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刀大惊,急急抽回手,一脸紧张万分。
苏小刀又是惊奇又是忐忑又是慌乱ກ,可回头一瞥,却见他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袍子,系腰带,姿态从容优闲,仿佛等会儿要去接的不是圣旨,而是随随便便的一份京城邸报。
“咳,药汤搁这儿,老夫先下去了。”老大夫识相地忙脚底抹油溜先。
“难道你还瞧不明白我的心吗?”
苏小刀一怔,小脸蛋没来由一红,反过来急急替他辩白澄清。“我是大将军贴身亲兵,这些活儿不是我来做,难道叫大将军自己做吗?”
她心一跳,随即矢口否认。“才不是!大将军才不是那ว种人!”
“好妹妹可冤枉我了,为兄岂是那等见色忘义下流之人?”他的语气极是“愤慨。”
“咳!”反倒是阮清风自己有些心虚起来,吞下了笑,大手解下了身上雪色大氅,朝后方精准地一抛,柔声道:“入秋水凉,妹妹莫冷着了,先包住身子再上岸吧。”
阮清风兴致勃勃地想,通常有重大热闹……咳,重要军演,他自然是一定要亲临现场亲眼见证的了,不过大帐内还有苏家妹妹等着他回去寒暄招待,他又怎好抛下人自个儿玩去呢?
阮清风既是唤他世叔,此时行的就是家礼而非军礼,故老副帅也以阮家世仆亲卫老兵的身分应答。
“那、那ว这是怎么เ一回事?”苏铁头笑得有几分尴尬,不过总算记起了是先该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发飙。
阿花婶只得憋住了眼泪,巴๒巴儿地望着老爷,指望他切莫再心软,让小姐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不不会吧?她她她真的剌中他了?
他软软地挣扎着往下倒,她尽管再有力也扛不住一个大男人全身的重量,再加上唯恐自己重伤了他,这下子祸可闯大了,越发慌得手酸脚软,整个小身子也跟着他跪跌在地。
“小刀姑娘,以合理的状态来推论,一个不是大将军的男子,在元帅大帐里大剌剌沐浴更衣的机率有多高?”他脸上笑意盈盈,懒洋洋问,“若不大将军本人,那我还会是谁?”
“你这颗脑袋瓜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เ?”他差点一口气呛死,俊美脸庞黑了一大半。
“谢王奶奶。”
“这值什么呀?你要爱喝,随时来老婆子这儿,茶叶蛋、面茶管饱。”王婆子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花儿,殷殷切切地道:“多亏了小刀你当初帮老婆子打跑了那几个来收保护钱的混混,要不老婆子这些年哪能这么安生地在这儿做小生意挣家用呢?”
看得阮清风瞠目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姑娘──”真乃神人也。
他迷人的笑容一僵,随即一叹。“姑娘,在下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行行行,别再跩文啦,我这就告诉你。”她平生最怕听人掉书包地罗哩罗唆了,忙挥着手一个ฐ劲儿道:“西境城里最好的酒楼ä叫‘盛开楼’,进了城门往左转第一条西大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最气派最华丽ษ的那ว一间就是了,它和‘万花楼’都是同一个ฐ东家,风格很像的,一眼就能认出。这样说你记不记得?不记得我也不带路了,那‘盛开楼ä’随随便便一笼包子就得三两ä银,傻子才去那儿被人坑呢!”
近日京城最大最火红的八卦就是……萧国公府平北大将军宠妾灭妻,狠逼贤妻傅良辰下堂自休求去!
“娘的!这种负心汉良心都给狗嚼了不成?”听得苏小刀热血沸腾,气愤填膺。
“这年头是怎么เ啦?官越大越不是人,一个两个听见小妾两ä字骨头都轻了,还有没有天良了?”
“咳,小刀妹子,你、你快别气恼了,那是旁人,咱大将军便不是那ว样的人。”猛九因奉大将军密令,留在西山大营盯着苏小刀,顺道找机会替爷歌功颂德,一听见这话自然是急忙解释。
“好歹平北大将军是宠一个ฐ妾,咱大将军还有‘两个’呢!”苏小刀不是滋味地酸溜溜道。
“咳咳咳!”猛九一口气呛进气管里,霎时也蔫了。
哎,爷,您这交的都是什么苦差事?属下可成了里外不是人的猪八戒了。
“行了行了,反正那ว是上官们的事,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咱们在这儿费什么เ心呢?”若是她语气不那么咬牙切齿,可能ม说服力会再更大一些。
“九子哥,你自便,我去河边走走,顺ิ道看看能不能ม叉两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你就别跟来了。”
猛九尴尬地抓了抓头,只得乖乖๔闭上嘴巴一旁晾着去。
苏小刀嘴上说得潇洒爽快,可心下还是不免有些嘟嘟็囔囔的不甚痛快。
西山大营三里外的大河奔腾,又因隆冬,河上头凝结着的碎冰挤得卡卡作响,她正犹豫着这时候鱼儿该不会都躲寒去了,眼角余光瞥见河面上一个ฐ浮浮沉沉的身影,登时大惊!
苏小刀想也不想地踢掉鞋子跳下去救人,冰冷的河水一触肌肤,冻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可一想到救人,又是勇气蛮力倍增,一把抓住了那ว人的衣袖就往岸上拖。
原来是个中箭昏迷的姑娘,小脸惨然青白,气息微弱……
她心一紧,二话不说扛了那瘦弱单薄得像是风吹就刮跑了的姑娘,拔腿就往军眷村方向跑。
西山大营军令严明,寻常女子是严禁入内的,但军眷村可以,而且大将军特意帮她在军眷村留了个干净的小屋子,现下安置这受伤甚重的姑娘正好。
拔箭、撒药、止血、治伤、包扎,换上温暖的干衣裳,在好一通折腾后,总算稍稍妥当了些,苏小刀还没能露出放松的笑,却见那姑娘颤抖了起来,小脸烧得通红。
糟了!
她赶紧又是煮ุ姜汤又是找大夫熬汤药的,整整忙和了三天,总算那姑娘的烧退了下去。
这天早晨,苏小刀倚着床边打瞌睡,忽然听见床上隐约传来轻微的呻吟声,没过多久,那苍白樵悴的姑娘缓缓地睁开了眼。
“醒啦?”她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哎哟,大妹子,你可险险吓死我啦,你整整烧了三日,又昏迷了好几天,我还以为ฦ你必死无疑,都差ๆ点要去帮你挖坑了……还好,幸好你终于活过来了。”
“姑娘,是你……救了我?”她喉头干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对了对了,你一定很渴了吧?来,先喝口水再说。”苏小刀又风风火火地跑去倒了一大碗的水,跑回她床边单手扶起了她。“来,喝。”
“……谢谢姑娘。”那清瘦的姑娘看得有些怔忡,不过确实也渴了,低头慢慢喝完了那ว碗清凉甘甜的水。
“大妹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又是中箭又是受伤又是落水的?被仇家追杀呀?”她兴致勃勃地问。
但见那清瘦的姑娘沉默了半晌,眸底隐带黯然痛楚之色,苏小刀不禁有些内疚了起来。
“呃,我就是问问,如果不方便……”
“我……”清瘦姑娘深吸一口气,努力对她挤出了一抹感激的微笑。“我叫苏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的锦瑟。”
“原来你也姓苏?真巧ู,我也姓苏,我叫苏小刀,是我……”她看了看这位娟秀纤弱的苏大妹子,不禁放柔了声音,学着京城人的说法改口道:“我爹给起的,很豪快吧?”
“小刀姑娘的名字起得真好,”苏锦瑟的神情有说不出的温婉,目光柔和,轻声道:“简单俐落,笔画又好写,令尊一定很疼你。”
苏小刀虽是个ฐ五大三粗的性子,但不知怎的,对眼前这温婉和气的姑娘一见就喜欢,语气间也不由增添了七分的亲昵热烈。
“我爹没念过几个ฐ大字,没把我起成什么เ铜锤、铁ກ枪的,我已经很感谢他了。不过大妹子你这名儿真美呀,锦瑟……嗳ã,我听过,呃……一个人念过的,什么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亿,只是当时已惘然……”苏锦瑟神情凄婉,低低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