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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落

你无法理解这一切。

你无法理解这一切。

你回到父母的屋子,将所有从便利店顺来的食物装进了地下车库的宾利,你拿上了纸笔,还有身份证,抱着星期天坐进车里。

你回到父母的屋子,将所有从便利店顺来的食物装进了地下车库的宾利ำ,你拿上了纸笔,还有身份证,抱着星期天坐进车里。

“你今年二十八岁,毕业于香江大学,之后五年在云讯公司从事美术建模工程。你在香江市健民路12号有一套4๒0平米的房产,首付是父母为你垫付的。你有一个ฐ深爱的人,名字叫rolaທ……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223๑1年7月31日七点时分,你从家中醒来,照常出门,上班。从那ว时起,你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类。你的名字叫做张思睿,你是一名人类,这是唯一有价值的信息。”

“你今年二十八岁,毕业于香江大学,之后五年在云讯公司从事美术建模工程。你在香江市๦健民路1้2号有一套4๒0平米的房产,首付是父母为你垫付的。你有一个深爱的人,名字叫rola……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2231年7月3๑1้日七点时分,你从家中醒来,照常出门,上班。从那时起,你再也没有见过一个ฐ人类。你的名字叫做张思睿,你是一名人类,这是唯一有价值的信息。”

星期天再度狂吠。你转过头,抑制不住地将胃酸都吐了出来。

你逃离了沃尔玛,逃离了河天商厦,一路跑到阳光之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你的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你的脊ิ背发凉,你现在只想一把火将这个地方แ烧得一干二净,你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

你终于感到后悔。

七月末的港州正是盛暑。它纬度偏南,太阳炙烤着空气,再加上沿江城市湿度偏大,有着足够的水分,这一切都成为了加速细菌分解的培养皿。最先腐烂的会是无法低温保存的水果。腐烂的味道会招来果蝇,它们食用腐烂水果,并在上面产卵,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便能增殖到惊人的数目。之后,这场腐烂盛宴的第二批客人是啮齿动物,隐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老鼠。老鼠不像果蝇那么เ挑食,它们满怀感恩、欣然接受上天赐予的一切,它们会爬上货架,用锋利的爪子撕开食品包装袋,化身饕餮席卷超市里的一切,随后,陈列在低温格里的生肉也会以缓慢的速度腐烂,这会招来成群的苍蝇,烂肉上,很快就会长出密密麻麻的蛆虫……

而在不久的之ใ后,整座不断腐烂的港州市将给你带来更大的噩耗。

如果你能够及早意识到เ这一切,如果你能够在人类消失的第一天就选定住址,第一时间将这里的所有生鲜食品转移到可以长期保存的地方แ,你就可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你错过了在没有人类的世界ศ生存的黄金时机。

你在二十分钟后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你必须ี要回到เ沃尔玛。即便食物被老鼠苍蝇捷足先登,它们所不感兴趣的其它生活用品也๣是你需要的。

你在附近的7-11便利店拿到เ了n95口罩,还给自己套上了塑料é雨衣,打算当做防护服用,你祈祷着老鼠会不喜欢刺激的味道,取走便利店里所有的酒精浇在雨衣上,你不清楚那些老鼠会不会对你群起而攻之,所以你在口袋里揣了个ฐ打火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还可以点燃身上的这件雨衣,这种事情你只在《盗墓笔记》的电视剧里见到过,不知道会不会烫伤自己้。

一切准备充足之后,你再次回到沃尔玛的消防楼道,你拾起丢在地上的消เ防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风油精抹在鼻子前,试图麻痹自己的嗅觉,你打开了手机闪光灯,踏进沃尔玛的瞬间,本能先于思考地大喊起来,将闪光灯射向四周。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此刻,老鼠仍然惧怕人类,它们统统闻声而逃,对你造成的唯一伤害是滚落在地上的烂番๘茄让你在仓皇间跌了一跤。

手机甩飞出去,视线陡然变暗,你在惊慌间喊着星期天的名字,星期天通人性,叼着你的手机回到你身边,这让你感到心安。

你摸索了很久,才找到沃尔玛的照明开关,打开了超市里的灯。

感谢光明,在光明照耀下,你的恐惧终于消退。

克服了困难之后的收获是无比畅快的。你从里面打开了沃尔玛的正门,推了几十辆购物车进来。考虑到这里的烂肉水果还会不断腐烂,不知道今后会不会释出什么เ有害物质,你决定在一天之ใ内将整座沃尔玛搬空。

你拿了指甲钳๧,洗发水,护手霜,甚至还有面膜,放在冰箱里老鼠无຀法染指的瓶装ณ饮料。啤酒是意外之喜,尽管你不缺酒,但今夜你决定要在楼顶吃一顿烧烤和啤酒犒劳自己้。你拿走了所有包装没破裂的调味料é。不幸中ณ的万幸是,生鲜区有不少推拉柜式冰箱,老鼠打不开,还在持续制冷,于是你得到了大概七辆手推车的冷冻食品:速冻饺子,猪猪包,半成品烧烤,密封包装的冷冻整鸡,羊腿,牛排,鸵鸟扒……应有尽有。还有大米,你将沃尔玛的所有大米搬到เ门外,一共是十二车,够你吃好几年的了。

你在地上看到เ不少老鼠尸体,有被啃食的痕迹。你感到有些恶心,不明白为什么เ明明已经有了享用不尽的食物,老鼠之间还要互相残杀。你又想了想,人类似乎也是这样的——但无论如何,人类总归比老鼠可爱多了。你又开始想念人类了。

为了排遣思念的寂寞,你把货柜上所有的避孕套都扫进了购物车里。

你上到二楼,收获了各式各样的数码产品,充电器,蓝牙耳机,戴森吹风机,笔记本电脑,你甚至看到了心心念念的ps50,这使你喜出望外,原本你还害怕自己้只能像鲁滨逊一样靠写写日记度过余生,现在你却有了无数的主机游戏了。

路过烟酒专柜的时候,你突然好奇自己是不是烟民,拆了包华子点了一支,香烟吸进肺里的时候没有咳嗽,却让你险些晕倒。你急忙把烟丢â掉,啐了口唾沫,想着原来你不会抽烟。其实你只是忘了,人在长时间没有接触尼古丁时抽的第一根烟,都是会醉烟的。

你收获满满,推了四十辆购物车出来,你打算把这些物资分类好存放在总统套房下面一层的客房里,从下午一点开始搜刮,中途只随便吃了点罐头,一直忙到เ晚上七点,你才把所有的东西搬进了君爵酒店。

回到总统套房的时候你已经累坏了,但心满意足。你从楼下拿了一台最近时兴的千风牌智能扫地机器人,按下开关,它便叽叽喳喳唱着难听的歌扫地去了,星期天对它很好奇,以为是来了新า朋友,追着它跑。

你累坏了。遂取消เ了在楼顶烤肉的计划,随便烧了壶开水泡了一包三养火鸡面,趁面还在泡,你打开了新换的苹果x7手机,下载了直播软件,打算随便看点什么东西下饭。直播代打的椅子已经消เ失了七成,长时间不关机没人使用的电脑แ大多数都会进入休眠状态,这点你能理解,只是突然感到有些寂寞。

你发现了很有意思的直播间:ipanda,这是一个ฐ二十四小时直播川ษ府大熊猫基地的地方,现在子频๗道上还能拍摄到เ被关在房间里的大熊猫,这只叫酷酷的熊猫正焦虑地四处张望,旁้边一块乳白色的,用于降温的大干冰已经逐渐融化一大半了,周围的竹子被啃得七零八落。失去了人类的照ั顾ุ,这个原本不愁吃穿的熊猫天堂已经变成了监狱,迟早ຉ有一天,酷酷也会因为食物耗尽而饿死。你看着熊๦猫直播,火鸡面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觉得你和酷酷的境遇是一样的。

你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养只大熊猫也不错,把国宝带在身边还挺拉风的,好像在这十几公里的地方แ就有一个野生动物园,那里也๣有熊猫……

但不知为ฦ何,你突然有些恼怒:什么เ狗屁国宝,熊๦猫不就是因为ฦ数量少,才成为珍稀动物的吗?此时此刻๑,你才是全世界最珍稀的动物,熊๦猫此刻๑还有百八十只的呢,你才是他娘的国宝!

“饿死你算了。”你对手机里的酷酷说,气愤地嗦了一口火鸡面。你又开始想念人类了,你关掉直播,打开了抖音,在同城那一栏滑动了半天,抖音里多是些没有意义的短视频,记录着同城人类的生活碎片,你看到有人记录港州塔上高空行走的游玩项目,有人在分享“连妈妈都不知道的种植小技巧”,有人拍下了七公里外的一处湿地公园,此时那里紫荆花开得正茂盛,还有长得好看的,长得不好看的,男的,女的人类,对着镜头卡着音乐节奏点做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鼻涕眼泪抑制不住地爬满你的脸,你放下火鸡面,说太辣了。站起身来,透过落地窗俯瞰整个港州ะ。

落日的余烬正准备带走最后一丝光明,晚上的港州城再也不会灯火通明了。在残阳里,脚๐下的河天商厦,巨幅海报里的乔茜子还在举着和你同款的苹果x7冲着你笑,她明明是温柔知性款的,笑起来时,却总不经意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港州城即将被黑暗淹没。你把手搭在落地窗前,五指渐渐扣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