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安静的老歌。名字是《moonriver》。
他的声音非常干净。沉静并且略带沙哑。坐在一个单脚椅子上，闭着眼睛，唱完之后终于站起来。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飞快下台。这个ฐ时候台下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千河走出后台，很想回宿舍。刚ธ才那漫长的等待让他耗费了太多耐性。像是逃离一般，脚步飞快。
我要去读大学了，在B城。我想要来见你一面。
姐，为什么那天你会突然离开——他终于把这个问题非常艰难地说出口。
千河说，你胡说什么呢。
就好像后来他们在电å话里常常提到的那ว样，她一遍又一遍地把它唱给千河听。秩嫩的曲调。但是非常好听。在她死去不久ื的那些夜里，千河常常听到她的声音。非常熟悉的声音。她就对他唱那歌。她说，千河。我很喜欢呢。
结束之后千河走出酒吧。他背着吉他，在风中抽烟。后来，他听到เ背后响起的声音——千河。有人在叫他。
后来，他带她去了酒吧老板留给他休息的房间。他给她倒热水，洗脸。他终于看清了她。她变得和以前很大不同。目光呆滞。脸上，手臂上残留着干涸的血疤。换了一件新买的衣服。有些成熟的款式，颜色凝重。
外婆抬起头，看到了舒浅漆黑明亮的眼睛。她微微笑。外婆叫她浅浅。她说，浅浅，你怎么เ哭了。
舒浅说，外婆，我一直都记得你的话。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它的意思。
司徒城惊讶于这样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过于理智。与年龄不符。于是他说，难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理智的吗。
司徒城笑——你这样一个看起来斯文的人，怎么也抽起烟来了。
千河，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病是会继续恶化下去还是会好起来。我不敢想像。以后——以后怎么样，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我要照顾妈妈。你还要读书。该怎么เ办。
沉染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许多细节开始如同触须ี一样抚摸他们。千河的脑袋突然不知道如何思考。多年以前的深夜，他出逃在外，那两具闪亮灼热的躯体在瞬间重新出现。他闭上眼睛，叫自己้不要去想。但它们已๐经变成一张网，轻易就把他们网住。他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非常尖锐。
他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分开。只是觉得身体慢慢冰凉下来。舒浅低头不敢看他。他就站在舒浅的对面，拉着她的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孩再次笑了。
免得见物思人。女孩的声音很小。她执意要把它送给千河——大家朋友一场，就当作留个ฐ纪念也好。
我考上高中ณ了。是中。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舒浅说，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吗？我的妈妈帮我查了分数。是69o分。她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进同一所学校。
没有什么。真的，我不知道可以想什么เ。
望海亦是一阵沉默。但他还是轻声笑了。他说，千河，傻孩子。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寄出信后千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围着黑色的宽围巾。是沉染前几天织的。厂里给所有的工人放春假。沉染抽空给他织了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他感到เ温暖。来自北方的风呼啸南下。路灯明亮，光线晃动。和从前的不一样。从前的路灯一度昏黄不堪。他看到匆忙的行人，开始猜测他们来自哪里，又将要去什么เ地方——这是一个ฐ无聊的问题。这么เ想着他对自己笑。在这个属于十四岁的最后晚上他想到เ九年以前，他的母亲死去了。因他迷恋五彩斑斓的气球而和母亲走散。在他找到母亲的时候她已经死去了，就那样突然地，躺在血泊中。鲜血无法遏止地从体内汹涌ไ而出。卡车司机对着汹涌的人群不断ษ咆哮，试图逃避自己的罪行。那时候他五岁。他看到面前漂浮着一张张苍白而陌生的脸。都是属于s镇的同乡人。平时他们热情客套，此刻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近。千河在那一瞬间感到可笑。他趴在母亲身边，呼唤早已๐死去的母亲。泪水汹涌又带着深刻的仇恨。想要永远离开这样一个冷漠的地方แ。
我也不知道。或许那只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喜欢它的感觉。说不出来，只是突然想到那个ฐ城市，希望有一天可以去那里生活。
千河笑。他知道自己้羡慕她。因他的家庭根本无从提起。他看着舒浅，这个女孩有着非常清秀的侧脸。她是快乐的，亦是幸福的。千河不想打断她的快乐，于是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事情。他的家庭。死去多年的母亲。一直沉默怪异的父亲。患有抑郁๗症的继母。离家出走的哥哥。还有辛勤持家的姐姐。他没有和舒浅说起任何这些。就好像刚ธ才，舒浅问他关于上海ร的事，他亦没有告诉她，那ว是因为望海的原因。因为望海生活在那里。所以他对那个城市怀有期待。而千河始终没有那样说起，他只是看着舒浅，听她讲述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到เ最后，他对她微笑。并且叫她的名字，舒浅。
好了，我知道了。
最后千河说，好的。我知道了。
舒浅是活泼中ณ又有点安静的女孩。她就坐在千河右边靠前两ä排的位置。千河上课的时候常常看到เ她轻微晃动的后脑勺。她的成绩很好，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可以在许多节日晚会上看到她。这样的女孩亦让许多人羡慕。
千河听到这里脸微红。对于这些，从前他亦有所耳闻。他想要掩饰这样的难堪。他说，是吗？我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她们——这是他说话的方แ式，语气平静。好像一直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千河看到破坏的桌椅，还有碎裂的碗碟。他悄悄问沉染，到底生什么事了？
关于打架，他已经习以为常。在这方面他亦熟ງ知望海。据他所知，望海和其他帮派的纷争时常会生，但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毕竟很少人亲眼看到过。有时只是那些无聊者的刻意编造。望海也对这些传闻不置可否。
千河点头。他问沉染，那么你会习惯吗？
所以她就对千河笑了。她说，千河，我明白自己้的生活。我愿意和母亲一起留在这里——那于她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很长时间，他对这条河流有着莫名的恐惧。
他们走上一座石桥，然后坐下。望海ร再次抽烟。再次谈论到เ母亲，两人无言许久。望海ร吐出烟圈，看着脚๐下的水面。从前，他和别的男ç孩一起下水玩耍。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他们已经长大。正在往生活的不同方向行走。望海叹了一口气。最后他拍拍千河的头，对他说，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了。那ว些只是梦而已。根本没有这回事。他说其实生活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亦不知道。他们都是一样，年少单亲，生活在同一个家庭，承受各种压力甚至歧视。但是又必须ี故作坦荡地生活下去。这些，望海ร不知道该如何和与他年纪悬殊的弟弟去说。又或者，这些原本就无法述说。关于他自己的生活轨迹，或许与他人无关。他看着千河在落日下沉默冰冷的脸，想到许多年以前的自己้，和母亲一起生活。生活坚辛但是快乐。到最后，居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แ下来。
他面对着自己的两个ฐ儿子。他们还在微弱的晨光中ณ熟ງ睡。对于即将到เ来的一切一无所知。他的眼睛盯着望海——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在学校里如何拉帮结派。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但是他并不知道事情的严å重性。他以为孩子还未长大。那ว些不过是无知少年所热衷的来自无聊生活的小把戏，因此他并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展到另外一个ฐ层面了。他作为一个ฐ父亲，在今天早ຉ上被两个熟识了十几年的邻居突如其来地咒骂。那ว咒骂是如此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