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很奇怪,说自己开了十多年店,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陶桃被老板一通恭维,心中不禁得意,说,为艺术献身那ว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才扭头朝外面朝门岗大爷吼了一声,让他带韩路去财务报到。
大爷解释说,单位不是刚三合一吗,这里原本是舞蹈学校旧ງ址,都还没有收拾出来。且,此地的建筑都散落在山坡上,东一栋西一栋,各部门并不在一块儿办公室。
“我这不是正在向上面反映吗?”杨光摇头:“我说桃子,咱们这破单位一个月也没有多少工ื资,你干嘛死守这一亩三分地,当初就该去京城。以你的艺术造诣,加上人也年轻,怎么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京城可是一个大世界,海阔天空,干艺术的,不都求个能展示自己้的大舞台吗?又为ฦ什么เ要守着这个工作这个编制,一辈子窝在这偏僻的地儿?去京城就算再不顺利ำ,好歹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哎……”
陶桃:“你!”
他今天是来报到的,真来个老翁逾窗过,那不成笑话了吗,以后还怎么在单位见人?
不片刻,就有文化艺术中ณ心的员工ื三三两两过来,聚在办公室外面指指点点,唧唧喳喳议论个不停。
是川剧ຕ中经典的诙谐桥段。
韩路没有笑,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陶桃扭头看了他一眼,表示ิ还成。
韩路在她身边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水果,先前是我对不起你,今儿个一整天啊,我这心里都难过得很。我这人有个德性,看到别人不高兴,自己也难过得很。特别ี是这事还因我而起。”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陶桃顿ู时火冒三丈,偏偏口中ณ又不能发出声音,只得翻了个白眼。
“你这什么表情,还不肯原谅我吗?”韩路发急:“丰水梨挺贵的,花了我八十多块,都三天工ื资了,这还不能表达我的敬意,难道你真要现金?我今天刚报到,来的时候家里也没给多少钱。要不,等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再说。只要你不生气,说什么都成。”
这人口口声声都在提钱,当真是俗不可耐。
陶桃是谁,她的职称虽然不高,但在中青年演员中却是扛大旗的,大小是个腕儿。
文化中心的演员们风花雪月了一辈子,都是水做的。而韩路恰似一块泥巴๒掉进来,顿ู时将这清爽世界搞得浑浊邋遢。
陶桃面带怒色,伸手指着门口。
“你撵我走呀?”韩路:“这算是原谅我了吗,你说话呀,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了。”
陶桃终于忍不住了,粗暴地将他推出去,砰地摔上门。
……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一室一厅,带厨房和卫生间,家具电器也买好。只是今天实在太匆忙,来不及准备柴米油盐。
韩路就泡了两包方便面,就着啤酒猛吃大嚼,不觉微醉。
大约是择铺的缘故,这晚他都半梦半醒的,时不时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着屋里的陈设,一时竟想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外面星斗大亮,高海ร拔地区的夜空分外璀璨。
看了半天窗外的银河,他在意识到เ自己独在异乡将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到เ此刻๑他才是真正的成年人,需要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负责了。
韩路是被文化中心演员们吊嗓子的声音惊醒的。
“啊啊啊,咪咪咪……”宛若雄鸡司晨。
有这位爷领头,陆续有其他人加入。
“刘大哥说的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高亢响亮。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ນ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婉转低回。
接着,小提琴也不甘示ิ弱。凡阿令这玩意儿必须合奏,一个人拉,仿佛是钝ๅ刀子在你脑แ袋里慢悠悠锯着,死活不给个痛快;又恰似一把毛哈哈的刷子在你喉咙里来回刷,痒酥酥,酸溜溜。
韩路没睡好,猛地被这嘈ฤ杂给整醒,一看手机,清晨六点。不觉肝火大旺,下意识地跳起来,趴到窗户上就要发出一声:“号什么丧呀?”
但瞬间他就清醒过来,苦笑摇头。
却见,楼房各处都立正起来晨练的演员们。京剧、川ษ剧、胡琴、小提琴,交相争鸣,吵得人脑แ壳痛。
旁边一个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各位领ๆ导,各位来宾,值此新春佳节,辞旧迎新……”
原来是住韩路隔壁的老刘,胡琴师傅兼报幕,此刻正在做功课:“小喇叭开始广播了,小朋友们大家好。”
韩路扑哧一声把痰都笑出来了。
老刘吼了这么一句,又开始对着朝阳深呼吸,状如老僧入定,双下巴๒上的肥肉随着早晨的微风一张一翕,让人怀疑他在练蛤蟆功。
他老人家确实是在练功。
后来韩路和他混熟ງ了,才知道,老刘今年已๐经五十出头。上世纪七十年代,非常时期,单位乱得很。他老人家是有名的逍遥派,也不参与团里的争夺,就练起了这套名曰《吞旭ຓ日》的气功。早ຉ上起来,面对太阳,吸收朝阳的日精。
练了三十年,功夫是没练出来,反落下了白内障。
不过,这套气功在那个特殊年代还是给他带来巨เ大麻烦。有人就说,你连红太阳都敢吞,这不是反动吗?
于是,老刘被愤怒的群众打成灰孙子,逍遥派也当不成了。
这下也没办法睡觉了,韩路就进了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给陶桃打起来了电话:“陶姐,练着呢?”
“是你?”
“怎么样,嗓子好些了吗?”
“咦,你怎么เ知道我嗓子不舒服?”那边陶桃的声音里充满惊讶。
韩路得意地说:“陶姐你平时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穿透力极强,就算隔得再远,旁้边再闹,也能听得清楚明白。但我昨晚去你屋的时候,你说话的声音却有点沙,又含了梨在口中ณ,显然是嗓子不得劲。怎么样,我观察力强吧?”
陶桃沉默片刻:“还好,含了一晚上梨,舒服多了。”
“你含了一晚梨,不怕吞下肚子?”韩路有点担心,又看了看镜子中ณ自己那张大嘴,猛地醒悟:“我自然是要糟糕的,陶姐你谁呀,樱桃小嘴,吃啥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