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暴喝夹杂着劈头盖脸抽下来的皮鞭，将他从过去的噩梦中拉了回来。金人监吏挥舞着皮鞭呵斥起来，柳维烈这才知道自己沉浸在往事之中，竟然无意间抬着一根木头撞在了他的身上。他默默地挨了几鞭子，将房梁安放妥当，又去房顶ะ铺草。这样的日子他已๐经过了一年多，并且还要继续地过下去。至于究竟甚么เ时候才是个头，除了那女魔头之ใ外没人知道。他也不能ม自我了断，因为如今的他已经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只要他一自杀，整个海州就要变成他的殉葬品。这质物不可谓不大，柳维烈相信那女魔头说得出来，便能做得到เ，她已经彻头彻尾地疯了。所以他只能如此这般行尸走肉一样地活下去，既不能死，也不能逃，每天盼着的事情就是天上忽然掉下一块大陨石来把他砸死，又或者哪天下地的时候冒出来一条毒蛇，在他腿上咬那么一口，甚至是跟别的奴隶打架，给人一拳打死，那这无休无止的苦难也就结束了。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听监吏叫唤道：“滚下来吃饭了！柳维烈抛下稻草，溜下房来，随着众人取了糠饼，寻块平地坐了一口口地嚼起来。吃甚么对他而言并无分别，无非是让自己这条多余的性命再苟延残喘几日而已。监吏从他背后走过，踢了他一脚，喝道：“混帐，滚远些！”柳维烈机械地挪动身子，移出了几步。忽听一阵鼓吹之声远远传来，中间夹杂着导从喝道的声音，监吏侧耳一听，叫道：“统统给老子滚起来迎接，郡ຉ主法驾到了！”一面挥起鞭子，抽打行动迟缓了的奴隶。柳维烈翻他一眼，随着众人在一片空地匍匐下来。奴隶在奴隶主的面前，连跪拜的权利也都没有，所能采取的唯一姿势就是趴在地下――他们的身体连同尊严，都被奴隶主们踩在脚๐底肆意践踏。几个ฐ锦衣奴仆抬着一顶ะ凉轿走来，轿子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得着实十分美貌，肌肤白净，衣衫华贵，眉目之ใ间却有一股隐藏不住的阴狠毒辣之气。凉轿从奴隶群中ณ穿过，在中央停了下来。郡主坐起身子，环视众驱丁一眼，笑道：“本郡主又想出了新า奇好玩的玩意儿，特地送来给你们瞧瞧。”说着一招手，就有奴仆抬上一样庞大的物事来，依稀是口钟的模样，外面却覆了一块黄绫。郡主伸手揭去黄绫，果然是一口铜锈斑驳的大钟็。只听她娇笑道：“皇觉寺的老和尚同我打赌，将这口钟输了给本郡主。本郡主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地方存放，不如便送给你们使用罢。以后每日早晨都有佛门大钟็叫你们起床，倒也好玩得紧。”她一面说，扛钟的奴仆手脚๐不停，已经寻一株大树将那钟挂了起来，又将钟槌ຄ吊好了。郡主打量一番，笑道：“不错不错，本郡主倒想第一个试敲。”扶着一名丫鬟的手臂下了凉轿，娉娉้婷婷地走到那钟跟前，伸手拉住了钟็槌。众人以为她要敲钟็，没想到愣了片刻，并不听见钟็声，却听郡主道：“如此干敲不免太没趣味。”眼珠一转，笑道：“这样罢，咱们来敲人钟็。”众驱丁正自奇怪何谓人钟，郡主ว已经随手一指，从他们当中胡乱选了一个出来，叫他钻进钟็底下去站定了，又唤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奴隶来，令他们一齐用力猛敲钟槌。大钟响起，钟底之人两耳震得嗡嗡直响，身子左ุ摇右晃，不住讨饶。郡主笑道：“若站不住，便杀了你！”那人又要站稳，又给震得头脑晕，两ä腿酸软，怎么เ也站不住，摇摇摆摆地煞是可笑。一个金人监吏瞧见了，忍不住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出来。这一声却被郡主给听见了，转头喝道：“是哪个偷笑？”那ว监吏心知躲不过去，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噗通跪倒，连连叩头求饶。郡主笑道：“笑笑嘛有甚么打紧？”挥手令他起来。那ว监吏以为郡主饶了自己，当即放下了心，郡主叫他走近，他也就老老实实地走到面前。郡主ว打量他面孔，啧啧两声道：“倒是英俊得紧，只可惜嘴巴太小，笑起来不好看。”说时迟那ว时快，手掌一翻，已经摸出了一柄小刀，顺手在那监吏的左边脸颊一划，从口角到耳根立刻๑现出一条血痕。再一划，右边脸上也是一般无二。那监吏大痛，想要伸手去捂，又怕惹得郡ຉ主恼火，想出甚么เ更加残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一时间站在那里不敢动弹，面上一条大口子犹自流血不止，看上去倒像张开了一张血红血红的大嘴巴诡笑个不住。郡ຉ主将刀子在手中抛了一抛，面有得色，喝令敲钟的仆役继续猛敲。钟底那ว人给震得瘫软在地，口鼻都流出血丝来，郡主皱皱眉头，道：“怎么这等不禁敲！”又再寻找下一个对象。一眼瞧见柳维烈，愣了一愣，觉得这个ฐ大个ฐ子奴隶似乎很是面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慢慢踱将过去，踢了柳维烈一脚๐，喝道：“抬起头来！”柳维烈木然抬头，任她眼光上下打量，只是不一语。只听她忽然笑道：“原来是你。”柳维烈哼地一声，别ี过脸去不加理睬。郡主笑道：“干么这样子冷淡？本郡ຉ主待你也算不薄，涟水那些坏人背叛了你，本郡主ว便替你将他们一个ฐ不留地杀死，你不但不感激我一句，反倒寻死觅活，怎么对得住本郡主的一番心意？”忽然面色一变，道：“像你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便只配当本郡主ว的人钟。”说着叫人将先前那当钟芯的奴隶架了出来，换柳维烈进去。后来的事情，柳维烈有些模模糊糊地记不大清楚了。大约是自己宁可给钟活活震死，也不愿意开口求饶，郡ຉ主一怒之下了命令，以后再也不要柳维烈下地干活，就将他放在钟里，把驱丁们分了几拨，歇一个时辰，敲一个时辰，不停地轮班打钟。怕他昏过去站立不住，还特意在钟底打上一根桩子，便将他捆绑在木桩之上。柳维烈漠然任凭摆布，死对他而言不是可怕的事情，反倒是一直以来心中期待的结果。至于死前要受多少痛苦折磨，那都是无所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