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o3年元旦ຆ和春节挨得很近，元旦假期刚ธ过二十几天，快到就除夕了。这年阴历没有三十儿，二十九就当三十儿了。元旦春节之间，各单位都很忙，忙于上年的总结，今年的工作安排，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元旦春节期间又是请客送礼的高峰期，大小头头儿们忙于走东家窜西家，夜夜笙歌不断。彭舸从外地回来后就没闲着。彭舸是出色投资顾问公司的总经理，出色公司是省国际技术合作公司（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省国合是省直属事业单位，实行企业化管理。国合下属五家大公司，称为一线公司，还有八家小公司，称为二线公司。彭舸的公司是二线公司，是个ฐ咨询类企业。两ä年半前，国合党组决定调彭舸来任总经理的时候，这个小公司已负债累累，人心涣散，是国合人见人愁的烂摊子。调谁谁不爱来，总经理位置一直空缺。国合的下属公司都实行独立核算，公司经理绩效挂钩，奖金都很丰厚，象出色公司这样连工资都不出来的单位，谁愿意去呢？党组书记、总经理刘环农只好调他的爱将彭舸。彭舸也不爱去，但就是一个“不”字他说不出口。彭舸那时正当证券公司的老总，干得风云际会。
如今两年半过去了，出色公司咸鱼翻身了，当年扭亏为盈，第二年就上了国合八个二线公司人均利润的榜单位，彭舸又一次创造了一个神话。前一个ฐ神话是证券公司，他在一年里居然把国合证券่公司在国内证券่公司经营业绩排名提高了22๐位！
2oo2๐年，出色公司业绩又不错，彭舸却警觉起来。国合对二线公司采取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征缴一定管理费的管理体制，征缴数参照上年收入水平，一年一定。彭舸来出色公司时，党组答应他两年不交管理费，现在期限到了，彭舸动多了心眼儿：2๐oo2年的数字大了，2๐oo3年国合征交数就会大。彭舸早ຉ在12月初ม就开始着手“压收”，能当年不进帐的就转到เ第二年初ม再进，能ม找出理由暂时搁在暂收款的就搁在暂收款，能ม直接冲抵费用的就冲抵。从云、川“考察”回来，他一看报表就很泄气，虽然压下来不少，但一算总帐，业务收入和利ำ润还是很高。过了元旦他召开了个经理办公会，问还能不能调低了，财务经理说再调就要犯法了，部ຖ门经理说，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别的不敢了，怕明年出意外。彭舸当然清楚，调低收入会影响到部门奖金，部ຖ门也要算自己的帐，太过了就会引起反弹。他没辙，只好认账。
出色公司因为ฦ是个服务类企业，税务部门实行包税制ๆ。包税制对企业有好处，可是包税制一年一定，所以每年都要过一关，这就需要打点，彭舸为这事儿也很忙。1้月8号国合要开全系统总结表彰大会，要求各企业准备言材料，这件事也不能ม含糊，既ຂ要领导看到企业努力的成绩，也要让领导知道企业的困难，所以定调很重要。出色公司去年又成为八个二线企业的排头兵，彭舸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ใ的道理，所以在办公室主任李学明草拟的言稿上颇下功夫。
这样一来，彭舸忙忙碌碌，竟把陈希的事情忘个ฐ一干二净，直到เ陈希再也忍不住了，又打过一个电话来，语气里颇有不满，彭舸才恍然记起。这使彭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顿生歉意，忙说，那好，明天上午见个ฐ面。陈希很高兴，第二天他们就坐到了大地宾馆咖啡厅。
彭舸和陈希其实不熟。彭舸1้987年复员回到地方，而陈希19๗92年才以正营职转业，在安全部ຖ门工作。在徙阳，他们那个师有个战友圈子，经常聚会。但陈希去的很少，彭舸只见过他一两ä次，彼此话也不多。陈希97年辞职下海，办了仓吉地产投资有限公司。几年的功夫，仓吉公司在徙阳市一跃而变成一家颇有名气的房地产企业，开工规模很大，战友们对此都很惊讶。但问起陈希，陈希总是笑笑，并不细说。所以在战友们的眼里，陈希是个很成功，也很神秘的人物。
陈希这人不像个做生意的商人，反倒像个学者，穿着简约，装扮儒雅，脸色红润，比他44岁的年龄显得年轻许多。他请彭舸坐下，要了两ä份现磨的哥伦比亚咖啡和一袋热的爆米花。彭舸掏出一支烟来敬他，他摇摇头，含笑说我不会。
陈希单刀直入：“彭舸，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彭舸一脸赦然，“陈希，当时电å话里你就那么เ一说，很突然，说心里话，我都不太敢相信。你是真心的？还是另有原因？”
陈希便有些不悦，他说：“是真心的。我给你解释一下吧。去年下半年省委组织部ຖ就找我谈话了，省政协今年要换届，省委希望我出任政协常委，我也想去。我原来就是政协委员，对相关工作也熟悉。当个常委本来也无所谓，但组织部还让我兼任政协办公厅主任，这是实职，我就不能再在企业兼职了。所以仓吉公司总经理得找个人接替。我也考虑了几个ฐ人选，但都不合适。有一次我和叶梅谈起这件事，叶梅极力推荐你，对你很赞赏。我一直比较相信叶梅的话，就给你打了个电话。彭舸，咱们俩过去不大熟ງ，我是有点冒失，但我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希望接我的人第一条就是可靠，第二条是能力。你这两条我都满意。”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你不要听叶梅的，企业老总更替是件大事，你要慎重。我没干过房地产，对这行业一无所知，这你应该知道。还有一个问题，我是国合的人，国合不会放我走的。”
“这我清楚。没干过没关系，我了解你，你是伯克莱的mBa，又在那ว么多的行业干过，干得又都挺好，干房地产你没问题。至于国合不放你，彭舸，你要走谁挡得住你？还有，叶梅说你善于处理危机，我找你，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实话实说吧，仓吉公司也确实有一些麻烦。”
彭舸问：“什么เ麻烦？”
“我前年在延吉路上拿了块地，总共有1oo多亩。接着就干晋云轩项目，一期开了5万多平米，到去年基本建成，9月份就开了盘。但没想到销售不好，卖了不多几套。和点儿公建。这个楼ä盘我犯了点错误，当初我想把它建成经济适用房，房屋的户型都比较小。结果市里不退我土地费这块地土地费是很贵的。经适房做不成，做夹生了，这是个天然缺陷。彭舸，你要是遇到这个情况你怎么处理？”
“这两ä年国家宏观调控，别的开商卖得也不好。你说的晋云轩位置如何？”
“位置是一流的，甲â一地段，寸土寸金。紧邻๑徙阳市新า兴的金融商贸区，市里规划ฐ的规模很大，也很宏伟，计划要招商2oo亿进来。”
“一流地段建经适房？陈希，你当时怎么想的？”
陈希赦颜，诚恳地说：“我检讨一下自己吧，我那ว时已经想走了，心不在焉。到เ去年我组织部的朋友说运作差不多了，我就更没心思了，所以整个弄个一塌糊涂ิ。象这个ฐ情况，彭舸你有什么建议？”
彭舸笑了，“陈希，我什么都不了解，当然什么เ也说不出来，哪有什么建议。”
陈希诡谲地一笑，“彭舸，我知道你对仓吉公司已做过调查了，你也向别ี人了解过我的情况。”
彭舸很尴尬，他确实找些朋友，让他们帮了解了一下。他只好说：“美国有个房地产大亨说过：第一是位置，第二是位置，第三还是位置。位置好，别的适当做些技巧，还是有转寰机会的。”
“能不能ม说具体点？”
“陈希，我是干投资咨询的，你真要让我细致说你得付费！”
陈希诚恳地说：“彭舸，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你可以不展开给我谈，但是如果你接受我的邀请，这将是你最大的一个问题，你有信心就好。”
“陈希，你说的不是最大问题。你的资金流怎么样？负债呢，你的负债大不大？这是个大问题。”
“公司的负债不小，大约一个ฐ亿。但是公司资产，包括现金4ooo万，现有楼ä房4万多平米，还有二期的一块地，至少有3๑亿。所以负债不是大问题。”
“你的这些想法你的董事会认可吗？他们那面有没有什么嚼牙的？这也是个ฐ大问题。”
“应该没有问题，这个公司是我创建的，所有的关系也是我的，他们对我还是言听计从的。你的事我征求过他们意见，他们不反对。彭舸，这些都问题不大。”
彭舸看了陈希一眼，说：“陈希，国家的房地产政策最近有什么动向？”
“我没太关心，你要想知道，我可以给你做个专题。总的感觉吧，改革开放后，国家在住房供给政策上有些摇摆不定，似乎有种力量，总在推动住房完全市场化。这是个不好的趋向，房地产是一种资产类行业，如果生两极分化，完全市场化的房地产业就不会去照ั顾低收入家庭，甚至中产阶级。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趋向很可能生。我对这个行业厌倦了，太唯利是图，这也是我要走的原因之ใ一。”
彭舸笑道：“在商言商，我们没必要替政府忧心。谢谢你陈希，对我这么信任。说心里话我也想过来，当房地产老板多牛逼呀！但我调不过来，国合是不会放我的，我硬走就把我自己的路堵死了。我对你和你的公司都不了解，对房地产业也不熟悉，我贸然出来，那可真是背水一战了。我有个建议，我给你做代理经营吧，或者叫托管。我先替你经营着，算是一个ฐ过渡。将来你当官当腻了你还可以回来。咱们是战友，你遇到这么เ个情况，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彭舸，非要在国企干么？国企体制是很僵化的。为什么不尝试尝试其他的呢？你还年轻。再说，你调过来，董事会还会给你一个2％的行政期权，代理就没有了。”
彭舸说：“钱的事我不在乎ๆ。你说得不错，我有时对国合的体制ๆ也烦，干点事左请示ิ右汇报。但我对国合毕竟熟ງ了，呆了很多年。先代理经营吧，干一段时间以后再说，那时我也许会考虑你的建议。”
陈希无奈，他想了又想，说：“那ว好吧，先按你的想法，你先把公司接过去，其他的以后再说。因为我着急，组织部要求我尽快到เ政协报到，熟悉一下政协机关。今年是政协换届会，会一开就要任命了。彭舸，即使是代理经营，期限也不能少于两年，也需要由á董事会正式任命，也需要在工ื商局作变更。董事局那面我可以做他们的主，但是你要是半道撂挑子，你就把我给害了，你不会吧？”
彭舸看着陈希的眼神，知道他这话的分量，他毫不犹豫地承诺说：“陈希你就放心，彭舸不会做这种事的。”
陈希说：“那ว好，彭舸你起草个协议吧，条款要合理啊。”
彭舸说，你放心。
他们又谈了许多，后来彭舸说，先说到这儿吧，我还有事。你这事我再考虑考虑，我还得向国合汇报，你等我两天。陈希说行，但你要快点儿，组织部那边催得急。他们在宾馆门口握了握手，上了各自的车。
和陈希谈过之后的第二天，彭舸想好了，便开车去国合大楼找刘总。刘总听完彭舸的讲述，很意外，“还有这种事？他怎么会信任你？房地产你懂吗？”
彭舸：“不懂ฦ。不懂就学呗，证券、金融服务那些我也不懂ฦ，你不也把我派过去了？”
刘总冷笑一声：“过去我要调你去集团房地产公司当总经理，你推脱说你不懂ฦ，不去。这次这么热心，为ฦ什么？”
彭舸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刘总，我承认我是推脱，房地产公司付林在那里，付林是我哥们儿，老实厚道，我怎么好意思去顶ะ他呢？现在情况不一样，是代理经营，是出色公司的正常业务。”
刘ถ总说：“耍小聪明！代理经营是董事会的权力，总经理哪有权力委托？你是想脚踩两只船吧？好了你就过去干，不好你还可以退回来。再说，委托经营是要有保证金的，经营不好你是有责任的，要承担损失，这个你有打算吗？”
彭舸老老实实承认道：“刘总，这些法律问题我还都没来得及想，但你说我脚踩两只船我不承认，我就是对房地产事业特热爱。我和陈希的关系不是一般商人关系，我们是战友，战友之间有种特殊的信任感。所以他压根儿也没提什么เ责任问题。他说他能控制董事局，所以代理经营是谁的权限，他说这个ฐ关系都不大。”
刘总沉思片刻，说：“彭舸，说实在的你真想走我也不会放你，我不放你你徒唤奈何？国合中层干部ຖ一大堆，但若说能打天下，能ม独挡一面的干部ຖ不是很多。这样吧，你给党组写个报告，就说出色公司业务延伸，替仓吉公司做经营代理，代理期两年。你去仓吉公司有了党组批件，将来万一出什么问题，责任也不要你来承担。但是要让陈希给出一个董事会决议，这样你收费也就合理了。至于交不交，交多少，你自己运作就行了，反正国合对你是大承包。咱们暂时就糊涂神糊涂庙，但过段时间是一定要理顺关系的。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