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小心地在堑壕和坑道之间移动，躲避着敌人铺天盖地的子弹和炮弹破片。堑壕的地面上满是弹壳和空的弹匣，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土。踩在空弹匣上出的金属扭曲的脆ะ响淹没在外面火与金属杂乱无章的大合唱中。
我的齿缝里满是泥土，怎么เ也清除不干净，说话的时候感觉这些细小的家伙在口腔里一起震动，让人极不舒服。透过擦拭后的镜片我眯着眼开始默默估算正在弓身向上攀援的敌人距离。
导弹拉着长长的尾焰飞快地沿着山坡扑了下去。一股浓浓的烟雾将敌人这辆装甲â指挥车笼罩住了。
我固执地用观瞄器照ั射着那团在不断扩散的烟雾丛，期望能ม够因为敌人的疏忽而捕获目标。
“注意！”黑暗中ณ黄彪喊了一句。
“哎呀！”“咣！”在转弯的时候那个跟在后面的战士没留神，一头撞在墙壁突出的角上。幸亏戴着头盔。
下午六点，正当老百姓的车队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弹爆炸声从前线阵地传来，敌人新到达的主力重装地面部队投入战斗了！
“反雷达导弹！”阵地上不知谁喊了一句。
留下几名战士看守着敌人投降的俘虏，我们在指导员的带领ๆ下继续横穿小镇搜索敌人。
二十多天来，面对敌人这种肆无忌惮的打法，困守的战士们义愤填膺。终于，今天晚上找到出气的机会了。
我连忙称谢。郭永憨笑着搓着大手。“卫同志，听说您可是战斗英雄，能ม不能向大家介绍介绍。”郭永蹲在门边上靠着墙边，边用软军帽扇着边问道。
“那是！”黄彪在一边开始附和。
“那ว，唐中ณ尉，我就不陪你了。再见。”护士长说完就离开了。
当看清她的侧面的时候，我不禁呆住了。那是一张充满雕塑感的脸庞！高耸挺拔的鼻梁，一双如清澈深潭般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有两道美丽修长的蛾眉，卷曲亮的短在唇角勾起。
我的鼻子也一酸，有泪水落在手背上。在高地上战斗时的豪情壮志被这个该死的地方弥漫着的悲伤和沮丧ç破坏无疑ທ。
没办法。我只有再躺回床上开始胡思乱ກ想。这时有个护士从我身边走过，我赶紧喊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苏醒。有个战士背着我，一步一摇晃艰难地在泥水里跋涉。我的自动步枪被他斜挎在身上，不时碰在我身上。
在我身边躺着两个伤员。宋布衣也受伤了，他的右腿血肉模糊只剩下半截了！头上包扎着绷带，面无血色。宋布衣是被敌人直升机射的火箭炸伤的，一枚火箭直接落进堑壕，布衣居然拣回一条命。
终于我看见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张廷玉受伤了，李玮和李腾飞架着他快步向我们这跑来。没时间细问，我和宋布衣赶快领着他们三人跑进防护室。
我刚ธ回头准备看看张廷玉的伤势，房顶传来一阵恐怖的轰鸣声，接着墙角的支柱出呻yin。大家都抬头看去，只见支柱上靠近墙顶的应力角钢慢慢的变形扭曲。过了片刻强大的燃气冲击波出隆隆声沿着坑道扑了过来，象是呼啸而至的狂躁巨龙。整个防护室地面都在燃料空气炸弹的爆炸冲击波下颤抖，随着大地的震动，灰尘一阵阵从防护室顶部ຖ的工字钢缝隙之间洒落。
“还好，就是被敌人直升机压着上不了掩体。”我无奈地答道。
“嘿，怎么不早ຉ说哩。我们可以用它试试揍敌人的直升机，就算打不中也可以把它们赶远一些。”李腾飞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顿ู时观察室里气氛活跃起来了，战士们抢着要求去操作火炮。
“下雨吧，也许敌人就更难进攻了。”我想到เ。
十几秒钟后空中ณ传来炮弹刺耳的滑行声音，我立刻๑捂上耳朵。第一1้55毫米榴弹炮弹落在离我几十米的地方แ，然后更多的炮弹落在阵地的前后左右。整个大地都在呻yin，虽然我背靠着一米多厚坚固结实的钢๐筋混凝土墙壁仍能感觉到坑道的震动，墙顶ะ不时有混凝土碎屑落在我的钢盔迷彩套布上。以前我只是在小说在电影电视上看到这些场景，觉得非常有趣，可当你身临其境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兴致了。炮弹在空气中爆炸引起的声波震动让人浑身难受，就像几只手反复拉扯你大脑里的神经一样。第一次在坑道里经历炮击的时候我几乎快被震疯了，紧紧地捂着耳朵躲在坑道最下面，这让人觉得简直是无法忍受，却又无处可逃无法躲避的感觉我这辈子都永生难忘。
“有人吗？快过来！”在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嘶哑的叫喊声。
我们扭头一看，是那个炮兵士官。他的炮兵班掩体已๐经被敌人的炮火轰塌了，火炮侧向歪倒在地上压住了他的腿。
大家赶快跑了上去合力把压在炮兵士官腿上的火炮大架移开，这时后面路过的一个卫生员跑了过来开始替他检查腿部的伤势。“二班长，你小腿断了，我背你下去。”
“不用！先帮我止住血吧，我看看炮还能不能ม用。”炮兵士官吼叫着，边挣扎着靠在反坦克炮边检查火炮的观瞄镜和驻退机。炮兵士官整个ฐ人看上去已经陷入疯狂状态之中ณ。
江泪在后面用肘子捅我一下，悄悄地用手指向被摧毁的掩体上。循着江泪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几个ฐ炮班的战士，现在已经变成一地的残肢断ษ臂，衣服碎条、压瘪的钢盔混合着破碎的钢筋混凝土碎块散落得满地都是。牺牲的战士们身体里喷涌出来的鲜血把反坦克炮的炮身涂抹得殷红。被敌人炮火轰塌的掩体射击口正在涌入滚滚的硝烟。
“张景星，你后面去看看还有没有穿甲â弹。”炮兵士官红着眼对卫生员说道。
张卫生员默默地看了炮兵一眼转身走进坑道里面。
“火炮还能用！你们三个混蛋，还不过来帮忙！”炮兵士官突然转头向正在为ฦ死去的炮兵班战士难过的我们三个人骂道。
我用眼睛示意正要回答的老柳不要出声，我们三个ฐ人开始在炮兵士官的指挥下把沾满鲜血的火炮翻转扶正。
“卫生员！穿甲弹！穿甲â弹！”炮兵士官坐在大架上伏身靠在瞄准器上，边转动手轮边高声喊道。
“我去帮忙。”老柳转身帮卫生员搬运炮弹去了。
“敌人，敌人上来了。坦克，还有步兵战车！怎么炮弹还没到！”炮兵士官边摇动手柄边歇斯ั底里地高声怒骂着。
“炮弹！有炮弹了！”我转身看见张卫生员和老柳抬着一箱炮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快！快！快！装弹！笨蛋！装弹都不会？”大家在炮兵士官的指挥下忙乱ກ地打开炮栓，装弹。
“目标1้o21公尺！放！”在炮兵士官的喝令下我拉动了击绳。
巨大的后坐力把压在炮架上的三个ฐ人高高抛起，炮兵士官死死地用双手抓住炮身。在火炮还没停稳，炮位上还在尘土飞扬的时候炮兵士官已经把眼睛凑在观瞄镜上查看射击结果。
“*โ，偏了！”
“再来！什么呆？穿甲弹！”
“目标1o12公尺！放！”
“打中ณ了！再来，还有一辆！”
“这帮畜生！穿甲弹！”
“快！关炮栓！”
“目标9๗95公尺！放！”
在后面搬运炮弹的那个ฐ叫张景星的卫生员气喘吁吁地往复奔跑，一颗颗炮弹被扔进了炮膛。退膛的空弹壳冒着热气在地上滚动着互相碰撞，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反坦克炮一次又一次地吼叫着、跳动着。这具钢铁铸造的机器象突然拥有了生命，是的，他应该是名转世的古代神射手。
在黑夜中，在弹片横飞，狼烟四起的山腰坑道口，神射手寻找着外面那些咆哮着贸然闯入家园，现在已๐经近在咫尺的钢๐铁铸就的巨兽。一枚枚通红的钨合金次口径脱壳穿甲â弹被猎人准确地射入黑暗中，带着巨大的呼啸，每次的投掷都被猎人倾注了全身的力量，周围的大地都被这股力量所感染，泥土一次次地升腾起来。我们坐在他的身上，也一次次被他巨大的力量抛起，震撼。被猎人击中的巨兽在对面山丘顶上绝望地嚎叫着，巨大的二次爆炸把他们的身体撕得粉碎。
“再来！”炮兵士官扭头朝我嘶声喊道。炮兵士官的头盔和耳塞早被他扔掉了，被硝烟熏得黑忽忽的脑袋和脸庞与洁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见他因兴奋而明亮的眼睛，我也露出了笑容。忽然，我的眼神落在他满是泥土灰尘的耳朵上。他的耳垂正在汩汩地淌着鲜血。
炮兵士官的耳朵早就被震聋了！
“危险！卧倒！”随着老柳的喊声，还在愣的我被江泪扑倒在地上。
“轰！轰！”几敌人的迫击炮弹落在炮位附近。
我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轰得头昏眼花，早已๐空空如野的胃里直往外面冒酸水。我干呕了好一会，直到眼角冒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