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吗?”瑾萱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我怕啥呀?我是怕你淋湿才说的。”
“我啊,就这样吧,烦了逛逛街,闲了帮天泽扛扛架子呗。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温雯想起天泽,眼圈红了。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救我,天泽也不会这样。”瑾萱深深自责。
那时他俩还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夜里出门,要骗过父母是有很大难度。瑾萱闹着要天泽带她一起去。
“你去干嘛?那ว个地方很凶险的,要经过二十三座小桥,走很长很长的路。”天泽拿捡来的粉笔头在水泥板上画了个ฐ地图。
“终于找到你了,钟医生,快给黑电看看,它受伤了。”最先冲进病房的正是陀淘,黑电在他怀里躺着,浑身瘫软,一动不动,嘴里还留着血。
“黑电!陀淘,它怎么啦?”病床上的瑾萱挣扎着爬起来。
瑾萱本就是个淡泊的女孩,古城人与世无争,爱与恨,都如淡淡的烟墨。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一个人来到青石小桥上坐着,微风轻拂,碧波微漾,看看小船荡起的涟漪,再大的烦心事,都随波飘散了。
生与死没那么复杂,复杂的是人的牵挂。
“队长,她醒了。”陀淘抱着黑电,冲石海天喊。
石海天低头一看,怀里的瑾萱,抓住他的胳膊,脑袋左ุ右扭动,嘴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
医院里排着长长的队伍。还有伤员,陆陆续续被送来。重症监护室前面的走廊里也挤满的人。
“护士小姐,请问秦天泽在几号病房?”温雯拿着婆婆给她的单子,问服务台的护士。
“大家还好吧?”特战队爬上对面的断崖,石海ร天大声问着。
“我们还好,解放军同志幸苦了。我们是成都医院医疗队,我是钟文雍。”钟文雍看到上来一队解放军,忙上前招呼。
“颅脑创น伤神经功能损害?”梁瑾萱没听懂。
“是的。”钟็文雍郑重地告诉梁瑾萱。
窗格里,渗入暖洋洋的金色余晖,洒在一只懒โ猫的身上。
世界是静止的。
“可他终归回来了。”瑾萱幽幽地回答。她想的,是生死不离。
“她要是吃到那滴花蜜就可以活过来了。”石海ร天感慨地叹息。人世间爱情的美,莫过于相守相依。
“可她等不到了。”瑾萱沉浸在萤火虫的生和死里。
石海天递来一张纸巾,她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着晶莹的光,弯弯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在脸颊上投射出扇形的影子。
萤火虫的故事,瑾萱讲给两个人听过。都是夏天的夜晚,都在水塘的边上。
北园城墙外面的土坡下也有个水塘。那时,瑾萱和天泽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
这段老城墙位于东北端,废基之外有一个土坡,土坡外面是护城河。
微风阵阵吹来,带着青草的芳香,瑾萱把这个故事讲给秦天泽听。这是小时候,吴奶奶哄她睡觉时讲给她听的。
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他去武汉,她往厦门。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分开过,若说分开,也就是不在同一个班级而已๐。
今天,她把故事讲给石海天听,这里的水塘比北园城墙外的那ว个,大了好几倍。
不同的是,今夜月光皎洁,那ว一夜略微闷热。
相同的故事,不同的听众,同一个讲述者。造化实在弄人,信誓旦旦的秦天泽,如今已娶妻生子,孑然一身的梁瑾萱,将走出他的生活。
那场萤火虫的约定,随着故事的终结,油枯灯尽。
梁瑾萱接过纸巾,握在手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石海ร天讲这个故事。
也许是皎洁的月光,也许是如镜的水塘,或许她需要他的倾听。
见到温雯的那ว一刻๑起,她是决心要忘掉这个故事的。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何苦重提过往。
山区的夜很凉,昼夜温差大,瑾萱微微抱拢双臂。远处的萤火虫纷纷扰扰,飞舞在草丛之ใ上,用生命的光,为它们的人生添姿着色。
吴奶奶跟她说过,萤火虫之所以发光,是在宣布自己的活动范围,浪ฐ漫或凄美的童话,只是大人们的臆想,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
如今,吴奶奶已不在,再也蹦不出孙猴子的糖人。瑾萱要去哪里才能找答案?
吴奶奶还告诉过瑾萱,在她年轻时,没有手电和路灯,深夜里,人们打着灯笼,照亮回家的路。
灯笼要自己提的。也许这就是答案。
石海ร天扭头望着瑾萱,月光下,她的脸沉静里透着倔强,不知道脑แ子里具体在想些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秦天泽有关。
救起瑾萱时,她问过“他”的情况,那个“他”指的就是秦天泽。石海天见过温雯,漂亮的高挑女人是天泽的妻子,对瑾萱来说,一定打击很深。
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的过去,开始的开始。
昨晚陪她一路散步回到酒店,他们儿时的事,瑾萱几乎都说给他听了。到底是什么เ原因,让两人相隔万里?
瑾萱只告诉海天,那是个ฐ她也不知晓的误会。父亲再三跟她说过,会解开这个误会。邱แ梁两家的事,必须明明白白。
然而这么เ多年来,梁云汉始终找不到เ那场事件的真相,连着去探视天泽两次,都被邱海璐轰了出来。
“别多想了,我相信你父亲能化解这场误会。”石海天语气很坚决。同是男人,深山遇险时梁云汉的冷静和镇定,给他的印象很深。
“我也相信父亲,只是为ฦ什么三十多年来,一直解不开?他又不肯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她也相信父亲,但时光总流逝太快,不肯作丝毫停留。
“相信他!现在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好了,气温降了,我们回去吧。”海ร天拍拍瑾萱的肩膀。
皎洁的月光照ั着笔直的泥土路,路微湿却不泥泞。田野里萤火虫飞舞,象坠入凡世的星星。
“当时,我们班执行敌后侦查任务。通讯落后,美国佬要撤退,部队也没确切的情报可以证实…哟!石队长和瑾萱回来啦!”何山民讲得兴起,林正和陀淘伸长了脖子,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两个小子一定吵着爷爷了吧?这么晚还缠着讲故事。”石海天推门进来。
“哈哈哈,没事,反正明天也没事,孩子们想听,老汉我就讲讲。”何山民倒了两杯热茶,示意海天和瑾萱坐下,感情老爷子谈兴正浓。
“爷爷讲的是抗美援朝美军撤退的故事吧?”海天把茶递给瑾萱。两ä人在桌子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