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典狱长说什么时候绞死是抽签决定的？”张敏问。
“对，”张慧插话，“你就等着吧，大姐都关了三年多了还活得好好的呢。”
“你就是杀人犯张敏？”
“……对。”张敏嗫嚅着。
张敏拿起自己的脸盆快步走到了盥洗室。尽管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不算慢，这里还是聚集了好几十个女人。
“快点！别磨蹭！！”盥洗室外传来汪琪严厉的声音。
不出大家所料，张敏又是铃响后回到牢房的。
“快点出去吧。”步轻盈对张敏说。
“出去？去哪里？”张敏不解。
“到外面的院子里，放风。”
走出自己้牢房的时候张敏还是禁不住想去穿自己的黑色坡跟凉鞋，李娅严厉地制止了她。
院子不算很大，在聚集了几百名犯人后尤其显得拥挤。步轻盈告诉张敏，这里是五六七八四个监区三百多名犯人共用的。
几百名光着脚、带着脚镣的女犯一起漫无目的地闲逛的场景确实有点壮观。不过张敏很快现大家还是有一点社交的——司徒慧在和几个广东同乡讲粤语；龙巧月在和一个年龄相访的女孩子窃窃私语；佟乐乐、章慧也有同乡，步轻盈显然认识不少人，似乎只有她自己孤零零地一人。
步轻盈现了张敏的不开心，拉她过来认识几个人。
“她们都是隔壁5o2的，”步轻盈向张敏介绍，“这是白雪，这是徐眉，这是赵巧，这是宗维萍，这是尤喜妹。你们也认识一下，这是我们5๓o4新来的张敏。”
几个女囚和张敏一一互相问好。白雪是的年龄看上去最大，与步轻盈相仿，齐耳短，有点偏胖；徐眉次之，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长，和章慧一样说一口北京话；尤喜妹又次之，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村妇女，口音挺“怯”的，听不太出来是什么地方的人；宗维萍和张敏差不多大，文文静静的，普通话说得非常好，听不出什么口音；赵巧ู长披肩，看上去特别小，似乎还未成年的样子，四川口音。
“岩春呢？”步轻盈问。
“在那ว边呢。”尤喜妹伸手一指。步轻盈和张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就是那个和龙巧月一起聊天的女孩。
“过来一起聊吧。”白雪招呼她们。
两个女孩一起走过来。那个叫岩春的女孩看上去和张敏差不多大，肤色黝黑，双目深陷，看上去不是很像中国人的样子。
互相认识后，岩春主动告诉张敏自己是缅甸掸邦ะ人，是龙巧月的同案犯，一起被判ศ了死刑。她很开朗，说话有着浓重的滇西口音。
“刚到这里，还不是很习惯吧？”岩春问。
“最不习惯的就是光着脚走路。”张敏实话实说。
“你们生活在城市里的人肯定会觉得难受的，我们在掸邦乡下都习惯了，”岩春抬起右脚来看了看自己黑黑的脚๐底，“我们平时经常光着脚走来走去的，上山下河，最多穿双拖鞋。”
张敏注意到了，岩春的脚๐底很粗糙，脚趾很短，脚๐趾缝间里有很多泥垢，脚๐面和脚底差不多黑，五个ฐ脚趾分得很开，很明显是经常光着脚๐走路的人。大脚趾和其他四个脚趾之间的距离更大，可见时常穿夹脚拖鞋，这当然是热带国家女孩子的特点。
“对，”尤喜妹赞同岩春，“我们平时下地干活，要是天不冷的话也老是光脚๐丫子的。”
“她们两个ฐ呢？”龙巧月问张敏。
“在那边。”白雪略有不屑地指了指院子角落。张敏顺ิ着看过去，两ä个女囚在那边交谈。
“她们也是你们屋的？怎么不和你们在一起？”张敏问。
“是。她们自己觉得自己是政治犯，不该和我们关在一起。”徐眉没好气地说。
“就是，她们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我们，还老骂我土。”尤喜妹也没有好态度。
“没错，其实大家都在这里等着吊脖ๆ子，有什么区别？”赵巧ู最后总结。
看来，一个人不能犯众怒。张敏暗暗想。
半小时的放风时间很快过去了，刺耳的铃声又响了，大家自动回到牢房。
“动作快一点，拿上鞋排队！”汪琪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拿上鞋排队？”张敏很是不解，悄悄问步轻盈。
“对。虽然不准穿鞋，但在食堂和厕所是必须穿鞋的，所以要拿上鞋。”
“为什么在食堂和厕所必须穿鞋？”张敏愈好奇了。
“因为监狱不想出问题。食堂和厕所的地上有很多脏东西，如果沾在你的脚๐上，带到เ牢房里，很有可能会传染疾病。到食堂吃饭的时候都是拿着鞋过去，到了食堂门口再穿上，吃完饭回来再脱下。”
说着，大家都拿了自己的凉鞋来到门口，每个监区都四人一排四人一排站成一个方แ阵，每间牢房的人按号码站在一起。张敏注意了一下，步轻盈的凉鞋是一双紫ใ色的高跟凉拖；司徒慧拿着稍微有一点跟的白色人字凉拖；佟乐乐的是红色沙滩凉鞋；高桥步美子拿的也是坡跟凉鞋，不过是白色的；龙巧月的平底凉鞋花样很复杂，七彩斑á斓；相比之下章慧的凉鞋就很简单，是金黄色的半高根凉鞋。一双双漂亮的凉鞋，和一双双黑兮兮的脏脚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แ阵在荷枪实弹的警察押送下来到食堂门口，大家随着狱警的命令穿上凉鞋，鱼贯而入。
张敏把拿在右手的凉鞋扔在地上，把一双光脚伸了进去，随着人流进了食堂。食堂里十分安静，只是偶尔有预警呵斥犯人保持安静的声音。
光了一天的脚丫重新穿上黑色坡跟凉鞋的感觉十分美好，张敏几乎ๆ为此而忘记了饥饿。不过拿到属于自己้的馒头、咸菜和米粥时，她还是很快地吃完了。吃完饭低头看看，地上一双双穿着凉鞋的脏脚，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感觉。
吃完早饭，方阵脱下一双双凉鞋，光着脚走回牢房。不过这次没有进去，只是把自己的凉鞋放在牢房门口，大家就离开了监区，来到了服劳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