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粉墨登场（一）
一
黎明，一座小区的某幢楼ä里的一套两居室住宅。
卧室里，派出所副所长召冲朝把手伸进儿子的被窝里，找到เ了那ว双重叠着架在一起的小脚๐。他在儿子床边已经坐了十多分钟็借着笑夜灯的荧光凝神地端详着儿子贪婪的睡相。儿子侧身睡着，圆圆的小脸向上仰起来，一只小手托着下巴๒，另一条胳膊像旗杆似的贴着脸颊向上举着。儿子巧小的鼻翼微微地歙动，出沉沉的鼻息。儿子长得很精致：清晰弯曲的细眉、密而长的睫毛、微翘的鼻尖、小而圆润的嘴。召冲朝的手从儿子正在变硬的脚后跟慢慢地摸过脚心，在脚前掌处停留了片刻，那ว地方也正在生出薄茧来。
召冲朝还清楚地记着七年前儿子出生的那个晚上，当他第一眼看到เ这个前额上粘着乌黑长的红脸小汉子时，他的心一下子就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恍惚和迷乱攫住了。那一刻，仿佛灵魂倏然间脱壳而出，几乎就在同时，那ว飞去的灵魂又随着一股温热的物质返回到เ他的身体里。眼泪流淌出来时，他体味到了一次从来不曾有过的释然。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感受。他坚信那是只有一个ฐ人再生之后才会有的感受。儿子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他趁妻子熟睡之ใ际抱起了儿子。儿子太轻了，很长时间里他一动不敢动，生怕儿子会飘走了。最后他把手指从襁褓的缝隙了塞进去。他摸到了儿子的一只小脚。那只小脚约摸寸把长，五瓣黄豆般大小的指肚像是五个柔软而又光滑的小水囊。摸到脚后跟时，他非常小心地捏了捏。他惊讶地现那ว里面竟然没有骨头。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疼。他希望能这么一辈子抱着儿子，这样的一只小脚又怎么เ走得了生命的历程呢。这感受再一次使他泪如泉涌。
那天晚上，他亲自给儿子换尿布、唤醒妻子给儿子哺乳，其余的时间里他就那ว么เ抱着儿子，谛听着儿子浅浅的呼吸声，嗅着儿子身上散出的奶香味，感受着儿子在他怀抱里轻微的蠕动。
七岁的儿子脚已经长得很大。他又摸到了儿子的脚๐趾头，那上面因负荷身体的重量和奔跑行走的磨砺，已๐经不再柔软了。他再一次俯下身嗅了嗅儿子蓬乱的黑散出的油腻腻的汗腥味，又在儿子脸上印下一记长长的亲吻。然后，他唤醒了儿子。
天还黑着呢。
父子二人像每天一样跑出小区，沿着车辆稀零的支线街道向东跑过四个公交汽车站牌，又向右拐上干线街道，继续向前跑了两个ฐ站牌后开始折返。
召冲朝其实是在快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儿子，儿子迟钝的目光从他眼前划过，这迫使召冲朝继续放慢疾行的脚步。
“老爸。”儿子在身后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召冲朝没有理睬儿子。
“爸爸，老师都说春天要保证睡眠呢。我睡不够觉上课就会打盹，被老师现了就会罚站，还要扣分呢。老爸呀，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儿子央求着，脚๐下的步子变得踢踢拖拖了。
“不行。”召冲朝坚决地说。
他听到儿子在身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儿子此刻会抱怨他，他也知道培育一个两岁时就被母亲抛弃的男孩先是严å厉，其次才敢是慈爱。
二
天正在放亮。
距召冲朝家不远的一座以陈旧ງ建筑为主ว的住宅小区里。
一幢建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住宅楼。
一套两居室的住宅，卧室里，零乱无序。
一张不大的写字桌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杂志，有几本书籍摊开来，但并没有摆放在阅读的位置。案头有一摞写就的稿纸。桌上的烟灰缸里的烟灰堆得已经冒了尖，有几个烟头滚落在桌上。桌子的正中放着一只小圆镜，镜前有一把用来拔胡子的镀镍小铁夹。椅子上扔着主人的衣服，深色上装，深色的裤子，最上面竟然搭着一条裤衩。
被子下面的主人在蠕动着，蠕动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可以听见被子下面的人出愉快地呻yin，呻yin很快就变成了一种近似于哀号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直接从肺里喷出来的，短促、剧烈、快活。终于，当动作和声音的频率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和谐和统一时，这个人完成了一次质量很高的自慰行为。
卧室里恢复了零乱中ณ的宁静。
被子下面的人安静地躺着，像是死了一样。
这时，有人敲卧室的门，一位老妇人的声音：“本子呀，该起床啦，你把烟摊推出去，妈今天还是感觉不太好，你再帮妈守几天。”
等老妇人进到自己的房间后，荆本至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光着身子来到เ立柜的穿衣镜前，这时我们可以看清他的模样了：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体魄非常强健。半长的头披在前额上，一双忧郁的眼睛，长眉，短鼻，薄唇，下巴透出一些坚毅来。他的手顺着喉部慢慢地通过前胸，再滑到肌肉突出的腹部，最后停在了正在萎缩的阴茎上。眼泪在他那ว双忧郁的眼睛里盈满，又缓缓地流过削瘦的面颊，滴落在隆起的胸大肌上。
三
太阳刚刚升起来，城市沐浴在璀璨的阳光里。
同一小区里的一幢结构新颖的砖混式商住楼。
暮春的风像一位顽皮的孩童从一套结构新颖、装ณ修简约的两室两ä厅住宅敞开着的窗户里溜进去。
住宅卧室床头柜上的电å话一直在响。
张豪泽猛地翻过身，同时抓起电话，语气恼怒地：“我是张豪泽。”
被子底下依稀还有一个ฐ人。
睡眼惺忪的张豪泽被窗口射进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豪儿，你在听吗？”电话那边的人在问。
“我在听，妈妈。”张豪泽点着一支烟吸起来。空着的右手从眼角拨下一块眼屎。
“下个月3o号是你爸爸的生日，又是周末，你要回来。”电话那头的妈妈语气温柔，又像是在央求。
“嗯。”
“豪儿，你已经三十一岁了
“妈妈，”张豪泽打断妈妈的话，“是父亲过生日。”但没有不耐烦。
“噢噢，”听出来妈妈生怕惹恼了张豪泽。“你爸爸很忙，他没时间为你操心，你应该理解他。”充满了母爱，也有焦灼。
“我会照顾自己。”
“你有多半年没回家了。今年是你爸爸55๓周岁生日，我们都想你回来，你妹妹也回来，她昨天从荷兰来了电话。”
“我会回去的，妈妈。“
“噢，能回来就太好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忙，也不会怪你。”
张豪泽无奈地摇摇头，又深深地吸了口烟。
“豪儿，”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欢悦起来。“有件事妈想问你。”
张豪泽嗯了一声，算是允许了。脸上却有些不耐烦了，他象是知道母亲要问的是什麽。
电å话里停顿了一下，张豪泽的母亲显然想斟ต酌一下如何问才好。“我们都老了，我还有三年就该退下来了。人老了，想的事情就会多。凡琳在荷兰，我们老两ä口就只有你在身边。凡琳在荷兰读博士后，了个天大的誓说是搞一辈子单干，不结婚。她离我们太远只好由她去了。你呢，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妈妈在电话那ว头笑起来。
张豪泽面无表情，他弹了一下烟灰又把烟重新叼上。他已经把裤ไ子套在褪上，但上身仍然赤裸着。
“我已经答应回去了，妈妈。”
“噢噢，豪儿，妈妈知道一说这事你会不耐烦。但是这次回来我们希望能看到你带着女朋友。”
“妈妈……”
“即使不为了让爸爸高兴，也还是为了我，你的妈妈。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个世界就没有你中意的女孩子？！”
“妈妈，我没有女朋友。”
张豪泽扣下电å话听筒，瞪着眼睛看住天花板。吸干净手里的烟，他把烟蒂在一只盛满了烟蒂的盘子边沿上揿灭。然后伸手抓住被子的另一头，一下子掀开来。床的另一侧躺着一位女人，全身赤裸着，一头浓盖着脸。
张豪泽冲着女人低声吼道：“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