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拉过程航一的手，和蔼地笑着说：“收着吧，去年你和小慈也没来过节，今年也算给你补上。以后和小慈好好过日子，可别ี再闹脾气了呀。”
徐开慈没什么上海口音，但他外婆是地地道道的老上海ร人，这么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有多嗲。
徐开慈吵架也喜欢端着架子，很少会爆粗口，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เ说话。而程航一却恰恰相反，他更喜欢说置气话，怎么扎心怎么来，别ี人怎么样无所谓，气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他自己้先爽了再说。
可等真的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程航一才发现家里是真的一个ฐ人都没有。
祁桐长得就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程航一喜欢面相带笑的人，但却不喜欢祁แ桐，他总觉得祁桐笑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总觉得祁桐的笑不怀好意。
但他喜欢和祁桐这样的人做朋友，做酒肉朋友，做狐朋狗友。
然徐开慈只是笑了笑，还一脸狡黠地说：“你弯下腰低下头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程航一看了眼徐开慈，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不过还是听他的话照做了。
其实这会仔细想想，他有点懊悔，今天不应该朝着徐开慈说这样的话，特别ี不应该赌气的时候说那ว句“不过正好。”
自己生气了、压力大了，还能ม跑出去，大不了真的不过，他收拾行李回家，父母也能笑呵呵地接受他。
不是还在生气那么早就被叫了回来，也不是那么的不愿意回家，就是单纯的觉得，只要踏进家门，自己就是程航一了。
自己就会变成徐开慈的男ç朋友，不，应该叫徐开慈的老婆。
“把窗帘先拉起来，晃眼睛……”徐开慈点点头，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懒โ懒โ地说道。
眼前晃眼的光线消失，房间里又恢复成昏暗的样子，他这才睁开眼睛。
程航一葛优瘫在沙发上，双目放空地说：“我真的压力太大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那么大压力。”
宁望把纸杯搁在茶几上，坐下来担心地问他：“徐开慈最近不太好吗？没听他说呀，前段时间肺炎不是说没事吗？”
可能单凭这张脸，颜狗程航一都没办法在徐开慈提出要在一起的时候果断拒绝。
但也因为没有果断拒绝，才有了后面那么多事情。
大抵是因为睡得好，早上的时候他都难得没有太难受，护工抱他的时候都没有怎么，很快就缓了过来。
这会还早，就躺在床上等着程航一做好早餐再来帮他起床也行。不过已经快一星期没见到程航一了，徐开慈有点躺不住，怎么都想要起来看看。
他比较感兴趣那个玻璃柜里的乐器，尽管好多他都认不全，只能凭着一点点印象去辨认里头到底都装ณ着什么。
徐开慈看到他的目光所及了，也没管他，由他自己看着。
这些东西对徐开慈来说以前不值得一提，以前的他不止一个人夸有天赋，好像这些乐器对他来说，就只是一道普通的口算题那ว么简单，没什么เ好值得一提的。
现在又是没什么เ好说的，反正都已经成为过去，反正都没办法再拿起来就是了。总不能总是抬着过去那ว些事情说，说自己้以前有多厉害。这样反而显得自己跟神经病一样，实在难以启齿。
程航一实在忍不住问徐开慈：“这是笛子不是萧吧？”
徐开慈点点头，微微抬起头来用蜷着的手指了一下：“那个是笛子，竖在他旁边的那ว个才是萧。”
“我可以拿出来看看么？我还没玩过民乐่呢。”程航一都站起来了，才想起来这是徐开慈的东西，还是他已经用不到的东西了。他想拿出来看看，又总觉得徐开慈会不开心，这才想起来问问。
“你玩吧，不过别ี吹了，都那么多年了，估计也吹不出什么เ调来了。”
要真的算起来，徐开慈不住这里十一二年了，但程航一打开玻璃柜的时候还是能察觉到这些东西被保管得很好，玻璃柜里一点灰尘都没有，中ณ阮的弦也上得好紧。一点都不像长期没人碰的样子，要不是和徐开慈一直住在一起，程航一都不相信这是十多年没人住过的房间。
程航一把笛子从柜子里拿了出来，笛子上刻着瘦金体字，这两年程航一微微有一点近视，他凑近了一点眯着眼睛才看清上面的小字。
——开明盛世，永怀慈悲。
程航一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抬起头迷茫地问徐开慈，徐开慈被空调暖风吹得昏昏欲睡，呢喃着回答他：“我外公帮我取的名字，生于开明盛世，心当永怀慈悲，老人家取名字神神叨叨的。”
程航一笑了出来，这名字被这么一解释，实在有些好笑，还略๓带一些……该怎么说呢，土气。
这会气氛实在太舒服程航一略微有点忘形，脱口而出：“还开明盛世，你家就挺不开明的，出柜能把儿子弄成这样的，全国上下也没几个了。”
刚说完，程航一就意识到不对劲，他咬着舌头悻悻地看着徐开慈。
徐开慈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这会也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再想什么。
程航一抿着嘴巴凑近徐开慈，轻轻推了他两下说：“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徐开慈回过神来，淡淡摇了摇头说：“名字而已，能ม说明什么？我叫徐铁柱不也还是我？只不过家对我寄予的希望而已……”
程航一盯着徐开慈看了好一会，见他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他瘫软的手掌，“没事没事，不是还有下半句么เ？永怀慈悲，我对你慈悲点，我好好对你。”
徐开慈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要是这会能ม坐起来，他真的很想给程航一两下子。
这会他眼睛不像在医院里那ว么เ混沌，带着几颗星点，“你还对我慈悲，把我气进医院的，这天底下除了徐春晔，也就你程航一了。”
程航一耳根一下红了起来，先是低下头只用力局促地揉着徐开慈的手不说话，后面突然俯下身来亲了徐开慈一口，小声嘀ถ咕着说了好几句我错了。
“行了，别在这装ณ孙子，你以后乖一点比说什么เ都强。”徐开慈受不了他这样，又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有肌肤之亲，只是单纯想搏回一点点好感，怪烦的。
程航一笑嘻嘻地坐起来，后知后觉地感叹道：“不过这些都是你以前玩过的吗？我都不知道你还会那么เ多。”
徐开慈被他搅得睡不着，只能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下去：“嗯，都会一点，我外公以前很喜欢这些东西，我也都跟着学了点。”
程航一又扭头看了眼那个ฐ玻璃柜，少说不下四种乐器，徐开慈竟然说都学了点。
他不知道徐开慈天赋到底多高，但是他知道徐开慈在二胡上的钻研，他所说的“学了点”绝不是真的只会一首简单的“小星星”。
他突然拉起徐开慈的手，将他的手指从掌心捋顺ิ开来，细细地端详着。
他手指很长，以前就觉得他的手很好看，像水葱一样，现在手上已๐经没有什么支撑骨头的脂肪和肌肉，只是干枯地包着一层皮。
实在没办法想象，这样的一双手，从前到底有多灵动，竟然能学会那么เ多乐器。
程航一眼睛有点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问徐开慈：“你是很喜欢民乐么เ？”
“喜不喜欢的，有那么เ重要吗？”问到自己้热爱的东西，徐开慈反而没有那么เ想回答了，只似是而非地敷衍了一句。
程航一却突然很正经，很严å肃地看着徐开慈：“我以前成绩挺不好的，初中是我妈砸钱给我上的，高中也是刷了很多题才考上的，我知道我几斤几两所以才一直学小提琴，无非也就是想有个ฐ大学可以上。你说我有多喜欢，好像真的没有的。我也不是那ว种天赋很好的学生，更别说还能有多余的心力去学别的。”
如果不是今天，程航一大概会一直以为ฦ徐开慈应该是同他一样，只是觉得这条路看起来像一条捷径，所以才选择了自己的一个特长。
作为一个ฐ音乐人，他突然怜惜徐开慈。
在三年前，自己压抑得受不了的时候，徐开慈可能要难过一万倍。他没有办法去，徐开慈每天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玻璃柜里放着的那些乐器，心情会是如何。
作为徐开慈的男朋友，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去真正的了解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