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感-选录

紧张透了的心一时殊不容易松放开来。今日已是若子病后的第十一日຅,下午因为稍觉头痛告假在家,在院子里散步,这才见到白的紫的丁香都已盛开,山桃烂漫得开始憔悴了,东边路旁爱罗先珂君回俄国前手植作为纪念的一株杏花已经零落净尽,只剩ທ有好些绿蒂隐藏嫩叶的底下。春天过去了,在我们访惶惊恐的几天里,北京这好像敷衍人似地短促的春天早已愉愉地走过去了。这或者未免可惜,我们今年竟没有好好地看一番桃杏花。但是花明年会开的,春天明年也会再来的,不妨等明年再看;我们今年幸而能够留住了别个一去将不复来的春光,我们也就够满足了。

紧张透了的心一时殊不容易松放开来。今日已是若子病后的第十一日,下午因为稍觉头痛告假在家,在院子里散步,这才见到白的紫的丁香都已๐盛开,山桃烂漫得开始憔悴了,东边路旁爱罗先珂君回俄国前๩手植作为纪念的一株杏花已经零落净尽,只剩有好些绿蒂隐藏嫩叶的底下。春天过去了,在我们访惶惊恐的几天里,北京这好像敷衍人似地短促的春天早已愉愉地走过去了。这或者未免可惜,我们今年竟没有好好地看一番桃杏花。但是花明年会开的,春天明年也会再来的,不妨等明年再看;我们今年幸而能够留住了别个一去将不复来的春光,我们也就够满足了。

这些文字的费解虽然不亚于公府所常发表的骈体电文,但因此总可约略๓想见它的幽雅了。我们所见只是废墟,但也觉得非常有趣,儿童的感觉原自要比大人新鲜,而且在故乡少有这样游乐之地,也๣是一个原因。

这些文字的费解虽然不亚于公府所常发表的骈体电文,但因此总可约略想见它的幽雅了。我们所见只是废墟,但也๣觉得非常有趣,儿童的感觉原自要比大人新鲜,而且在故乡少有这样游乐之地,也๣是一个原因。

一九二二年七月十四日。

一九二二年七月十四日。

报载王静庵1君投昆明湖死了。一个人愿意不愿意生活全是他的自由á,我们不能加以什么褒贬,虽然我们觉得王君这死在中国幼稚的学术界上是一件极可惜的事——

1王静庵即王国继(187๕7一1927๕),字簿安,号观堂,浙江海宁人,近代学者。著有《观堂集林》、《朱元戏曲史》、《人间词话》等。

王君自杀的原因报上也๣不明了,只说是什么对于时局的悲观。有人说因为ฦ恐怕党军,又说因有朋友们劝他剪辫;这都未必确吧,党军何至于要害他,剪辫更不必以生死争。我想,王君以头脑清晰的学者而去做遗老弄经学,结果是思想的冲突与精神的苦闷,这或者是自杀--至少也是悲观的主因。王君是国学家,但他也研究过西洋学问,知道哲学的意义,并不是专做古人的徒弟的,所以在二十年前我们对于他是很有尊敬与希望,不知道怎么一来,王君以一了无关系之“征君”资格而忽然做了遗老,随后还就了“废帝”的师傅之职,一面在学问上也๣钻到“朴学家”的壳里去,全然抛弃了哲学文学去治经史,这在《静庵文集》与《观堂集林》上可以看出变化来。(譬如《文集》中有论《红楼梦》一文,便可以见他对于软文学之了解,虽在研究思索ิ一方面或者《集林》的论文更为成熟。)在王君这样理知发达的人,不会不发现自己้生活的矛盾与工作的偏颇็,或者简直这都与他的趣味倾向相反而感到一种苦闷--是的,只要略有美感的人决不会自己愿留这一支辫发的,徒以情势牵连莫能解脱๳,终至进退维谷,不能不出于破灭之一途了。一般糊涂ิ卑鄙的遗老,大言辛亥“盗起湖北”及“不忍见国门”云云,而仍出入京津,且进故宫叩见鹿“司令”为太监说情,此辈全无心肝,始能ม恬然过其耗子蝗虫之生活,绝非常人所能模仿,而王君不慎,贸然从之,终以身殉,亦可悲矣。语云,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巨,学者其以此为ฦ鉴:治学术艺文者须一依自己้的本性,坚持勇往,勿涉及政治的意见而改其趋向,终成为二重的生活,身心分裂,趋于毁灭,是为ฦ至要也。

写此文毕,见日本《顺天时报》,称王君为ฦ保皇党,云“今夏虑清帝ຓ之安危,不堪烦闷,遂自投昆明湖,诚与屈乎后先辉映”读之始而肉麻,继而“发竖”甚矣日本人之ใ荒谬绝伦也๣!日本保皇党为欲保持其万世一系故,昔心于中国复辟之ใ鼓吹,以及逆徒遗老之ใ表彰,今以王君有辫之ใ故而引为同志,称其忠荩,亦正是这个用心。虽然,我与王君只见过二三面,我所说的也只是我的想象中ณ的王君,合于事实与否,所不敢信,须待深知王君者之ใ论定:假如王君而信如日本人所说,则我认错误,此文即拉杂摧烧之ใ可也。

民国十六年六月四日,旧端阳,于北京

(1้927年5至6月作,选自《谈虎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