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许久，捏了银针的手却迟疑着终究不肯落下去。
“先生。”
说话的人儿樱唇微启，桃夭一般的容颜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恕奴家直言，这睛明穴上还欠一针，若我是先生，定会先扎了这睛明再寻去百汇。”
不轻不重的一番话，便叫老大夫的手真正颤了起来，那意欲扎进百汇的银针竟就无法再扎下去。
“素卿。”
一直沉默立在一旁的沈家二奶奶，沈念慈，倒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轻呵一声。而那本该安稳坐在椅间等候银针伺候的正主便笑了，一双墨染的眸子分外晶亮。
“抱歉了呢，是我多言了呵。”
此话一出，那本欲行针的老大夫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继续了。银针一转，居然当即便收了手，讪讪退到一旁时拱手便拜，惭愧之色晕了满脸。
“夫人，老朽无能，还望另请高就罢。”
一语道毕，竟是当即折转了身便走出门去，眼看就没了再多做停留的心思。
“嗟，这百里闻名的神医。”
沈念慈满脸的恨色，一双素手恨不得绞碎那一方丝帕。
“久ื病成医。平白扎了这十多载的针，该到哪一处，早便该铭记在心了呢。”佳人只是笑，挑了一双墨瞳直直对上沈念慈的脸，眉眼里的光彩亮到เ叫人睁不开眼。“姑姑，你瞧，我这双眸子，可是清冽？”
“清，当然是清！”沈念慈皱紧了娥眉，脸上不觉就添了几分忧。“这世上，哪里还能ม找到เ比这还要清的一剪秋波呢？”
“那便是了。若真个能将这俗世收进眼底，今时今日，姑姑可还能瞧见这清澈的眸？”
柔柔软软的嗓音，却叫沈念慈心间一凛。她的素卿啊，说来绕去的，却还是想了法子在安慰自个ฐ儿呢。想通透了，便更黯然。她的素卿啊，她的珍宝呵。
“你啊。”
心间千万语，到最后，却也只能变成一丝无意义的喟叹。明明是自个看起来的珍宝呢，又有那天姿ู国色，本该享尽这世间福泰。偏生苍天弄人，竟叫这璧人失了眼明，岂不叫人叹？
“姑姑，能得你的爱护，素卿此生足矣。”
沈家的大小姐，沈念慈悉心呵护了十六载的珍宝，姿色倾城却目盲的沈素卿，用最柔软的嗓音诉说着感激之情。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里透出的是烧灼一般的光亮。对着沈念慈的眉眼，神色灵动。又有谁能看得出，那一双眸早ຉ在十三载前已然彻底失了光芒？
“三月三了呢。”沈素卿笑颜依旧，人却无意识地扭转了颈子望向墙壁。
“倒是真。”沈念慈也笑，暂时放下了庸医带来的失望。“明个儿上山朝拜的人还不得踏平了普华寺的门槛。”
“姑姑，明个ฐ儿上山朝拜时，带着素卿一道前往，可好？”沈素า卿缓缓转正了颈子，仍旧ງ拿那一双墨瞳对上沈念慈的眉眼。“藏在这房中十多载，有些倦了。”
一旦ຆ对上那晶亮的眸，沈念慈所有的拒绝就成了泡影。其实，即便不做对视，只要是她的素卿提出的愿，有几次不是尽了心来满足的？只怨素卿不提要那天上的皓月，否则，沈念慈纵使拼了性命也要想法子讨到送上。
“好。”沈念慈痛快点头，绞了半晌帕子的素手倒忍不住覆上沈素า卿垂在身侧的柔荑。“亲自到菩萨跟前许个愿，大约便能成了真。”
“姑姑还是像从前一般求菩萨保佑素า卿好起来？”沈素卿稍稍歪了脸颊，笑得有些调皮。
“那是自然。”沈念慈毫不迟疑。“姑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我的素卿好好得活。”
十几年如一日地重复着自己的心愿，沈念慈自觉都念得有些烦闷，眉头一挑间，自个先扑哧一声笑出来。
“想想，若我是菩萨，听到座下信女日日求着那一愿，约莫也该烦了，总会想着快些了了信女的愿好落个耳根清净。”沈素卿打趣。
“那ว我便再加把劲，尽力叫菩萨帮我的素卿在十八岁生辰时好起来。”沈念慈总算收了笑，强装正经里眼底的笑却总也掩不住。“说起来，素卿，告诉姑姑，你想在菩萨前许个什么เ愿？”
“愿啊。”
沈素卿轻念着，螭却缓缓垂了下去，敛去桃夭之ใ容的同时一并将那ว温柔的笑深藏。许久之后，才有一丝轻笑慢慢溢了出来。
“一个很棒的愿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