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来看,一张乐呵呵的弥勒佛笑脸进入眼帘,他有些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边眼镜,四五十岁的样子,三层下巴微微颤动,看起来却很亲切。
还是先含糊认了再说吧,我连忙腼腆地点点头,余光扫到周边工ื作的事务所职员都把视线望向这边,越发窘然。
“那就住着吧。”他猛地开了腔,我惊得忘了合上嘴。
“而且他们知道我住哪里,但是我不知道哪天他们会对我下手。”
我有些尴尬,大清早孤男寡女共进早ຉ餐的事情太过奇怪,却又再挑不出什么,道了声早安默声吃饭。
我喝牛奶的手僵在空中,听不大明白,说道,“你不是说你……有麻烦吗?我今天就可以上班的。”
这个ฐ事务所看起来规模挺大,且人才济济的样子,男士们拿着资料é健步如飞,女士们优雅从容,手下却不歇着。
这里的味道太过陌生,我以为我置身在另一个ฐ世界里。
我眼皮眨了眨,盯着他没说话。
我能理解那种扯痛,那种分离的扯痛。
我这人说话本来就笨,称不上伶俐,不知道怎么道歉来着,门铃声突然大响,林白岩转身去开门,我这才长舒一口气。
其他的菜都好了,锅来的鱼汤也已经熬得差不多了,色白的鱼汤往外冒热气,飘出一股鲜美的香味。
这汤里我放了不少佐料é,豆腐,还有些幼嫩冬笋,生姜ä去了鱼腥味,掀开锅盖,再撒了点嫩葱在汤上,盛好,准备端出去。
也不知道是谁在门外,也不见进屋来,我往外随意张了一眼,林白岩杵在了门口挡住了来人,两人嘀嘀咕咕,隐约见那人手里提着瓶酒,我心想林白岩也太不懂待客之道,外面零下的刺骨天气,却让客人在门口吹冷风,情理上说不过去。
但这是人家的事情,我只是外人,闲事管不得,菜都烧好了,我端着两盘菜出了厨房。
到了客厅,门口男ç人的交谈声越发清晰了,间或有低沉的笑传出,而那人似乎没有经过邀请就越过林白岩走了进来,骂道,“我说你跟个娘们似的遮掩什么,不就金屋藏娇吗?我就看一眼,一……”
听到这声音的那一瞬,我端菜的手僵了僵,一些久远模糊的回忆飘荡回来,刚把菜放下,来人阔步走进来,我抬起头,我们两人都怔在原地。
“莫愁。”
“师兄。”
几乎同一时间,我跟师兄顾斐脱口而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我不敢眨眼,怕这个从我生命消失四年的男ç人再度不见,而他看起来震惊难当,一瞬不瞬地望着我,还是记忆中粗犷的脸庞,高壮的身材,只不过四年岁月在他脸上磨砺出一些只属于成熟ງ男人的沧桑,穿着也与在山里时极其不同。
纵使我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猜到เ会在这幢房子里遇见故人,我们曾经朝夕相对,后来犹如平行线般再也没有交集,而命运之神喜欢神来之笔,突然我们之间的平行线变了方向,再次相交,只是这中间,隔了长长的四个ฐ春夏秋冬。
当年告别时我们还是青涩少年,而现在,我只觉沧海ร桑田。
一时惘然。
师兄的唇微微动了动,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我,竟开始迟疑,“莫愁,真是你吗?”
我郑重点点头,走到他两步外,想过去那ว样仰视他,“师兄,我又见到你了,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师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一时无语,我刚想漾笑,他突然神色大变,脸色铁青,吼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震了震,他已๐经转头向身后一脸阴郁的林白岩大吼,口气很冲,“林白岩,这他妈怎么回事?莫愁怎么เ会在你家?”
他侧头瞥了眼桌上热腾腾的菜,了悟什么เ,腾地把手中的红酒重重放在餐桌上,或者用“砸”这个ฐ动词更为合适,安静的空间传出一声巨响。
“你他妈金屋藏娇藏的就是她?你小子阴我!”师兄满脸怒意,全身散发的汹涌怒气让我缩了缩,除了很久以前的那ว一次,这算是第二次见他在我面前勃然大怒了。
他本身就是个彪悍的男ç人,再加上此时的凶悍,我竟隐约嗅到了暴力的气味。
这中间有一些误会需要解释,我刚想张口,一直沉默的林白岩却淡淡说道,“顾斐,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ว回事。”
师兄冷哼一声,一脸阴霾,“我他妈误会?林白岩,你都我傻瓜吗?”
气氛剑拔弩张,我刚ธ扯了扯师兄的衣角想插话,师兄已经回过头来,因愤怒而狰狞的表情缓和了些,口气也轻柔许多,“莫愁,在屋里呆着,师兄一会回来。”
“师兄,你误……”我话还没说完,师兄充耳不闻地转头向林白岩示意,“我们出去说。”
然后他大踏步地开门出去,而林白岩脸色也好看不到เ哪去,转身前抿唇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跟着出了门。
三九腊ຘ月天里,我只觉得双脚๐冻僵,大脑空白,胸口却是热乎乎的,这种突如其来的相遇太过奇妙,我尚未回过神来,还兀自傻笑,门外激烈的打斗ç声将我从神游中猛地拉了回来。
他们真的打起来了。
我拔腿飞奔出门,一股沁入心脾的凉意扑鼻而来,我“啊”叫了出来,昏暗灯光下,更壮些的师兄一拳击向林白岩的右脸,那力量看起来排山倒海,林白岩吃力不住,一个ฐ趔趄,狼狈地退了几步。
“枉我之前掏心掏肺,我死都想不到你小子在背后来这么เ一手,算我顾斐看错你了。”
师兄又是一记闪电般的铁拳,将蹒跚站起的林白岩击倒在地,他已经被打地嘴角溢出血丝来,固执又极端冷静地说道,“顾斐,你打吧,打舒服了再听我说。”
师兄已经打红了眼,混乱ກ地摇头,“白岩,你休想打她主ว意,我第一个不答应……”
“师兄,别打了别打了。”我狂奔到เ草坪上,挡在两人中间,像是母护雏般的站在林白岩前面,直视师兄凛冽暴怒的眼神,“师兄,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林先生的保镖,我一时没地方住,暂住几天,还有,还有我的身手你也知道,我能保护自己,而且,林先生是个好人!”
师兄的嘴角勾出一抹讥诮,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竟然笑了,“保镖?笑话,他需要哪门子的保镖?”尔后,他凝重地看着我,“莫愁,你不懂ฦ,你还是个孩子。”
他深海的眼似乎埋着痛苦,而我认真说道,“师兄,我已๐经不是四年前的小孩子了,我长大了,林先生有麻烦,我收了他的钱,我就要替他做事。”
“麻烦?他那点麻烦我一个电å话就能搞定,这你也信?”师兄嗤之以鼻。
我正犯难,而这时林白岩冷静的声音幽幽传来,“顾斐à,你一激动就打人的脾气该改改了。”
师兄忿忿别ี开脸不应话。
而我扭过头来,见有些狼狈的林白岩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瞅着手上那刺目的红色血迹,苦笑了一下,“可真是特别的生日礼物。”
“这是你应得的。”师兄闷闷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