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接下来我要开始记述我们这个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了。
她就是方星残。
为了弄清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我在谢风荷先生的帮助下，寻访了很多地方，为的是找到方星残女士，以便完整地记录下这个故事。
方星残，这不是她的真名，为了尊重她个人的意见，我决定在我的作品中不提到เ她的真名。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记不清她和墨空是怎样由陌生的网友之间渐渐熟悉起来的。她只是说，当时感觉得出墨空是个很伤心的人，而且又是个很真诚的人。她本人是个绝对的网络高手，QກQ上的好友有四百多，本来加墨空的时候就是随便加着玩的，觉得“这个人的网名还有点意思”。
方星残那时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女孩，她说自己那时“还不知道那些恋爱的人头脑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她也不是那ว种没有心计，容易上当的人，网上驰骋了那ว么久，也可以说是历练出来了。
她上网最引以为豪的是打字度极快，可以轻轻松松应付十几个网友的聊天。她兴致勃勃地对我讲起那个时代的打字方法。据说打起字来“都可以看见键盘上迸出火星”，我简直难以想象当年她十根纤细柔弱的手指要经受多大的“体力劳动”来支撑上网聊天这种精神上的娱乐方แ式。
讲起墨空的时候，她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了下去，说话也不象先前的时候那样兴奋了。我很难准确地判ศ断出她对墨空这个人看法是怎样的，他们之间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爱恨纠葛。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墨空确实在她生命中占据过并且占据着不同寻常的位置。
她听了我提到的关于写这个故事的想法，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让我们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
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样薄薄的东西。
纸张！我立刻๑认了出来。没错，确实是几张纸，保存得相当完好的几张纸。
“你不是要采访一下当年我们在牡丹江的故事吗？具体的我也不能说的很清楚，这是那一阵子过后他给我写过的一封信，你看一看，也许可以知道一些。”
“这……这会不会不太妥当？我毕竟是个外人。”
“现在又不是五十多年前那个热衷于捕捉别人蛛丝马迹的隐私到处炒作的时代，这有什么？再说，毕竟已经是过去那ว么多年的陈年旧ງ事了。看看吧。”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这封信。看到了那种很久以来都没有见到เ过的，如同图画一般的，手写的字迹。
下一节就是这封信正文部分的全部内容。
二（这一节是当年墨空写给方星残的一封信）
雨下的很大，我上课去的时候没有拿伞。校园也很大，从教室到宿舍的路程却又那么的遥远。我一路淋回来，同学匆匆地跑着。我也跟着快跑几步，却几脚猛地踩在一片水洼里，非但没有少淋一会雨，反而把裤ไ子彻底湿透。我停下来挽一下裤腿，别人根本无暇回头，早跑远了。于是我干脆走回去，反正已๐经湿得没法再湿了。
雨急的时候就像天地间一片最浓的迷雾。冲乱了我的视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而有的时候也可以冲乱ກ我的心绪。脑แ海中，满是幻影，逝去的日子，历历在目。
我喜欢雨，与生俱来的喜欢。小时侯我是个比较安静的孩子。有时候在院子里和小伙伴玩。夏季的天气变得好快，一会儿前还是晴空万里呢，一会儿就压过来几层乌云，天色一下子阴暗下来，轰雷霹雳在空中炸响，闪电å好似从九天上劈下。有的小伙伴每逢到了这个时候，就马上一改平日的欢蹦乱跳，逃也似的奔回屋里。可是我呢，却像现了新奇好玩的东西一样，再不安静了，大呼小叫，一跳好高。稚嫩的小手在头顶挥舞，嘴里大叫大嚷着：“下雨喽！下雨喽！”嘻嘻，我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打雷之后要下雨，邻居可夸我聪明呢！可是我爸爸看见雨马上就来了，我还不往屋里跑，急坏了，冲到院子里，抱起我就回到屋里去。我还是傻傻地一直大叫大闹着，雨真的下起来了，好大！我在门口，隔着纱门就看呀看呀。
童年的往事是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定格不变的美好，我还记得在牡丹ล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你给讲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我看着你的表情好幸福！我心里感觉特别的温暖。
还是说雨吧，我刚ธ刚到牡丹江的那天不就正下着朦胧的细雨吗？常常回想踏出站台的一刹那。我是多么感慨，这是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แ，最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甚至没有见过一面的人，包括我要找的你，我都想象不出在现实中是什么样子。
那天晚上，我们到外面去散步。细雨像薄雾一样笼罩着我们。那是我第一次走那ว条到后来熟悉得闭着眼都能走的路。那ว次谈话，也是我第一次挣脱了拘谨和茫然和你闲聊。听着你开心的笑声，我的心里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有开始时的顾虑，不知所措，甚至些许的畏惧。我隐隐感到我的心和你又靠近了一些。知道吗？当时我担心的是见了面之后你会觉得我很没意思，很不好玩，以后就不愿和我玩了。但是在那ว天晚上这种担心稍微被细雨冲淡了一些。尽管如此，那时的我还是不敢想的更多，因为我虽然有许多不好，但还有自知之明。
你那ว两个同学在伞下笑着。你和他们打趣说笑。我呆呆地站在一边，望着你灿烂的笑容。我心中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再也抑制ๆ不住，突然觉得我离你其实还有好远好远。然后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涌出了我的眼眶。其实那才是我见你之ใ后的第一次流泪，只不过那是在一个雨夜，你没有看到เ。你看到的第一次，大概是在北山顶上眺望牡丹ล江全景的时候。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之间也更加熟悉了。到了我们去镜泊湖的那天上午，雨又一次来了，来得很猛。我们吃着油条喝着豆腐脑的时候，头顶上的帐篷就被雨点砸得仿佛将要坍塌。吃完之ใ后，我们躲在边沿的地方แ避雨。雨水哗哗地从篷顶直泻下来，冲到地面溅起一串ธ水花。天很凉，我们靠的很近。我看着你侧面的头上凝着晶莹的水珠，你的表情很平静的，你的面容很美，但我不敢多看，因为那时你还不允许我那样凝望着你，我没有一直看着你的权利，所以我转过身去，目光对着周围忙乱ກ过一阵的人，他们之中有的人也正在看着我们，也许，在他们眼中我们会像偎依在一起的恋人，在雨中感受着那种特有的情愫。我心里微微地笑着，可是我仍然禁止自己真的有那样的奢求，我不忍破坏我们之间这种纯洁美好的氛围。我怕会给你带来一丝一毫的不快，也怕我自己不能承载，怕失望，怕伤害。
雨还没有停，我骑着车子带着你。穿透层层的水帘ຈ，浑身上下湿透了，你还在身后为我将伞举在头顶ะ。暖流涌满了我身体每一个角落，因为ฦ此刻，我们真的能够风雨同舟，共同撑起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空。你去试讲家教了，我走出很远，回头望着你，雨已经停了，可是我眼前依然是湿的，视野中再一次模糊。
我没有想到在最后的时候能ม够将埋藏的爱说出口，没有想到今生真的可以对着你说出我爱你。我走的那一天，天空又飘着雨，我在你的伞下，再一次看着你，而不再担心你会向我摆着手命令我把目光移开。往事一幕幕，在雨中纷乱ກ的，全都涌入我的脑海ร。我记起有一次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对我好，是不是可怜我，你说，你对我好就像我妈妈对我好一样，那ว时我好感动。我记起有一次在网吧里我打着字送信息，说也许你只将我当作你生命中一片叶，看到เ你的回复，四个ฐ字“你胡说吧”，我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记起你一遍又一遍耐心地纠正着我种种的不对，教导我怎样做才好的时候，我心头无比的幸福。我记起当我说不久之后要走的时候，你自内心地挽留我，我真切地感觉到你是在乎我的。我记起去镜泊湖的路上你对我说，要是碰到เ坏人，要我保护你，那一刻๑我明白自己终于有了照顾你的权利ำ，可以做你的依靠。我记起你为我那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哭了那么久ื，你问起我在那样危难的时候会作出怎样的抉择，你在我心中早已过了一普通朋友的地位。我记起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那个石头台子上，你告诉我你想我，你知道我幸福到เ想哭吗？还有你说你以前从来不允许别人那样在安慰你的时候轻扶着你的肩膀，你知道那时我感到เ的无以言表的温暖吗？我还记起在文化广场你为我买衣服和鞋，在大福源为ฦ我买那ว么多东西，还有我们去买车子时，从选购到เ我驮你回去一路上点点滴滴，还有我们在镜泊湖，我为你撑着伞在那奇山秀水中ณ穿行，我更忘不了临ภ走前那ว一天陪你最后一次走那条老路，那艰难地鼓足所有勇气说出的我爱你，还有你的微笑，我逃也似地跑开……
我是在雨天里来的，也在雨天里离去。在心里，在话语中，在网上，我一遍又一遍说着：“你要等着我，不能不要我，好吗？”我走了，可是我的爱却留在你那里。是你将我从感情的绝路上拉了回来，是你在我曾经要崩溃的时候挽救了我。而我心里清楚，对自己心里这份感情，真正付出了我所有的赤诚。我全心全意地爱你，从你的内心到你的性格你的面容。这份感情绝没有《不要分手，好吗》那篇文章中ณ那种所谓的“报复”，甚至也不是缘起于感激，只是很纯很纯的爱，带着责任的爱。只要你允许，我就会永远守侯你。只要你需要，我会从天涯海角回到你身边。而且我会为了你珍惜这个ฐ世界，为我们的未来开创น美好的前程。你相信我，这一切话都不带一丝的冲动，是我冷静地理智地告诉你的，愿意去做并且能够去做的承诺。我爱你，我会把爱的全部给予你，而不让它成为事业的羁绊，我会做你心灵的港湾，帮你照破心头的迷惘，我会用我的坚强做你的依靠，让你不再感到เ无助的脆弱，我会一直等着你，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再让你伤心。
雨停了，我抬起头，天色已晚，天边闪现出了微茫的星星。
你还好吗？很想你。
祝你一切都好。
三
我看完了。轻轻舒了一口气。
方星残也和我同时重读这封她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的信。
一滴泪珠滑落。
她正拿手帕擦拭自己的眼睛。
我坐在沙上，静静地听她开始讲她和墨空之间的故事。
下一节开始，就是我整理的，由她口中诉说的内容，以她的第一人称记述。
四
２oo４年，6月。
牡丹江的夏季也是比较凉的，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
同寝室的大姐和男朋友吵架了，叫着我们陪她来泡网吧。
每次登6QQ，总会马上见到十几个彩色头像向我晃动着，眼花缭乱。
今天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失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难道就是因为大姐吗？我觉得好象不是。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但是这种感觉，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道……难道会是因为他？
难道就因为这次网上彩色的头像中ณ没有他的身影？
心里想着，我却依然可以和所有的网友热聊着，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心的应付。
偶尔也会有人来几句下流的东西，我随便地打着。
他心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也许就是个整天无忧无虑，就知道贪玩的小丑女吧。
岁月的流转几乎已经洗刷净了当年我也曾有过的那些理想，抱负。现在的我，只能在这样一所简直不像个学校的专科中ณ消磨我的光阴。他瞧的起我吗？哼，不过名校又有什么了不起了？一个个眼睛长在脑袋顶ะ上，我还瞧不上你们呢！不，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他只是个ฐ单纯的小孩子，在他心里，也许把我当成能够逗他开心的小姐姐吧。恩，这样就好了。可是，不对，怎么就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呢？
我点击了他黑白的头像，留言。
很简单，就是一句祝福，一句最平常的问候。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线的还有这么多人，足够我聊的。而且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留แ言做什么呢？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可是送按钮已经点下去了，那句话是没法收回来了。
今晚大姐在爱情的打击下特有兴致，决定在网吧包夜。我只有仗义相陪。
可是，今晚的上网却让我这个铁杆网迷感觉到一种煎熬难耐，玩了一会儿，我就撑不下去。迷糊着，半睡半醒间，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