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肯定就活下了。另外，像白团长孙营长羊副官你们，虽然属于官佐之列，但你们只要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也会既往不咎所以，现在，我正式宣布：谁愿意跟我走，就跟上走；谁不愿意跟我走，就掉转头去自寻出路。呶马黑马人做事人当，决不连累大家！”言此，目光扫众人，做出个静待抉择的架势。队伍片肃然，人人都处在种巨大的惊异之中，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不敢怀疑这是假的。士兵们大眼望小眼，军官们小眼望大眼，皆不知该如何表态。白蛤蟆团长显得很是激动，鼻子里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不住地拿眼望我。我也因毫无思想准备，时懵了，又把目光去望那李老军。不知怎的，这会儿我忽然有个感觉，那李老军是个ฐ鬼谷子，他的举动，都将预示祸福吉凶。可是他却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眯眯着双老眼，夹在队伍中间不动声色。于是我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只以目暗示ิ白蛤蟆：沉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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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副官的证词第七节2
马黑马见众人良久ื无应，又催问声：“说话呀，尽愣着做啥？”
众人还是不敢出声。马黑马就有点不耐烦了，咳嗽声，吐口痰，又道：“抓紧时间，机不可失！如果现在不做决定，以后就不要后悔！”说着习惯性地按住了军刀。
人群终于有点动了，孙龙营长率先跳下马来，踉跄几步，奔到跟前，扑通跪下，哭腔叫道：“马旅长——小弟对不起你了！小弟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老小堆小弟愿听旅长的话，掉头回家去但愿旅长千万不要误会，小弟只回家种田，绝不投降”。说着双手掩面，阵呜呜嚎哭
他的这举动，下子打破了僵局，他所属的警卫营的七八十名士兵，也乱纷纷挤出队列，和他站到了起。另外还有些其他士兵，也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共约有百人左ุ右。马黑马很是高兴，连叫好好好，俯身拉起孙龙营长，说：“快起来，快起来，莫说你回家去种田，就是真的去投降，为ฦ兄我也能理解，何必多疑！”说着，又命人从驼架上卸下筐银元，倒在地上，让那ว些士兵自由去捡，说是送点路上的盘缠。看着白花花满地滚动的银元，又有些士兵往外挤。白蛤蟆也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正要不顾三七二十，也向外走的时候，忽然队伍里又冒出那个李老军，他上前几步，啪地个立正敬礼，大声向马黑马说道：“报告马旅๓长！我老奴才十五岁出门当兵，家中父母早已死去，没田可种，没家可回！他们愿走，随他们去，我却愿意跟着马旅长走到เ底，走到死！”马黑马闻言，略略怔，笑笑，没有吭声。而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见李老军如此，便也莫名其妙地收住了脚๐步。
这时候，夕阳已经贴近地面，空旷的荒原上笼罩着片脓血般的怪彩，有群不知名的野鸟，嘎嘎地鸣叫着飞过头顶。事不宜迟，抓紧走吧！那些被特赦离队的士兵们，长长地吁口气，怀着大难将脱的庆幸上了马。临启程时，他们又把刀枪和子弹全部解下，说他们回家种地再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孙龙营长有些犹豫，马黑马便说，也不要全都放下，适当带上几支，万路上遇个狼虫，也好防防身。于是孙龙营长又将拔出套的手枪重新า放回。而后和我们告了别，含泪上马，领ๆ着那队残兵弱卒离去了
山穷水尽，势所必至的分化使幸存者的心绪愈加苍凉。白蛤蟆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孙营长他们远去的背影，再次流露出了错失良机的悔意，我的心也阵难言的怅惘
然而，真正幸运的并不是孙营长他们，就在警卫营刚刚ธ转过道沙岗的时候，马黑马突然凶相毕露，大手挥，命令卜连长带领队精兵，从另个沙岗豁口处斜刺里插过去。不会儿工夫，便传来了阵混乱的枪声和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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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副官的证词第八节1้
八
如此奇异的突变，惊得三军丧魂。白蛤蟆满脸滚着虚汗，后怕得直摸脖子。其他剩余的士兵，也个个噤若寒蝉，吐了舌头。会儿，卜连长提着带血的马刀得胜回来，马黑马高声呼问：“全收拾了吗？”
卜连长回答：“个ฐ没剩，全部ຖ报销！”
兵家之事就是这样，切都在不言之中ณ。马黑马也没做半句解释，队伍又缓缓地开拔了
经此事，人们的心里钻了个鬼，总觉得有件什么不祥的事儿等在前面。大约行到第三天晚上，果然发生了桩怪事。当时天还没有全黑，西方แ天际还散发着抹淡淡的红光。队伍行至座红沙岗跟前，正准备扎帐宿营，忽然个士兵尖叫声：“呀——那是什么？”大家猛回头，惊讶地发现，在我们身后数里远的地方，悄悄地跟踪着支马队，在西天余晖的映照下，影影绰绰，恍恍惚惚，看不清面目，却能分明感到种马蹄踏沙的尘雾。大家顿时愣了，第个感觉是，可能遇上了的追兵；第二个感觉是可能遇上了沙漠中ณ的土匪。但很快地这两个判ศ断都被否定，自我们进入沙漠之后，的追击实际已经摆脱；而在这样的大荒之境，又哪里会有什么土匪？仓皇失措间，也顾不上多问，又重新收起尚未扎好的帐篷，连夜继续加紧ู前行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支尾随的骑队，竟出现了种无赖行径，我们跑得快，他们追得快；我们停下来，他们也停下来。而且既ຂ不叫喊，也不开枪，始终像群影子缠着我们，我们的恐惧就愈加厉害。忽然李老军叫出声：“那ว是群鬼魂啊，那是警卫营的鬼魂啊，他们死得冤，阴魂不散，缠上了我们”此话出，人心更加大乱，尤其是亲手参与了屠杀警卫营的那些人，个个脸变了色，“呜哇”声叫喊，就没命地跑开了。有个士兵斗胆回头放了枪，却不料枪管里钻进沙子，“砰”的声，枪膛爆炸，人也个满脸溅血掉下马来。这情景，愈加使人信了鬼魂邪ิ气，时间，人喊马叫，大乱ກ了套
也不知跑了多久，马蹄驼蹄终于被黄沙陷住。轮明月升上高天，回头望，却又什么也没有了，四下里空空荡荡，静寂若死。人们这才抹着汗长吁口气，斜躺横卧于地上，成了堆烂泥
然而这情形尚未持续多久ื，又听身后阵马蹄声，不会儿，人马登上座沙包，站住不动了。身后衬着轮明月，静静地俯视着我们，俨然尊夜叉形象。人们又骨碌爬起来，大张嘴巴๒闭了气。马黑马又急又恼，忽地拔出手枪，大吼声：“我毙了你。”但没想到，那ว黑影竟突然说出话来：“别ี开枪——我是胡驼子——”人们又个大愣：谁是胡驼子？胡驼子是啥人？这时候队伍里有骆驼团的几个俘虏拍腿叫道：“对了！对了！他是我们的胡班长，是养骆驼的个小头目，可能在刚才的奔跑中掉了队，现在才赶来”马黑马闻此说，惧心稍歇，又对着那山头黑影大喊声：“你给我滚下来！”那黑影就真的闻声落马，顺ิ沙坡骨碌碌滚了下来”
马黑马前趋步，枪口点着那人的脑袋，大喝声：“你到เ底是人是鬼？”那ว人从地上爬起来，诚惶诚恐地说：“报告马旅长，我是人，不是鬼，鬼还在后面
“什么？鬼还在后面？”
“对对，鬼还在后面，他们要面见你马旅长”
“他们要见我？”
“对对，他们说定要见你马旅长，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们给你叫来。”说着，不等马黑马点头与否，转身，又噔噔跑上沙包，双手捂个ฐ喇叭口，对着后面远远地喊道：“鬼哎——过来，呶们马旅长要见你们——”
那声音长短，起伏，真像个ฐ野鬼在夜风里呼号。我们惊得头发和汗毛都竖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神经错乱者的呓语，还是真有什么เ天惊地怪的事要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就在那ว胡驼子的呼号连喊几遍后，果真有三人三骑又登上那座沙包，接着阵风嗒嗒而下，向我们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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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副官的证词第八节2
我惊得两ä眼黑，差ๆ点晕厥过去
接下的事情才慢慢明白，原来这三人三骑仍然是人，不是什么“鬼”，他们正是新疆溃军中的几个人，为头的正又是和我对过话的那个独眼龙汉子。他们滚鞍落马之后，扑通下就跪到เ了我和马黑马的面前，哭也似的叫道：“马旅长羊副官，小弟是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你们了请千万高抬贵手，留下我们”言毕，阵叩头作揖之后，事情的真相逐渐大白：原来他们跟我们分手后，未行多远，就被解放军的入疆部ຖ队打散了。他们的师长被当场击毙，他们和少部分人逃了出来。左思右想无路可走，后来考虑到我们的西藏之行，虽然也是条危途，但总还有丝希望，于是就折头南下，来追我们。但又怕我们不要他们或怀疑他们，于是就没敢声张，悄悄地尾随上走。走了数日，遇见我们遗弃的那些战马，有些人就回去了。又行几日，又遇见了摊血泊死人就是孙营长他们，知道我们已๐起了内讧，部分人就又回去了。最后只剩ທ下他们三人，死心塌地跟上走。今天傍晚，好不容易追上了我们，我们却又撒腿跑了。他们不明底细，也就如既往地跟上跑。后来追上了掉队的胡驼子，这才得了个ฐ通风报信的人
事情至此，全体上下个ฐ个如释重负。
羊副官的证词第九节1้
九
马黑马显得十分高兴和激动，亲自下马将独眼龙三人扶将起来，表示了真诚的欢迎。接着又面朝队伍喊道：“大家看清了，呶们是得人心的！这三位兄弟来投奔呶，就说明天无绝人之路，呶们的前程还是远大的。孙龙伙是窝囊废，软骨头，死了活该！从今后，咱们要更加的精诚团结，更加的发狠勇进，不要怕死，不要怕吃苦。我们穿过这片沙漠，就是座雪山，翻过这座雪山，就到了西藏！我们定会吃到西藏的炒面糍粑，定会喝到西藏的酥油奶茶！”队伍静静地听着，颇受感染和鼓舞。而后，他又掉头对那胡驼子说道：“你今天立了功！我现在宣布你为ฦ骆驼团的俘虏队长。你要好好管教他们，争取立功赎罪，有天机会到了，我会特赦你们，把你们当亲兄弟看待！”队伍发出了阵低低的感激之声
这夜，我们决心快意地睡了个囫囵觉。我还梦见了片富饶美丽ษ的西藏图画，遍地的牛羊，遍地的野花，肥得流油的开锅肉，热气腾腾的酥油茶
然而，这美好的梦想却很快地破灭了，鼓足勇气前行程，雪山的影子没有看到，大戈壁却越加望不到边了。重重叠叠的沙岭，密如海浪ฐ的沙丘，把驼车轱辘都陷得拉不动了。那些原本坐在车上的女人和娃ใ娃，也不得不改乘于马背驼峰之上，以减轻车的重量。更为骇人的是，前时所遇的那幅鬼魂景象，初以为ฦ随着独眼龙三人的到来，真相已被揭破，哪里想到，那只是个插曲，真正的鬼魂还潜伏在我们的身前身后，继续作祟作怪。第二次发现它们的时候，和前些时发现的情形差不多，也是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之际，在我们正前方แ的溜沙岭上，突然又出现了片杀气腾腾的古怪黑影，而且阵势比头前看到的更大更多，黑黑浪浪ฐ，似有无数个ฐ牛头马面布满了道长长的沙岭，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马和骆驼先自惊慌地吼叫起来。马黑马大惊失色，急问独眼龙，那是什么。独眼龙却也和我们样，面色惨白，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都被股巨大的魔力攫住了魂魄，目瞪口呆，拔脚不能动
会儿，残阳消เ退，夜色降临ภ，那串黑影又渐渐演变为簇簇的蓝色火苗，并不断地运动着，向高空扩散，终于就汇聚成道幕布般宽大的蓝色光带，横悬在沙岭之上数丈高的地方。我们的目光也随之而由平视变为仰视。这情形持续良久，茫茫漠海间忽然又传来声古怪的长鸣，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十分苍凉悠远。长鸣过后，蓝色的鬼火中又霎然涌出张张人脸，颗颗马头，人脸无血色，马头没毛，个ฐ个征衣铁甲，杀气逼人，在虚空中无声地向我们冷视。我们的坐骑就不由自主地四蹄软，相继跪倒
巨大的惊骇，空前的恐怖，闭住了所有人的心窍。我知道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心造鬼魅，产生幻觉；但我不敢相信在同时间同地点，会有如此众多的人畜肉眼同时产生幻觉。我们呆呆地仰望着这夜幕奇景，形同槁木
终于，不死的元气又回荡了过来，马黑马，这个屠夫般的魁首，蓦ย然爆发出了股非凡的狠勇，他忽地跃而起，拔刀出鞘。在月光下唰地挥，发出了声野狼殷的嗥叫：“军——令——大——死——神——令——”
于是，全体将士跟着发出声应呼：“军——令——大——死——神——令——”
接着他嗥叫声：“全体举枪——”于是，八百多条钢枪同时朝天，瞄准了那片蓝火鬼影
“二三，放！”“砰砰砰”阵猛烈的排子枪山摇地动般炸响。跟着声“冲啊！”的呐喊，失魂落魄的人们又像着了魔似的向那山头鬼影冲去阵旋风过后，那蓝火鬼影霎然消失，平坦坦的沙岭顶上，却出现片浩浩白骨：具具的人骷髅马骷髅，沿岭脊铺成条长路。有的裸露，有的半掩于风沙之中。骨架散的散了，完整的还很完整。脑壳肋条腿骨趾骨，排列得整整齐齐，好像从躺倒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起来。胸腔骨缝里积满了尘沙，有的眼眶里还生出根两根的草苗。尸骨周围散乱地丢弃着些腐烂了的盾牌和生了锈的戈矛。切迹象都表明着这是支远古的军旅๓，他们长眠于此已经很久很久了。从那零乱而又整齐的队形看，他们显然不是因两ä军厮杀而阵亡，而是因孤军陷入迷途被大自然夺去了生命。千秋岁月已将他们的躯体石化，茫茫风尘已将他们的灵魂融入蜃气。我们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恍然就像看清了自己的归宿，不禁潸然泪下，悲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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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副官的证词第九节2
月亮慢慢地沉没了，星斗也渐渐地消失了，太阳却迟迟不见升上来。四围天色朦胧如黛，片铁青色。精疲力竭的人们再也鼓不起精气神了，有些人就那ว么倒头躺，横卧在枯骨中间，再也没有起来
绝望的寂静中ณ，死神徘徊良久ื，忽然又传来声古怪的啸鸣，声音很亮，像鹰笛般。我们挣扎着抬起头，只见从遥远的西南天际飞来只红色的大鸟，样子很像只火红色的公鸡，翅膀上闪着五彩之光，头却是个老鼠头，尾巴๒也像根软溜溜的长蛇悬掉在半空中。我们谁也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飞禽，个个伸长脖子，仰首发呆。那ว红色的怪鸟似乎是有意来给我们引路，在我们头顶上空盘绕三匝，嘎嘎鸣叫数声，向前飞去。飞了阵，见我们没有跟随，又折回身来，继续盘旋๙鸣叫。如是再三，我们终于若有所悟，不知是谁喊了声：“快走啊，那是神鸟来搭救咱们了！”于是，人们又挣扎着爬起来，牵马引驼，跟着那ว只红鸟逶迤而去
羊副官的证词第十节
十
这是个绝路逢生的希望。我们就那么跟着只无名红鸟蜿蜒前行，俨然队蚂蚁跟着只苍蝇。
太阳却直不见出来，连行几日，天色直是朦胧的黛青色。无尽的沙漠如迷宫般，越走越复杂，我们终于辨不清东南西北了。而那ว只无名红鸟似乎又不太耐烦我们行进的速度，飞着飞着就不见了影子。但每当我们陷入迷途举足不前的时候，它似乎又不忍心，再度飞回来，鸣叫着引我们继续上路。切都不可捉摸，切都充满了神秘。马黑马曾问独眼龙，你们多年在新疆，知道这鸟叫什么名字？独眼龙却连连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忽然有天，迎面袭来股冷气，人和马同时打了个ฐ寒战。这是股很奇特的冷气，没有风没有雨，却冰凉刺๐骨。愣了阵，有人就叫道：“呀！可能是遇上了前面的雪山！”人们下子兴奋起来，加快了脚步。但续行半天，情况却令人沮丧，雪山的影子依然不见，那股寒流却越来越重，越来越刺人心骨。我们当时还穿着夏日的单衣，冻得嗦嗦发抖。马和骆驼也样地冷不可当。马嘴上喷出了白霜，骆驼的秋毛还没长齐，肚子上青筋暴露，冻得龇牙咧嘴。牲畜到龇牙咧嘴的时候，面孔上就带了种人相，分外狰狞可怕。马黑马几次回头望我，意欲止步。抬头看那ว无名红鸟，却依然在前面忽隐忽现，于是又咬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