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夹峙,兰蕙柳垂,叠秀陌径蓦然飞驰来四骑骏马。
朱棣持缰紧追她后,始发觉她骑术娴熟,策马稳健。他微有诧异,前次纵与她马上相遇,却只觉她擅骑术罢了。眼下与她并骑,睹她手法,始知她的马上功夫丝毫不比男子逊色。
中年男子狂妄的哈哈大笑起来,“就算你家小姐是宫里的娘娘,我家主子也不放在眼里!”说着,他横向二大汉,“将这两个无知村妇抓起来,待王爷回京后处置!”
徐长吟脸色渐沉,万万未想到会无缘无故招惹来晋王府的人。若真是晋王府中人,以晋王深受皇上喜爱的程度,宫里的娘娘当真不会放在眼里。
小雨润如酥,清新淡雅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两抹纤匀的青影沿着翠柳掩映的石板路渐趋而至,正是徐长吟主仆二人。
见她这么说,娉望也不好再说甚么,扶着她往山上走去。
墨香清溢的厢房之中ณ,这会儿正中搁了两口小檀木箱子,靠案几的箱子里是平素换洗的衣裳及笔墨纸砚,而徐长吟正蹲在另一口箱子前。
娉望一听是好气又好笑:“那ว您打算怎么เ将这只箱子弄出去?”人家小姐出外无不是首饰细软一样不落,她家小姐是莴苣一根不留。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皆定在霍琳烟身上,却没让她有众星捧月之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困惑的看向众人:“怎么了?”
朱棣面露一丝不解:“三日前本王倒是出了京,不过却是去了栖霞山,也未曾受伤,霍小姐可是认错了人?”
娉望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见着的正是徐长吟高挽衣袖,正自认真除虫除草的模样。尽管她的衣裾鞋履上已沾了不少泥土,却是浑然不在意。
娉望噘着小嘴走入园子里:“这府里头您会待着的地方,除却飞华阁,自然就是百菜园了,奴婢闭着眼睛都能寻着。”
徐允恭亦点着小脑แ袋安慰她:“娘要打你板子,我替你说情,娘就不会打你了。”他人虽小心却善,极得魏国公府上下的喜欢。
“圣上赐宴,将老爷留在了宫里。”娉望跟在后头回话,“夫人这会儿在佛堂,嘱您回来后过去一趟。”
徐长吟不禁好气又好笑,那ว女诸生的虚名有何用?还能ม吓跑人不成?
“恭儿晓得!”徐允恭忙不迭点头。
那ว郝老板闻言一怔,赶紧四下瞧去,却见并无旁人听见,微吁口气,连又将青衫女子往并无客人的书斋里请去,一边陪着笑说道:“徐姑娘权且当作在下是梦呓之言,风吹过耳,风吹过耳吧!”
那ว婢子在旁接话道:“郝老板,我家小姐不惜冒着被老爷夫人责骂的危险,前后出府来你这儿借了十余次书,你却回回都以此话搪塞。而我家小姐也早已๐说过,不会让你忍痛割爱,只是借阅数日罢了。”说着,她取出一只镏金漆雕木盒,掀开来看,内里置放着一枚工ื艺精细的和田白玉童子,“这枚白玉童子也是我家小姐的祖传之物,现押在你这儿,一物易作一物,你也不吃亏。”
朱棣似明她的质疑ທ,慢慢又道:“本王认为他是清白的。”
“即是如此,王爷难道无法为他洗脱冤屈?”堂堂燕王,权势地位皆比她强到天边,竟然让她去救人,岂不荒谬?
朱棣却摇首道:“此事本王不宜出面。”
徐长吟忍不住道:“纵使王爷不宜出面,然您手下能ม人异士如云,小女子微才,恐会坏了王爷之事。”不管他说的人犯是否清白,让她出面也实在是牵强了些。她能怎么做?劫狱不成?
朱棣淡然的呷了口清茶,道:“本王手下十一儒士皆赞徐小姐之ใ智,徐小姐何需自谦?”
徐长吟微自语塞,对他这夸赞受之ใ又觉上当。
“如徐小姐不愿应允,本王亦自不会为难。”朱棣退了一步。
徐长吟抿唇默然半晌,终归是无可奈何稻道:“王爷当真认为此人是冤枉的?”
朱棣端杯在唇,掩下一丝笑,点首道:“不错!”
“请王爷将事情原委相告。”
朱棣也不赘言,“此人姓施,名靖仪,正六品百户,因谋害参军高庆奎之女而落狱,被判秋后斩决。”
徐长吟轻咦一声,显是有些意外。
施靖仪之事她且是听说过的,前些日子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据闻这施ๅ靖仪乃是高庆奎之部下,能力卓著,不失为一名将才,甚得高庆奎器重。孰料,施靖仪对高庆奎独生爱女心存觊觎,趁高庆奎出京之际,潜入高府意图轻薄。高小姐拼死反抗,施靖仪怕丑事败露,残忍的将高小姐杀害,畏罪潜逃之际被发现,终被揖拿归案。案情破得平顺,可惹人疑惑的却是,高小姐的尸身一直未被发现。而施靖仪在狱中百问而不答,故而直至今日仍未寻着高小姐的尸身。
当日她得闻之ใ后,心中便生疑窦。只她懒于多虑,便也听罢过耳了,却未曾想朱棣竟会在意此人此事。
“此事小女子大抵已明,王爷可有内情相告?”他当不会无缘无故认为施靖仪是受冤的。
朱棣看着她,缓缓说道:“施靖仪有位未过门的妻子,感情甚笃。”
徐长吟心头一动,疑声道:“施百户对高小姐并无觊觎之心?”若无觊觎,何来轻薄,又何来谋害?
朱棣对她的敏锐颇็是满意,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事情真相如何,还需徐小姐查明。”
徐长吟拧眉沉默片刻๑,抬头看着他道:“小女子碍于身份,有些事怕是不便出……”
她话未完,朱棣已道:“金满绣庄沈度,自会听从你的安排。”
他的话让徐长吟心头划ฐ过一丝狐疑,他怎地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马咽车阗的街头,客栈酒肆遍布,而在满目繁丽之中,有一间店辅显得十分突兀。
就见一块陈旧的匾额颤巍巍地挂在漆痕剥落的门额上,上面刻๑着“金满绣庄”四个劲健豪迈的金字,在灿阳下极是耀眼,与其破败的外观格格不入。不甚高阔的檐角上,辟邪神兽不是缺只角便是断条尾巴,在四周高门阔院的客栈酒楼衬托下愈发显得寒酸破败。幸而里外拾掇的还算干净,省却那些年久晦暗的饰物不瞧,却也显得古朴幽静,上门的客人倒也不少。
娉้望来来回回看了那块额匾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对正抬首望着“金满绣庄”的徐长吟道:“小姐,这绣庄怎地瞧着鬼气森森的?”
徐长吟却是直勾勾的望着那门额,颇是兴致勃勃的道:“娉望,你瞧那门额上碘字,法度谨严、点画巧妙,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娉望一愣,还未应声,徐长吟已๐举步朝绣庄里行去。她赶紧呼道:“小姐,您等等奴婢呀!”她家小姐嗜好不多,只几分菜园,几本书墨即已满足。这下可好,一下便被四个字勾去了魂。
金满绣庄内里不甚大,也浑无其名那般的金光满堂。
徐长吟主仆方踏进门,便有位模样机灵的伙计迎上来,笑容可掬的道:“二位姑娘是来挑布料还是置办衣裳?”
徐长吟环目一瞧,四壁整齐的摆放了丝、毫、绸、麻四类布料,或色泽鲜丽,或素雅大方,端看外相,便也能瞧出这些布料皆是色泽纯正且精细的。
娉้望探手摸了摸一匹青面绸缎,不禁赞道:“小姐,这布料可真不错!”
伙计颇是自得的笑道:“并非小的自夸,金满绣庄所出的布料在应天府可是数一数二。”
徐长吟笑了笑,若非朱棣告诉她,她实不知京师中还有这样一间绣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