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小汽车由远处驶来。我忙跳起身，迎着车子扬出手去招呼。汽车反倒加快了度，在我身边绕了个急弯驶了过去。甭说，一定拿我当成拦路抢劫的了。这条路不是什么交通干线，半天也不会来一辆车。看看表，深夜十二点半钟了。也就是说，我已经在街上逛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了。
唉！这样想，倒还不如想想为什么偏要到日本来呢？我有什么เ理由非来不可呢？我开始对自己抱怨起来。
可是我今天见到的热处理车间简直能被那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抬到天上去，风机声、马达声、冲压机声、运输车声，再加上巨เ大的卧井式电炉出的轰轰声，和开炉时冲腾而起的赤色的热浪掺合在一起，简直是个ฐ火光冲天的战场。说话要用嘴堵在耳朵上喊，否则什么เ也听不见。
只有咬牙拼命去砸。经过热处理的钢圈，硬上加韧，弹性极好，冲头砸在上面，立即便被反弹回来。右手的虎口被震得生疼，仿佛裂开一样。只好两ä只手一齐上，不久ื，左手也渐渐不支了。
“啊一一”我把身子仰靠在松软的椅背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逗得他们夫妇都不禁笑起来。
他们又都笑了。
“学日语干吗非要去日本学呢？中国不是也有学习日语的地方吗？难道在中国学的日语和在日本学的日语不一样吗？”
“哎呀！您别ี塞了，带这些干什么呀。”
“去日本干什么？去当苦力？看看报纸上是怎么写的，那叫什么留学？”父亲，一位离了休的大学教师忿忿地表态说。我猜想，此刻๑浮现在他脑子里的一定是几十年前抗日战争时，日本人在中国大批抓劳工ื押往日本的场面。满脸菜色，一身褴褛，脖颈่后闪着刺刀的寒光，被一步步押上挂着太阳旗的船里去。半个世纪过去了，我难道只不过是进化成了一个身穿西服，手执护照，自己送上门去的高级苦力不成？哼，简直笑话！
更多的朋友则是婉言相劝：“要慎重，要考虑一下得失。说白了，就是值不值。就说你吧，论工作，中国作家协会的牌子已经很不错了；中级职称也有了；副处长也当上了；两ä间一套的楼房也住上了。如果因为ฦ去日本，这一切都打了水漂，那可就亏大了。退一步说，这一切都不丢，你去了又能ม怎么样。快三十五岁的人，一边从头啃口语，一边还要卖苦力，受那份洋罪，犯得上吗？”
“是啊，被盗了当然要通知他们。”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当然我不是怕警察，只是来日本后还没有见过这里的警察，紧张中夹杂着些好奇。
大约五分钟后，门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紧跟着，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他们来了。”刘ถ轲跑过去打开门。
一下子进来了五位，屋子由于他们的到来顿时显得狭小和拥挤起来。
我对日本警察的第一印象是：十分精神。当然，这先体现在服装上——深灰色、熨得笔挺的西装式警服，从领口的右下方连接到右肩章下的那ว条醒目的银白色穗带，大檐帽和服装ณ的折缝处好像是镶了金线样的东西，在灯光下出熠熠的光辉。总之，挺精神！而且这五个人差不多是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健壮、这种较高的个头在日本人中并不是很多的。此外，引人注目的就是提在他们手中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金属箱子了。我猜想，那里边装的一定是各种破案工具。
询问开始了，自然少不了要刘轲当翻译。
“对不起，请讲一下事情生的经过好吗？”领头的一位警察打开手中ณ的硬皮记录本。
我把刚才见到的一切都说了。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另外四位警察已๐经分头开始工作了。像电影中常见的那样，戴上白手套，手和脚๐的动作尽量放得很轻。
在通向睡楼的木梯上现了一个球鞋印。显然，只有作案人才会穿着鞋爬上去。碘钨灯打了起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球鞋印被收到เ了镜头里去。然后，一名警察向那个ฐ鞋印上洒了一层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再在上面铺上一张薄薄的白纸，以后，又走过去一名警察，像是帮忙把鞋印复印出来。一名警察还不时用对讲器和什么เ地方进行联系。
“丢失了什么东西吗？”那个记录的警察问。
“一个钱夹，”我真为那个还没怎么使用过的钱夹而惋惜。一个挺漂亮的长方形棕色皮夹，是临出国前花了不少兑换券在友谊商店买的。当时为了买它，好像还在柜台前咬了一会儿牙。
“里面有钱吗？”
“有，不过都是人民币，还有工作证和其他一些票证。”
“多少钱？”
“好像七、八十元钱。”这是上飞机前忘了交给家人的。
“对不起！七、八十元人民币是多少？如果合成日元的话？”那个警察停下正在记录的笔，转头问刘轲。
“两ä干日元左ุ右吧。”
几个警察下意识地对视了一下。我觉得那ว眼神所暗含的是：这么点钱也值得一偷吗？两ä干日元在日本来说不过是两个小时、甚至是一个小时的工钱。其中一名警察在一旁้似乎看出我与他们不同的心情和想法，便问刘ถ轲：“你在中国时一个月挣多少钱呢？”
“一百五、六十元左右吧。”
“啊，那七、八十元就是半个ฐ月的工资呀！”
我觉出了这个警察的好心。
这时，门开了，姚宏走了进来，满脸疲惫的样子，肩上湿渌渌的，外面下雨了。
见到เ这么เ多警察，他显然一愣，不知出了什么เ事。警察又向他进行调查。自然，他一无所知。
这时，一名警察在后门上方的玻璃拉窗处现了指纹，并通知我们，窗上的插销已被破坏。显然，作案者是从这里破窗而入，作案后又打开后门逃跑的。
“我看大半是中国人干的。”刘轲小声对我说，“你看见刚ธ才那个ฐ大球鞋印了吧，上面“回力”两个字清清楚楚。而且连人民币都不放过。这种事一般都是调出这个学校，或马上要回国的人干的。以前这样的事也曾生过两次，都是在学校宿舍，而周围的日本住户从来没生过被盗的事。”
“可学生宿舍有什么可偷的呢？”我不解地问。
“主ว要是偷护照，偷了护照可以去卖钱；或者借此敲你一下，让你带着钱去某个地方赎护照ั。”
我闻之愕然。想不到这些溜门撬锁之徒竟能明出如此“生财之道”。一一现场检查结束了。一个ฐ警察走过来对我和姚宏说：“对不起！还要麻烦你们一下，请在这张纸上按上你们的手印。”他从夹子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我和姚â宏面前。这张纸像是个调查表，除了姓名、年龄、国籍等栏目外，下面便是供按手印的专栏了。
“请不要误会，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清楚地把你们的指纹和作案者的指纹区别开，以便破案。”见我和姚宏迟迟不肯去按，他便急忙解释道。
于是，我们便按他们的要求按了指纹。
“谢谢！打扰了。”收好夹子的警察一连点头谢了几遍。一切调查取样工作都结束了。但他们并没有急于就走的样子，而是站在那里和我们随便攀谈起来。
“在中国，像这样的刑事案件多不多？”一个ฐ警察认真而好奇地问。
“不是很多。”刘轲答道。
“中国的警察厉害不厉害？”
“你说是对谁？对老百姓？”
“嗯。”
“对老百姓当然用不着厉害。”
“像对付这种撬门偷东西的案件，中国警察一般都采用什么เ手段去侦破呢？”
“这可不太清楚了，因为我们都没于过警察这一行。”刘轲遗憾地答道。
“不过，中国警察和日本警察倒是可以在这方แ面交流一下经验。”姚宏插了一句道。几个ฐ警察都笑了。“那当然好了，如果将来有这种机会的话。”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