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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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小蒙。
音乐无预警地横空而下，开始是贝斯手长而刺耳的前奏，跟著鼓手和键盘都加了进来，喧闹的音乐่掩盖了四周女孩的尖叫声，却盖不掉阿孝前所未有的温柔嗓音。
其实我的生日已经过两天了，阿孝坐进车里，和我自白杀了阿姨那天才是我的生日。
我的手发著抖，忍不住伸手捧住阿孝的脸，阿孝的眼睛、阿孝的气息，全都近得令人心悸神摇。我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害怕失去这个男ç人，哪怕只有一秒也好，我也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这样的想法令我回到了现实，嘈杂声由á远而近，我在群众的欢叫声中蓦ย然回首，阿孝我把我纳在怀里，我仍然看得见远处人头钻动，几个穿著警察制服、明显不属於这里年轻族群的男人排开人海，正朝这里移动过来。
台上的vocນal开始引吭高歌，那是一首节奏轻松、歌词明朗的歌，夜晚悄悄降临海滩，更增添听众的狂热。一景一物在我眼前彷佛成了慢动作，人群跳著、叫著、随著音乐摇摆著，阿孝搂著我狂野地笑著。
要是这一切都能静止在当下，就让我在当下死去又何妨？
警察终於ไ接近了舞台这头，他好像看见了阿孝，当中一人跨过人群喊道：喂，你！待在那ว里不准动！这一声彷佛榔头，击碎了我们好不容易编织的梦境。
阿孝也不能ม够再装作没看见，他拉著我的手，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แ移动。
我们是警察！让开！请让出一条路来！
我战战兢兢地跟著阿孝往人群中挤，这时有些人也发现不对劲，後头一片骚动。但阿孝的态度却很冷静，我们和警察只有几排人墙的距离，随时都可能ม被逮个正著，阿孝却领著我一路往海ร边走，直到เ碰得到脚下的夜潮。
我得回车上去。
阿孝沉著声音说。我点了点头，就要往卖店的方向走，但阿孝却一把扳过我的肩，把我按住，那双深沉的眼直视著我：只有我而已。小蒙，只有我回车上，你留แ下来。
我一下子有些懵，本能ม地脱口：什麽……？
阿孝抿了抿唇。条子已经认出那ว台车了，我想说不定连车牌都记了，现在那台车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如果去开车的话，他们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เ我身上，你就趁这个机会摆脱那些条子。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那ว你呢？我伸手想抓住他，他却站得离我好远：
那你呢，阿孝？我喉咙乾ດ涩。
阿孝的目光，忽然转而移向大海，我从没看过他在我面前露出那种表情。
小蒙，已๐经够了。你本来就是来玩的，来狂欢、来玩*โ**一票，所以小蒙，你不必再跑了，你的目的地已经到เ了。
你又要丢下我？我截断ษ阿孝的话头，声音乾涩：
你又要丢下我吗，阿孝？
我提高了声音。老实说这麽多年来，平心而论，阿孝待我，真的远远不如我待他万分之一，他打我、骂我、羞辱我、背叛我，只有心血来潮时才对我好，这些我心里头都雪亮著。只是我不怨他，因为那是我自愿的，是我该的。
所以他对我再怎麽坏，我也不曾对他生气过。我想阿孝是第一次见我动怒，那ว个懦弱、胆小，敲了也不会响的闷鼓，现在竟然会生气，阿孝一定相当困惑吧。
我可以容忍他所有的一切，唯独不能容忍他不要我。
阿孝张口像要说些什麽，警察已经看见我们了，呼喝一声就朝这里涌了过来。我忽然招呼也不打，拔腿就往卖店的方แ向狂奔。
阿孝和警察都没料到我的反应，警察愣了一下，随即有人喊快追，一群人踏著夜里的海沙朝我飞奔而来。
我咬著牙拚命跑，可以清楚听见後头嘈杂的吆喝声，但我的脑แ袋就像是失去的作用似地，连带我的五感也是，我听不见、闻不著、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唯一的感觉只有一双手蓦ย地欺上来，从後头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和我一起往前跑。
阿孝……
那ว双手很快反客为主，拉著我往前跑。我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刚才一瞬间涌ไ起的强势很快灭了，我乖顺地随著他的脚๐步。我想即使阿孝跑向的是地狱，我也会跟著他去。
我们从卖店门口直接穿进去，引起了店里客人的惊呼。後头就是那ว台破败不堪的车，我们刚才下车时没来得及锁门，这时车旁已๐经站了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还把头钻起驾驶席，像在调查些什麽般。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但阿孝却跑向前，在那个ฐ警察来得及反应之前，抓住後颈把对方拖出车，对准他的肚子就是一记重拳。
我想他们应该没想到我们弃车後会复反，所以有点措手不及，连车也只派两个人看守。另一个警察看见阿孝，先是瞪大了眼，他反应也很快，绕过车就要对付阿孝，我从後座拿了那g断ษ掉的保险杆，挥舞著打算照头给他一击。
但下一秒那ว个警察就惨叫起来，我的保险杆还没碰到他，他就捂著眼睛蹲了下来。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才发现阿孝不知什麽时候刚刚那ว罐黑色喷漆，对著警察猛喷。
被阿孝重击一拳的警察还在地上抽慉，阿孝飞快地钻进驾驶席，在我关好门前就开动了车。
我伸手锁门时手指还在抖，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刚才那一刻有多凶险，心脏像是要从喉口跳出来一样。但没有多少时间让我们喘息，阿孝掉转车头，才往大路上开去，後面就传来警笛的声音，那ว些警察追过来了。
卖店附近的旅๓客似乎也发觉不对劲，三五成群地聚在路旁，惊讶地指著那一列警车。我看见有几个ฐ警察在道旁้维持秩序，要那ว些人後退。
阿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猛地加快油门，往人群的方向冲，那ว些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发出一声惊叫，往两ä旁散开，我和阿孝便从他们中ณ间呼啸而出。我还听见其中一个男的吹了声口哨，好像还觉得这样很酷。
他们在我们离开後又聚集起来目送我们，我担忧地抓著椅背：阿孝，现在要怎麽办？我们要去哪里？
阿孝在路上九弯十八拐，这里仍然是游乐่区，路都很窄，车子一度翻上人行道，才拐回大马路上。阿孝紧ู握著方向盘，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担心他还在怪我跟过来的事情，正想出言道歉，阿孝忽然开口了：
回家。
我愣了愣：嗯？
我们回家吧，小蒙。我带你回家。阿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他的声音泰半被身後的警笛声淹没，让我几乎要以为ฦ自己听错了。
阿孝，你在说什麽啊！
我忽然害怕起来，担心阿孝会不会是走投无路，所以j神失常了。回家？回哪个家？我们哪里有家可以回去？
彷佛听见我的心声似地，阿孝咧嘴笑了。当然有啊，我们的家。
他忽然描摹起来：我们会有一个家，你和我都喜欢海，那就把房子盖在海边好了，小蒙，你喜欢摇滚乐，我们可以去唱片行干一堆海ร报，贴在房子的墙上，把天花板漆成红色，把地板漆成黑色。然後我要在墙上画一支大屌，像本人的一样，这样就算我不在家，你也不会觉得寂寞。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即使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我觉得眼眶热了起来。
你的屁眼大概生不出小孩，不过没关系，老子才不想要小孩，小孩生到世上都是受苦的，不要生比较好。
阿孝继续说著：我们可以养几只老鼠，可能ม不能养狗吧，因为你好像怕狗，我们还可以养几只蜥蝪、几条鲨鱼。那里永远都有一桌菜，一锅洗澡水，一盏灯，每天晚上我们回家，他们就会涌到เ门口欢迎我们……
不要说了。
我忽然c口，伸手掩住阿孝的口，泪水刺๐痛了我的眼睛。我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挤得出一丝笑容。你说的对，阿孝，我们回家。我抓住他的肩，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回家吧。
阿孝还真的把车子往海边开，警察似乎ๆ被人群阻了一阻，没有立刻追上我们。
我看著窗外，四周都是漆黑的大海，远方แ灯塔似的东西闪烁著灯光，阿孝正往那个ฐ方向前进。天色黑压压地一片，又飘起了毛毛雨，视线很不清楚，看起来就像是阿孝往大海的方向冲刺一样。
车子越来越颠簸，应该是连日来各种事故，导致这台原本就很老迈的车也走到了末路。他和我们一样，应该也筋疲力尽了。
车子越过了停车场，眼前是一片冰冷水泥色的码头，许多船只在远方来来往往，因为ฦ夜也深了，市集也好、观光渔船也好，大半店家都歇业了，海鸥三五成群地在海ร面上停留，除了远处的警笛声和摇滚乐่外，万籁俱寂。
我和阿孝也很安静，某些方แ面我们知道，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就连路，也已经走得尽了。
我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爸爸讲给我和兄姊听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