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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ฦ什么เ中国人勤劳而不富有》
作者：陈志武
目录
自序
历史与财富
资本全球化的奇迹
施正荣为什么比干隆皇帝更富有？
“数”说“改革开放”年
从世界变迁谈中国的崛起
大国崛起：面向全球的中国
财富、资本与价值观念
制度与财富
财富是怎样产生的？
为ฦ什么中国人勤劳而不富有？
过时的“地大物博”财富观
什么妨碍我们创业？
农业展的极限
太平洋贸易能否带来长久ื繁荣？
贸易保护主义会把中ณ国带回哪里？
印度比中国强在哪里？
产权与财富
以杨小凯的思路理解产权保护
国营，还是“还产于民”？
国有制和政府管制真能促进平衡展吗？——收入机会的政治经济学
为什么เ产权明晰可减少环境污染？
农村土地所有权明晰后结果不会比现在糟
私人产权是“以人为本”的核心基础
不能ม以房产调控名义摄取私人产权
房产市场调控的是与非
开放与财富
跨国产权秩序的历史变迁
全球化下的中国选择：“单极”还是“多极“秩序？
中国跨国公司如何”跨国”？
中国企业如何跨国投资？
审视中国的海外利ำ益
致谢
财富是个永久的话题。在我的老家湖南，农民每天早出晚归，甚至把老少留在家乡，自己常年在外打工，日复一日，一年到头就是为了一份糊口的收入，没有剩余财富，在温饱的边缘上活着。在世界另一个半球的美国，盖茨每天也早出晚归，但他不仅吃住都不愁，而且他的财富过500亿美元，即使他什么都不做，每年的投资收入也可有50่亿美元或更多！财富水平为什么这么เ千差万别？难道剥削真的是贫富差ๆ距的根源？今天的世界ศ里，勤劳是否还是财富与收入的决定性因素？是否还“勤劳致富”？如果不是勤劳，那又是什么呢？—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不管是过去人还是现代人，只要进取心是人之本性，财富话题总会令人着迷，也永远会令人着迷。在这本书中ณ，我们就谈财富这个话题。
今天，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的确是史无前例的高。按照经济史学家aທngusmaddison的估算，从公元元年到1้880年，世界人均gdp从444美元以19๗90年的美元为基准到900美元，花了18๖80年才翻了1倍；而从18๖80年到1998年的短短118年里，世界ศ人均gdp却翻了5倍多，从900่美元上升到5800่美元。中国的经历也类似，从公元元年到เ1880年间，中国人均gdp从450่美元上升到530美元，近20่00年没变！尽管从那ว以后中ณ国社会不断，但随着晚清洋务运动的深入以及资本全球化对中ณ国的渗透，1978年之后的改革开放，工业化、全球化展潮流给中ณ国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1998๖年人均gdp上升到近3200美元以实际购买力为准，也翻了近5倍。
财富创造力今非昔比
当然，这些gdp数字可能太抽象。我们不妨从三个具体角度来看资本全球化对中国的影响。
先，个人创造财富的能力生质变。我们中国人喜欢说“康干盛世”，指的是清朝康熙、干隆时期经济达，民间歌舞升平。既然这样，干隆朝廷应该是非常富有的，国家也强盛吧？那么เ，我们不妨算算朝廷到底有多少钱。干隆中期的176๔6年，朝廷岁收为4937๕万两银子，按照今天1公斤ภ银子为360่0元的价格算，相当于今天的1้1้4亿美元，这数字当然很大，大得让人晕倒！—不过，那种收入规模可能会让农业社会的人晕倒，而对今天的中国人，这个数字也大，但不会大到晕倒的程度，因为今天一个民营公司的收入可能就比这多。以施正荣于2001年创办的无锡尚德公司为例，虽然公司才6岁，但其2๐007年的销售收入已高达14亿美元，也就是说，今天一个施正荣控制的收入就过了当年干隆皇帝所支配的收入！我不是要说施正荣和干隆皇帝到底谁的权力更大、谁更威风，那不是我的兴趣点所在，我更关心的是今天的财富和收入创造力是多么高，一个民营企业的岁收就过当年盛世时期朝廷的岁收，更何况中国今天有数千个像无锡尚德这样的民营企业、上万个同样或更大规模的国有企业。
其次，普通人的真实收入也翻了几番。伦敦经济学院的马德斌教授和五位同仁对17๕69年清政府汇辑的《物料价值则例》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历史档案馆做过仔细研究。如果以他们收集的收入和物价数据为ฦ准，176๔9年时，北京建房工人无特殊技能的日工资为77๕个铜钱，即0077๕两银子。按当时物价，这相当于一天能赚54斤ภ大米，56斤ภ面粉，29斤肉，斤ภ鱼，7๕3斤ภ豆角，0่6米棉布，或者82只鸡蛋。这些数字反映了240年前北京普通工人一天的生产能力，或说收入水平。
今天，一个北京普通工人打一天工ื，收入至少55元。根据今天的物价，这5๓5元相当于32斤ภ米是干隆中期的59๗倍，41斤面粉73๑倍，9斤ภ肉32倍，113斤鱼4倍，1้8斤豆角25๓倍，9๗米棉布143倍，或113只鸡蛋14๒倍。按照棉布计算，北京老百姓一天的收入相对干隆时期增长得最多，增加13倍多！按面粉算次之。总之，相对于干隆盛世时期，中国人的真实收入翻了几番๘。
最后，不仅收入的“量”有巨变，而且在生活内容和品质上也有巨เ变。干隆时期普通人的消费开支中，75%的钱都花在食物上，这是为了生存、填饱肚子，等于一天忙到เ晚就是为了活下去。而今天北京人的消费中ณ，只有305%花在吃上面。更何况，今天许多消费品是240年前所没有的，比如手机、自行车、汽车、火车、飞机、电脑、电灯、电视，等等。当年，在全中国，干隆皇帝可能生活得最舒适，但再怎么舒适，在夏天他没有空调，在冬天没有中央暖气。即使有8个人、16个ฐ人给他抬轿子，也远比不上今天坐轿车那ว么平稳。
空调技术和交通技术也使我们的食物结构不再受季节和地理位置的限制。南方แ人不用等到เ秋天、冬天才能吃到苹果，北方人也不用等到夏天去了广东才能吃到เ荔枝。198๖6~1990年我在耶鲁读书期间，有一位广州来的同学，他每次拿起苹果就流泪。因为ฦ在20世纪8๖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他母亲生重病住院，一天突然间她只想吃苹果，而且非要吃不可。他这个孝顺儿子在大夏天，跑遍整个广州城都没能找到เ苹果。这件事给他留แ下了一辈子的遗憾。可是，在今天的中国，不要说在广州，就连全国各地的小镇上，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能买到苹果，未来的孝子不用再为ฦ找不到苹果而痛苦了。资本全球化的意义แ不只是在于收入增加，而且大大扩充了生活、消费的种类与空间。
为什么财富创造能力变迁这么大？
看到过去20่0多年的变迁，我们会问：到底是什么使人的生存能力、财富能力生如此大的跳跃，实现了此前几千年所没能完成的事？又为什么即使到เ今天还是有的国家富,另一些国家穷？财富到เ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正是本书想回答的。我想，可以从三个ฐ维度来理解财富能ม力的变迁。
先是“深度”。这体现在单位时间所能生产的东西上。比如，原来手工做衬衣，可能要一天多时间才做1件，但是，现在通过机械化生产，加上流水线式的劳动分工和批量制衣，平均一个制衣工人一天能ม做好50่件以上。原来在南方แ的粮食、蔬菜生产，一年只能种两季，现在有了温室技术，同一亩地一年甚至可以种20่季蔬菜。鸡蛋、肉类的生产度也因机械化和现代技术而大大加快。科学技术对生产能力、财富能ม力的推动力是以往谈得比较多的话题，这里就不多说了。这方แ面展的起始点一般认为在1780年左右，即先在英国开始的工ื业革命。
其次是“广度”。一方面是市场地理范围跨地区、跨国界ศ的拓展，另一方面是消费品、工业品种类与空间的扩大。市场地理范围的拓展为ฦ什么能提升财富创造力呢？在湖南的小城镇，一件手工制作的高质量衬衣在当地卖，可能ม只能ม卖20元，但是，同样的衬衣在美国卖，可能要卖80美元，近6๔00元人民币。这种差价意味着商机。当中ณ国衬衣可以出口到美国后，不仅湖南的裁缝们要生产更多的衬衣，出口卖到เ中国各地、世界各地，而且每件衣服的价钱能够提升到100่元或更高。所以，和原来只能制作衣服卖到本地即市场范围只在本地相比，现在的市场范围已跨地区、跨国界ศ，同样的东西更值钱并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而且能卖出更大的产量，这当然使中国各地的收入水平、财富能力大大提升。对美国来说，这也很好，因为原来要花80่美元量身定做衬衣，现在可能只要花60美元。再举例说，像篮球比赛，原来没有电视、电影的时候，不管篮球打得多好，水平再高，也只有在现场的人能看、能欣赏，因此每场球赛的价值有限。现在有了电å视、有了全球化的市场，虽然球场上的运动员所要付出的劳动力跟100่年前没什么เ差别，一场球赛也同样是1小时，但是，由于美国nba比赛在全球有几亿，甚至十几亿的人同时观看，同样一场球赛的价值远远高于过去。所以，姚明一年的收入可以有1้000万美元。如果没有市场在全球范围内的拓展，这种收入和财富是不可能的。由此我们看到เ，工业革命使人类生产的“东西量”上升，而市场地理范围的拓展使人类创造的东西的“价值量”上升。
不过，财富创造能力的“广度”力量不只是这些，还包括创น新所带来的全新收入机会。像电力、石油、汽车、飞机、电话、电脑、电å影、电视、报纸，甚至软件和互联网等，这些现代行业都是200年前所没有的，它们的存在和展不仅增加财富创น造力的“深度”或说“强度”，而且也开拓出全新า的收入领ๆ域，使财富的容量生质变，以至于今天中国gdp的8๖5%以上来自这些现代行业。
以上两个维度大家谈论较多，但常常被忽视的是“长度”，也就是“时间”维度。一个半世纪前，在资本市场、特别是股票市场还没有充分展之前，一个创业者再成功，不管他是美国的盖茨，还是中国的李彦宏，他都得一年一年、甚至一代一代地等待着实现自己้创业成功的果实。所以，原来的世界中，成功的企业家也得等上几代才能成为百万富翁，成为亿万富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有了股票市场之后，股票使得创业者可以将未来无限多年的收入预ไ期提前贴现。这样，盖茨在二十几岁、李彦宏和江南春在三十几岁就能ม把部ຖ分未来收入预期以证券的形式卖掉，这么年轻就成为数十亿美元富翁，而不是要等上几十年、几代！股票和其他金融证券使人们把收入、财富在不同时间之间进行转移配置成为可能ม，其结果是缩小了过去收入、今天收入和未来收入之间的差别ี，把未来收入和今天收入之间的距离“长度”缩短了，让预期的未来财富能方便地转变成今天能重新配置的财富。于是，不仅今天可以拥有的财富大大增加，而且也增加了今天的创业资本供给量，使社会今天就能ม增加投资，这反过来又增加大家接下来的收入机会和财富创造能力。换言之ใ，现代金融证券市场的展从根本上加快了实现财富的度，使未来的财富也能转变成今天的资本，从而增加资本总量、加快资本周转度。这即是现在亿万富翁这么多、过去没有亿万富翁的原因之一，是证券资本市场在过去1้50่年的展使其变得可能。
当然，为了使财富能力在“深度”、“广度”和“长度”三个ฐ维度上都挥得好，又取决于一国的制度，包括产权保护体系、契约执行体系以及保障市场交易安全的其他制度。虽然一国在这些维度上的水平可以通过模仿在短期内上升很多这即为“后优势”，但要想长久在这三个维度上都建立优势，有利ำ于市场展和深化的制度资本不可或缺。各国在这三个维度上的差别是其制度质量的最终反映，也是决定国富国穷的核心维度。
亲临中ณ国和世界在近半个世纪的快增长，我们今天真的很幸运。比这更幸运的是，我们有着比前人更好、更系统的机会认清财富的逻辑。在19๗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今天熟悉的科学技术“深度”、全球化“广度”和证券制度“长度”要么เ还刚起步，要么还远不成熟，所以，那时的研究者还根本无法想象、更无法看到这三个维度上的深层展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何种奇迹，他们更不可能充分理解资本化以及资本全球化的终极影响。而我们比他们幸运，因为我们能亲身体验财富的逻辑。
施正荣为什么比干隆皇帝更富有？1้
虽然电视剧《大国崛起》的制片人和导演都没有这么说，但实际上横穿近代大国的主旋律应该是资本全球化与制度同质化的力量。资本全球化促进制ๆ度同质化，后者反过来又促进前者的深化，一个个大国崛起的故事是资本全球化奇迹的具体表现，中国今天的经济成功也是这种奇迹的继续，是过去500่年资本全球化进程带给中国的礼物。
就以施正荣及其创建的无锡尚德为ฦ例，施ๅ正荣的财富故事正在激励新一代创业者，由此引的创业精神也在推动新一轮经济增长。虽然无锡尚德于2๐001้年才成立，但到2๐006年收入已近6亿美元。这些数字背后包含着什么เ历史？其意义又在哪里呢？
我们常说18世纪干隆盛世是近代中ณ国的鼎盛时期，到处歌舞升平。如果把无锡尚德跟盛世时期的干隆朝廷相比，谁的收入更多呢？以1766年为例，那年朝廷的财政收入是4937万两银子，如果按照ั今天1公斤银子为3600元的价格算，相当于今天的114亿美元，比尚德20่06年的销售收入多，但低于它20่07年的收入。也就是说，当年一个盛世朝廷的岁入还顶不上一个只有6岁的民营公司—无锡尚德！干隆皇帝一年可以花的钱并不比如今施ๅ正荣的尚德要多，更何况施正荣自己还有29亿美元的财富。所以，虽然干隆是盛世皇帝，但他的财富以及能控制的开支却不如今天一个施正荣！
如果把施ๅ正荣跟1838年或者184๒8年时的道光皇帝相比，施正荣的处境就更好了，因为ฦ1838年的朝廷财政收入是4127万两银子，到1848๖年下降到เ3๑7๕94万两银子，都比干隆时期低，更低于尚德2๐007年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