去了。郑芬芬道：“金成，刚才她”连金成道：“没什么的，她人风趣又活泼开朗。”郑芬芬道：“现在什么事都解决了，我本以为ฦ会给村民捏做笑柄呢。”连金成握着她的手道：“是啊，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你以后不要想那ว么多事，静静的在家里等我。”郑芬芬迷迷一笑道：“我会的。”连金成道：“你快回去陪陪你爸吧，几十岁的人最容易受这样的事打击了。”郑芬芬道：“那ว我走了。”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去。
五
混完两个多月的暑假，连金成的身心分明变得很散漫。到校都三个礼ึ拜了，还想起外面的花花世界。生活就是这样，过于无规律会显得涣散，过于有规律又会便得单调乏味，它需要局部细节的变更，以添进新的点缀。所以零星美感穿插的生活才饱含品味。
早上化学课，连金成出神下生搬硬套竟胡乱涂了歪诗：《心灵的沉沦》
无边性情
年少，无知
狂野的心在草坪疾驰
马匹的嘶鸣，唳声，天空的大雁
头上翩飞脉ำ脉的鸽子，柳树旁，悠悠的竹笛
沉醉，与世无争
可是沉默的心灵啊，你隐藏了我
曾经踏碎的多少沧桑，光洁的年华
是否还是那么一往无前
执著的心灵，前景
光阴啊
是否沉没的心
在悄然冰蚀
永无生机
在那ว天边一瞥的夕阳西下时
停笔只看了一遍，连金成就忧伤起来，一时成长的苦难溢满了整个纸面。“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可见纯洁的快乐只有在少年，长大就事随境迁，为ฦ某事的牵累犯愁了。
忧伤过后，连金成似得了解脱。回想起暑假自力更生，不死不活的拿血汗挣来了几个多月的伙食费，心里就一片陶然。中午拿钱去冲卡，既ຂ欣喜又沉重，那一张几十块的钱浸满了多少血汗呀，自己到底是把它换了回来。午饭便加了点菜，要了瓶啤酒，鼓劲校园生活的重新开始，自己要用种新姿态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