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很有些窥秘的欲望，但还是很守职业道德地告诫何永：“别乱说去啊，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何永亲近地说：“我不就是跟咱自己人说说嘛，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哪。”
“啥叫伺候人？不就打个水、拎个包儿吗，不愿意干说话！”
老三愣了一会儿神儿，招呼邵林给他搬铺盖，过到เ二龙屋里去了。
小杰不理他们，但也没有离开，似乎也想听听疤瘌五又出什么花活。
国子月底就开放了，不想再惹什么不相干的麻烦也是正常的。当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变成铁蒺藜的时候，抛开它自己挣扎也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国子现自己的脚已经踩到河床，岸边就在不远了。其实我倒觉得自己很理解国子的处境，一个标榜讲流氓义气的“生意人”，为了自己混得舒服些，跟林子屁股后头卑微地媚笑着，慷慨地奉献着，已经在精神上经济上都感觉疲惫了吧。
林子笑着：“别哄我开心了，你就骗我能耐大，当初让你这张嘴给迷惑了。”
我意识到他在暗示华子，就转过话茬说：“我不招惹谁，也不想混流氓道儿，活儿上也盯得住，加上林哥开面儿，剩点刑é期，踏实耗着呗。”
大家都安静下来，老太太开始操练起我们这组来。
按规定，我们几个新า收每天回来依旧要盘板，不过，华子对我的要求相对放松了好多，这叫给我“放量”了。不过我还真不讨厌，不做出格事儿，我知道越这样，华子他们越觉得我这个人不赖，懂分寸。——这叫争取了主动，以后往前迈步容易找到台阶。
“操，就这么混啊，你是生还是熟ງ啊？”瘦的那ว位调侃。
司机驾轻就熟ງ地抹了几个弯，最后把囚车泊在一栋红楼ä前，红楼前脸儿被铁栅栏包围着，栅栏里面，很多穿着蓝白道囚服的犯人在干活，有捡豆子的，还有叮当砸鱼网扣儿的，不少人正兴奋地往我们这边张望，有人在大声放肆地说笑；没注意到有专门看管现场的警察；柏油路对面的封闭球场里，一群犯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踢球，场上奔跑叫喊的人们都没穿囚服，只能从一律的秃头标志上判断他们的罪犯身份。
其实我倒不担心别的，其他人的信我都看了，不过报平安和叙亲情一类，只有金鱼眼的信是封好的，不知写些什么，弄得我心里没根，他就是审查官，他自己审查自己。“监督机制太不健全啦”，我暗自感慨。
我看了一遍乐乐的判ศ决书，越看越气。简直一帮畜生啊，原来乐乐跟我们吹他们那ว伙子人怎么为非作歹，我还只是恶心，现在白纸黑字一看，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萝卜缨子缺德事就免了，光是qiangjian、抢劫、敲诈、斗殴、伤害这些点得上卯的罪状，就写小三篇儿，罗列了2๐6项ำ，祸害人都祸ຖ害到家了。我呼口气喊了他一声：“乐乐，我要是法官，准把你们全凿了，太恨人了你们。”
碟仙
冰棍是每天有，很硬的那ว种棒棒，糖精味的，不过，凉还是肯定凉的。有时候是一块钱一包的冰袋，我们买来，都先在身上乱蹭乱ກ贴，不化成水，都不舍得开袋喝，怕资源浪费。
静坐时常思己过
“头回，大哥多关照ั。”
缸子一嘁鼻子说边上凉快去。“qiangjian”讪讪地闪开了。阿英也不厌其烦地翻开了老账：“就你那二两肉往前凑啥？”
姜小娄志得意满地笑了。他走近蒋顺治：“小样儿的，死不悔改是吧。”
“多少？”
第九章换汤熬药
“不行啊，洗衣服哪。”毛毛举了举手，让我看他一手的白沫。他前些天告诉我，他也报了减刑，跟我一拨，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ใ中。
薄壮志过来，先接了我的烟点上，然后说：“这回不跑了，跑不了，我又不是土行孙。”周法宏笑道：“最后没加吧。”
“没加，就关了一礼ึ拜，还跟我做思想工作呢，杨队跟监狱长亲自来的。”
“级别不低。”我笑道：“怎么เ，现在不干活了？”
“清洁工。”薄壮志望一眼垃圾堆上的破筐说。
周法宏说：“还告着呢吗？”
“我家里跑着哪，我要在里面闹，最后翻过来还好说，翻不过来，还耽误减刑。不如我在这里踏实干活，外面给活动着，两不耽误。”
“对，申诉不给减刑，好像有这个规定。”我说。
周法宏说：“当然了，那说明你还不认罪服法嘛。”
我笑道：“不过监狱长也够高，把麻烦推给社会，把安定留给自己。”
薄壮志愤愤又有些无奈地说：“你以为我真认命啊，我冲什么活着，就冲着要清清白白地回家！”
“你们聊吧，我得回去了。”薄壮志紧嘬了两口烟，把烟屁一扔，突突突地跑过去抓起筐，拎着往工区去。路过大烟囱，向梯口的铁门狠踹了一脚，回头冲我们咧嘴一笑，小跑着回去了。
烟囱下面的梯子口，已经装ณ上了铁门，谁要再想上去示威，得先跟杂役或者队长申请了。
“妖人”老高
晚上，蒋顺治过来招呼老三过去开会，然后蒋顺治留了下来，笑着说：“龙哥把我们仨都轰出来了。”
“高层会议？”
“不知道，组长杂役都去了，胖子都磨蹭过去了。好像没叫老高。”蒋顺治在我边上坐下，看我手里拿着《监规》，不禁问：“背熟了？”
“快熟老了。再背就该背烂了。”我笑着把《监规》塞到被子底下。
蒋顺治羡慕地说：“你该走啦，我还得熬两ä年半。”
“怎么也能减点儿。”我安慰他。蒋顺治苦笑道：“现在我才苦，除了叠床捂被，屋里的活儿，龙哥什么也不叫赵兵干了，全摊我头上来。龙哥光叫他干网子，白天的活儿干完了，晚上还让他往回多带，一干干到小半夜，有毛病！”
我笑道：“是不是赵兵犯错误了，龙哥罚他啊？”
“谁知道？”蒋顺治嘟็囔道。
“蓝伟怎么样？没安排他减点儿刑é？”
“他就刑期太短，估计够戗减得了。那小子成天除了干活儿吃饭看电å视，就是睡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关之ใ洲从上铺探下脑瓜说：“我要能ม那样多好。”
蒋顺治仰头说：“龙哥在我们屋还夸你哪。”
“嘁，能有什么好话！”
“龙哥说，关之ใ洲是根木头橛子！”蒋顺治笑道。
关之洲恼道：“我就知道没好话！”
我笑道：“木头橛子好啊，你要是一根哨棒，被三哥使得虎虎生风，估计你就要倒霉了，小佬就是例子。”
说到เ热闹处，老三一脚跨进来，招呼蒋顺治：“完会了，赶紧回去吧，一地烟屁股等你清呢。”
蒋顺ิ治抬脚走了，老三耷拉着脸坐下，先牛饮了半杯亮茶，转脸冲我一摇头：“操，真他妈高。”
我笑道：“前不搭村后不挨店的，哪来这么一句？”
老三扫一眼屋里的人，有些神秘地说：“回头说吧，遇到一妖人。”
老三所说的“妖人”是高则崇。
高则崇假托家书之名，其实写的是一封“检举信”，老高给那封信取的题目叫“思想汇报”。
老高在“信”里说，他在监狱接受改造这段时间，心灵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煎熬。在自己灵魂被逐渐净化和提升的过程中，同时也对劳改队监管罪犯的方式方法提一些“不成熟的建议”。
高则崇不反对用犯人管犯人的管理手段，但他强调：用什么เ样的犯人来实施管理，是个ฐ原则问题。“希望能够引起有关领ๆ导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