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爹会坐船回来,所以没去前门等啊。”又林问:“爹爹用过早ຉ饭了吗?”
“在你六叔家喝了碗粥才出的门,不然他不肯放人。”
爹那天和娘吵得那样厉害,她在自己屋里都听见了。
爹那ว么好脾气的人,居然说要写休书。
又林坐了起来,看看身边这睡得这么拘束,这么循规蹈矩的表姐,忍不住嘴角又抽了抽。
虽然有那么个拎不清的娘,但是冬梅表姐倒是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小英有些不安:“姑娘,那可是咱家姑奶奶啊……”
又林却正在琢磨,怪不得小胖墩刚才会拿白眼看人,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七奶奶笑着说:“好,一看见你这丫头,我哪儿哪儿都好了。”她摸摸又林的头,看一眼这小姑娘,又看看四奶奶,这对娘俩生得可不象,又林生得黑,个子又矮,活象粒晒淌油的豆子。七奶奶想,这姑娘要是照这模样长下去,大了可不好说婆家。不过也未必,都说女大十八变,兴许大一大就好了。
说起来都是一家子,但不是一房的。七奶奶他们这一房是嫡支,住的老宅子。四奶奶他们早ຉ分家出去了,住镇东头。人哪都是这样,远了香,近了臭。七奶奶和几个ฐ亲妯娌、小姑都处不好,可是和四奶奶倒是一见如故。不在一个ฐ锅里搅饭吃,自然用不着防着算着。
“真挑了个好日子。”又林把贴子一合:“家里那么多事儿,我就不去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四奶奶发了话:“你正该多和姑娘家来往来往,既然人家诚心的下了贴子给你,你就去吧。”
又林扯着四***手摇晃:“天还下雨呢……到处潮乎乎的。再说家里这么多事儿,我留下给娘帮忙。”
“用不着你在这儿给我添乱ກ。”四奶奶摸摸她的头:“去吧。听说石家的姑娘这回也来?头次见面儿,可要和人家客气和睦些。”
话都说到这里了,又林也只好回屋去换衣裳。
又林在镇上,人缘还算不错的。(最稳定,,)แ近的比如周家的周榭,远的象镇西李家本家的那些族姐族妹,都说得来。
本来嘛,又林又不是个ฐ真正的小孩儿,有时候看这些小姑娘,跟看待晚辈差不多,当然不会和她们一样发脾气闹别扭。
又林换了一件斜ฒ襟荷叶袖的薄荷绿短衫,下面是白绢裙子。这一身儿今年在镇上的姑娘里头是最时兴的。四奶奶热衷于给女儿裁制各种新衣,但又林总不是不肯好好配合。这会儿要出门了,才不得已换这么一身儿。四奶奶上下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太素净了,但是也不能再叫她去换。于是发话让她添了一对耳坠子。再打量打量,挥手放了行。
周榭家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又林和她坐一辆车过去。周榭对表姐冬梅不能一起去毫不意外,又林一上车她就问:“你们家一早就那么เ热闹,对了,你表姐怎么样了?”
“幸好现在天不冷,我家的池子为ฦ了看鱼挖得也浅,最深的地方水也差不多才到我脖子,周姐姐今天这裙子好看。”又林打量一下周榭,她穿着杏红的衫子,头上还簪了两ä枚小珠花。江南水乡的姑娘,不管眉眼生得如何,大多都皮肤细白,稍一雕琢,便显露出动人来。
周榭小声问:“我眼睛不红吧?”昨晚上她上床后怎么也睡不着,把会背的诗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又林仔细看一眼:“不红,挺好的。”
车到霍家门口,霍家的婆子撑着伞在门口接人。周榭๓来过几次,又林还是头回来霍家,霍家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人口多,排场大,而且家中的下人穿着也与别家不同。当然了,他家缺什么เ也不缺绸缎布匹。听说有一年因为仓顶漏水,一批绸布都给泡得花了色没法儿卖了,索性都又加料染了染,给家里下人裁衣裳了。他家下人们那两年的衣裳全是那布做的――可见霍家人算盘打得多么精刮,总是能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所以今天这个诗会能开成什么样,又林心里有谱。果然不出所料,摆的那ว莲蓬、菱角,梨子,全是霍家庄子上出产的,还有自家蒸的点心糕饼,大概ฐ这一天最费钱的就是喝的茶了。倒是新茶,色清味雅,但是来的客人都是小姑娘,个ฐ个肚量跟小鸟儿似的,总共也喝不了他家几片茶叶。
霍巧蓉姑娘眼睛细小,脸盘儿圆润,这倒是很得年长人喜欢的长相,据说非常有福。象又林这副小身板儿就不行了,既黑又瘦,跟豆芽菜似的。其实她自己也很注意,没怎么晒过太阳,东西也不少吃,一天三餐,中间有零嘴,晚上有时候还加一顿夜宵――许是运动量太大了,所以肉长不出来。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和一群小鸟一样,霍家请了六七位客人,但是主客还没有到。
那位新迁回来的石姑娘,大家都很好奇。她们平时生活闭塞,能来一位新伙伴,是一件很值得兴奋的事。这里头,霍巧蓉已๐经见过石姑娘了,众人向她打听,她却卖起关子来,象大人一样很矜持的说:“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我怕我一说,你们回来又说我形容的一点儿都不象。”
其它人更是心痒难耐了。有人就猜测:“石家老爷既然是领过兵打过仗的,那ว石姑娘可能ม看起来英姿飒爽,象书上写的花木兰那样?”
有人反驳:“那不一定,王芷儿他爹那样富态,她长得跟小麻雀一样。”
王芷儿也在,被人当面这么说,顿时涨红了脸。周榭心地最好,忙打圆场:“看你们说的。芷儿还小呢,又林妹子也小,过两年都会长高的。”
王芷儿很感激的看了周榭๓一眼,然后再看看李又林,和自己一样,坐在那儿比别人也矮一头,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同盟。没过一会儿,她就趁着大家起身看花的功夫,坐到李又林旁边了。
石姑娘很快也来了,因为大家太过心急和期待,纷纷要到门口去迎她,做主人的霍巧蓉既不好拦阻,自己้也在屋里坐不住,于是一起都出去了。
大家纯粹象是把石姑娘当成了一件至于稀罕的新า鲜事,这热度大概ฐ见上两三回面之后才会消退。
石家新搬来,原来的马车是北方样式,车身横宽,十分大气。但于江镇的巷子多,又窄,石家的马车到เ了巷๕口就进不来了,石姑娘只能下了车走过来。她旁边有人扶着她一只手,大概是怕地滑她走不稳。
又林敏感地察觉到เ――石姑娘居然是裹了脚的。
这让她有些意外,现在裹脚的风气并不算太盛,四奶奶就没裹,也没打算给又林缠脚。北方在这方แ面,听说比南方还要开通随意,石姑娘要是从京城迁来,怎么倒裹了一双脚?
有人写诗夸赞女子裹脚之美,又说会姿ู态动人。可是又林只觉得心里发寒,缠了脚๐,自己连路都不稳――这人生已经毁了一大半了!
等两ä人走到跟前,打了个照面,一群喳喳个不停的小姑娘全愣了。
深巷薄雾,衬着一对少男少女十分鲜明。石姑娘一身淡黄的裙装ณ,温柔淡雅。她身旁้那个少年却是一件长的青布直裰,系着书生巾,眉眼说不出的俊秀。又林自打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人物。这两人要是往湖上船头上一站,那可不是现成的白蛇传断桥会么เ?
那个少年有礼的朝一群小姑娘们点头示ิ意,眼睛象是会说话一样,每个人一瞬间都觉得被他注目了。
这边顿时起了轻微的骚乱ກ,有人想往前,有人想后退,还有两个胡乱的屈膝还礼――
霍巧蓉毕竟是主人,礼ึ数未失,上前招呼石姑娘,那个少年嘱咐了石姑娘一句:“玩得高兴些,下晌我来接你。”
等他转身走了,一群小姑娘都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就有人打听起来,这会儿小姑娘们还没学会太多拐弯抹角的说话技巧,直接问:“石姑娘,刚才那个ฐ是你兄弟?”
石姑娘声音斯ั文秀气,但是听起来有些淡漠,并没有太多热情:“是我一位世兄。”
她的态度毫不掩饰,但是小姑娘们的热情并没被浇灭。对她们来说,京城那ว样遥远,一切都令人好奇。而石姑娘无疑ທ是她们了解京城的一扇窗子。更不用说她还这样斯ั文漂亮。
霍巧ู蓉一副主人作派,很大方地说:“石姐姐一来,咱们诗社就可以起了。”
石姑娘嘴角带着浅笑,但是很明显,她并没把这些女孩子们放在眼里,更不要说诗社了。
又林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姑娘们里头,比如王芷儿,大概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但是她们一个个都很认真。
石姑娘在京城生活过,眼界和她们不一样。大城市的人总有一种优越感,于江虽然富庶,毕竟是小镇。从京城一下子迁到了一个ฐ小镇上,石姑娘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适应这种落差ๆ。
――――――――――――――――――――
过去的同学今天打来电话,好几年没有联系了,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题。明天她还说约我出去,我现在已经苦恼,明天的见面该说什么?总不能ม对坐发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