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个子说：“藏到这地方แ鬼都不知道，站啥呢，让大家好好睡，辛苦一整天了。”
奶奶吩咐我：“狗娃子，给我扇这个?，敢跟我顶嘴了，谁惯的毛病。”
奶奶躺到洞底的那块青石板上，吧唧吧唧地划着火镰，可能ม火绒潮了，怎么也燃不出火来。奶奶气得把火镰扔给大掌柜：“把火点上烧一锅水，让骚狐狸给伙计们熬糊汤。”
大掌柜看了看奶奶，奶奶瞪着他；又看看二娘，二娘哼哼唧唧地呻yin着。大掌柜叹了一口气吧嗒吧嗒地打火。他的技术可能比奶奶好，过了一阵火绒总算开始冒烟了。大掌柜又噗噗地吹了两口，火绒有了火星子，大掌柜急忙抓了一根细细的柴棒棒从火绒上引了火，然后点燃了柴堆，把盛着水的铁锅挂到了炉坑的架子上。然后又有几分谄媚地给奶奶把烟灯点上。奶奶没有像往常那ว样挑烟泡吃，却对伤了胳膊的伙计跟四瓣子说：“你们两个挂彩了，过来吃两口。”那两个ฐ家伙就凑过来接过烟枪对着烟灯吸溜吸溜地吸了起来。奶奶自然是不会主ว动起来烧饭，二娘又受了伤，哼哼唧唧看样子疼得厉害。大掌柜只好吆喝别ี的伙计起来做饭。--------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
奶奶说：“人家不上来不是怕我们哩，是等他们的人往上围呢，他们要是来耍混混的，就不会半夜跑路这个时候到เ，事情大着呢。”耍混混就是说并不是认真的要干什么，而是做样子混饭吃。
掌柜的烟瘾还没有过足，替自己找借口：“我亲眼见的还能假？狗日的们还是来耍混混的。就算不是耍混混的等他们上来了再走也不迟。”
我这才知道我们已经从灾区出来了。那ว一天他们要的羊汤美极了，薄薄的饼子泡在油腻腻香味扑鼻的羊汤里，让人恨不得一头栽进去用羊汤把自己้淹死。
“狗娃儿，今天敞开吃，管够。”
过后，大掌柜遇见我的时候骂我：“狗日的学会告状了，再告状我一巴掌拍死你！”说着朝我扬起了他那熊掌一样的巴掌，可是当巴掌离我后脖颈子还有一寸远的时候，他及时把熊掌缩了回去，骂了一声：“狗日的惹不起。”转身走了。从那以后我便知道了一条真理，奶奶既是我的保护神，也是惩罚我的黑煞星。
奶奶看到二娘指挥我帮她拿东西，立刻翻脸，抢过去兜头扇了她一巴掌，把她的包袱抢了过来扔在地上：“都啥时候了还贪财哩，再不走就把你扔下叫保安团轮着日呢。”
李大个子拍了拍我的脑แ袋，我踹了他一脚。我最讨厌别人拍我的脑袋，从小我就听家里人说有一种拍花子的坏人，他们有一种法术，只要拍拍小孩的脑袋，小孩就会不知不觉地跟着他走，等走到เ没人的地方，他就把小孩杀了炖成红烧肉卖给不知底细的人吃。所以我从小就怕别ี人拍我的脑袋，不管这个人跟我是什么เ关系。
奶奶瞪了我一眼，我也瞪了她一眼，我不怕她瞪我，我懂得人是瞪不疼的，我只怕她拧我，实践告诉我被人拧会非常疼。大掌柜把我扒拉到后面说：“?大个娃娃ใ跑这送死哩？跟你二娘收拾东西去。”
他举起巴掌想打我，却没打，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娃娃是个怪娃娃，说你傻吧你有时候办的事情精着呢，说你精吧你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比傻子还傻。”他放下胳ฑ膊，把袖筒子也放了下来对我说：“打枪先是眼力要好，眼力不好看不准你还打啥枪呢？还有就是得臂力好，臂力不好枪端不稳瞄也瞄不准。给你说，李大个子吃亏就吃在没臂力，长了个半截子，比枪高不了一拃，哪里有臂力稳住枪呢？所以你现在先开始练眼力、练臂力，这两ä样练好了枪保准能打好，比不上我起码比李大个子那ว个半截子强。”李大个子其实是个小个子，我们平时叫他李大个ฐ子，有时候也叫他半截子。
从那以后我就按照大掌柜的要求练眼力，大掌柜在十丈外吊了个拳头大的石块块，让我没事就盯着那石块看，一直到เ能看清石块上面的纹路再看活物。我看清了石块上的纹路，他就让我看飞虫飞鸟。我整天没事了就盯着天空看，现飞虫飞鸟之ใ类的就目不转睛地跟着它们，看着看着眼前就起了黑雾团团，头晕眼花，好像整个ฐ世界都是乱飞乱ກ扑的飞虫飞鸟，而我自己้就像个失魂落魄的傻子，别ี人都说我得了失心疯，成了红苕，红苕就是傻瓜的形象化。大掌柜又让我举ะ他窑洞前面的上马石。我哪里举得动。他就说先从小石头练，练到เ能举动下马石而且能ม一连举一整天胳ฑ膊也不酸就算练成了。奶奶骂他：“狗日的哄娃娃呢，你自己举ะ一下，你能举一天我就把饭戒了。”奶奶告诉我：“打枪靠的是心，心想到哪抬手枪就指到哪才是好枪手，眼力再好臂力再好，瞄准了再放枪就亏了时间，失了机会。”
我让大掌柜蒙骗得五体投地，信心百倍地按照ั他的方式练得正起劲儿，听不进去奶奶的话，就反问奶奶：“按你说瞎子只要有心也能ม打好枪了？”
奶奶说：“眼睛跟心是通的，没有眼睛心就没有通路了，世间万物进不到心里，自然没法子打枪。”说着，奶奶掏出枪似乎看也不看朝天上就是一枪，我还没明白过来，扑棱棱天上就掉下来一只雁儿。我佩服极了，奶奶确实比大掌柜更厉害。
过了两天，奶奶用一条五尺长的绳子给我做了个甩兜兜，让我用这个ฐ甩兜兜抡石头打十丈外的大掌柜挂的那块石头：“啥时候你能一连十回打中那个ฐ石头，我就让你放真枪。”
这个玩意儿很好玩，过去在家里我也看到过放羊娃儿抡着甩兜兜打离群乱跑的羊。绳子的中端吊着一个ฐ厚布兜兜，两ä根绳头都捏在手里，捡个石头包在厚布兜兜里，然后就抡起来使劲转，等到เ劲道足够了，方位对准了，手腕子一抖撒开绳子的一端，布兜兜里的石头就会嗖的一声飞出去，打在你事先选中的目标上。有的放羊娃ใ儿石头甩得极好，真是指哪打哪，劲道也大极了，能打断成年羯羊的犄角。这个东西我过去就挺喜欢，可是我爹不让我跟放羊娃们学这套本事，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学那种雕虫小技，要学就得学治国安邦ะ平天下的大学问，于是天天逼着我背那些之乎者也的“大学问”，好像治国安邦平天下的人靠的都是之ใ乎者也。
大掌柜见我开始抡着甩兜兜扔石头，不屑地撇撇嘴说：“又是你奶奶的把式。”为ฦ了应付他，我就又开始盯着空气练眼力，举了石块练臂力，可是每当他看不见的时候我最喜欢的还是用甩兜兜扔石头玩儿，后来我的石头越甩越有准头，挂在树上的那块石头我在十丈外也时不时地能ม打中三五次，可是从来没有连续十次回回打中的。
这几年我就是在奶奶和大掌柜双重夹击下过来的，有时候觉得很苦，有时候觉得特有意思。苦也罢有意思也罢，都比在家里让我爹逼着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后来又是“论语”“大学”“中庸”那些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意思的之ใ乎者也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