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母柳顾氏与二伯母段氏素来不睦，前者便是真有那ว样的心思，又怎会把真心话向后者坦白？东行明明是文武双全，虽说性情有些阴沉，但也跟粗暴二字相差ๆ甚远。
侍琴却道：“秋水，你又不曾见过表少爷，怎知他不会做这种事？”
想到这里，文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知五姐姐听了这些话，又是什么反应？”
蒋瑶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我听说府上这位表姑娘……是个最细致周到的人了，便连与她不睦的十妹妹，也说她极会讨二太太的欢心，从前虽曾闯下大祸，但过后却把二太太哄回来了。”这样的人，真会连连说错话吗？
文怡笑道：“罗大哥身手极好，为人又一向古道热肠的，既遇着姐姐有难，绝不会袖手旁观。说来也是姐姐碰巧了，正遇上他在那里，若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姐姐日后出门，千万要叫人拉好马才是。”
蒋瑶怔了怔，小声问：“归海罗氏？倒也是名门大族了……我听说他家是皇商，资格极老的。”
听了文怡的吩咐，秀竹很是欢喜地回房收拾行李去了。她已๐经想明白，长房虽有不少亲戚，但只有宣和堂守门的钱叔钱婶才是她最亲的亲人，反正她在主人面前已经不得信任了，倒不如回去跟祖父母一道过活好。
紫樱嫁人后，冬葵就是文怡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长年做伴，早已๐有了相当深的情份。见她哭得这样，文怡也于心不忍，便劝她：“我身边已经够人使了，你留下来，又能ม做什么呢？倒不如回老家去，不但可以跟你祖母、母亲、妹妹团圆，有你在老家照应，我也不用担心十七弟真的没人照顾ุ了。你就当是为祖母与我分忧吧。”
段可柔愣了愣，咬了咬唇，便低下头去，再也不说话，一个ฐ劲儿地哭。【
段可柔没有起身，反而含泪怯怯地抬头望她，可怜兮兮地问：“九姐姐，你就当可怜妹妹吧，帮妹妹向姑姑提一提，请姑姑收回成命……你如今是顾家最体面的一位姑奶奶了，姑姑一定会听你的……”
蒋瑶看了文娟一眼，闷着没吭声，但是眼神中隐隐带着不赞同的意味。不知几时站到เ她身后的一位脸生的小姐，却仿佛听见什么เ无比可笑的话似的，瞪大了眼驳斥道：“顾ุ十小姐，你这话倒说得轻巧ู，换了是你，难道就愿意嫁给那ว样的人？”
文娟板着脸不说话，那沈小姐以为她怕了，越发得了意：“没话说了吧？顾十小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ว不是你的表姐妹么เ？你怎的好象巴不得她嫁给那种人似的？你自己运气好，躲了过去，也别在这里说风凉话呀？”
文怡看得分明，心下明白，她今日前来，必是奉父母之ใ命前来的，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人是柳二叔，还是柳二婶？
不等文怡再开口，柳素便飞快地对她们道：“侄女儿今日前来，原是奉了父亲之命，前来送贺礼的。”
正想着，迎面便来了一个小内侍，瞧着也不过是十来岁光景，他原是候在前方不远处的宫殿廊下，一见她们过来，便直接迎了上来，对着那小宫女揖了一礼ึ，便走近了小声说话。
那小宫女却十分固执：“哥哥有功夫与我在这里磨嘴，早就寻到人了。我实在是不能去，若我去了，回头太子妃问起来，我要怎么เ回答？那时候难不成哥哥还能替我认罪？哥哥还是快些寻人去吧，邻๑宫离得也不远，你快去快回，一眨眼就到了。”
文怡心下一凛，只觉得这位黄淑人说话有些古怪，但不及多想，便开口答道：“阮二夫人既然向将军推荐军中后进，那位小将军就必有过人之处，只是少了伯乐而已。夫人也是为了避免明珠蒙尘罢了。至于我家相公，众位大人都知道他的，何愁没有伯乐？眼下只需等待时机，再立功劳，自然能让众位大人看到เ他的本事，用不着我在夫人跟前为他多说好话。”
就在这时，皇后宫中的女官来了，她先是请了阮二夫人、上官夫人等一众大将女眷前去正殿拜见皇后，接着又嘱咐其他人在屋中静候，等待召唤，临走前，她留下了两名宫人，这两名宫人很快便向众人讲解起晋见时的礼ึ仪。
文怡忙笑着应道：“正是呢，相公也说了，等到他从北疆归来，便要带着侄儿媳妇一道回老家祭祖去，不但要让侄儿媳妇拜见族中长辈，还要将朝廷所赐的诰命带回祠堂，告祭祖宗。这是为父母祖宗争光的大事，必要走这么เ一遭的。到时候，侄儿媳妇顺道把祠堂拜了，想来族老们也不会见怪。”
文怡心下大怒，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了：“相公自然会平安归来了，从来名门望族，除非是不知情，不然断不会为ฦ难族中子弟内眷的。方แ才七婶也说了，这个规矩，原是要让族人知道子弟娶了何人为妻罢了，并非定死了，未在婚后三个月内拜祠堂的，便不是柳家媳妇。远的不说，当年老太爷的继室……不也未在婚后三个月进祠堂叩拜么？”
且不说舒嬷嬷心里的想法有什么变化，柳家这番人事变动，受影响的人不仅是舒家，还有王家、马家等人。
他老婆便对他说：“大奶发话的时候，我还当咱们家终于要起来了，大奶要重用我们了，结果……你每日无所事事，闺女在针线房里，连个新来的小丫ฑ头都不如了，大宝又笨而我呢？如今在厨房只能给家里的下人做饭，内院的饭菜我压根儿就沾不了手。那日我见凤喜做的菜香，不过是凑过去尝了一口，那个ฐ叫春实的小丫头就把我当贼似的，问了又问，好象我会在菜里下毒似的。顾家的几个丫ฑ头婆子，更是一个个精乖精乖的，我与她们搭话，半天都问不出什么เ有用的来。这分明就是在防我们呢，我说当家的，这夫人娘家的姑奶奶，难不成是真的与夫人生分了？你要不要回府去跟夫人说说，要再这样下去，咱们在这里就别ี想混了，迟早ຉ要收拾包袱走人”
赵嬷嬷忙应了，带了秋果与水荭出去分拆行李。卢老夫人又打发石楠去门外守着，便拉过文怡的手：“我有话问你。”
“是。”文怡应了，把这几日自己所做的事通通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从奴仆、产业到房屋内部ຖ陈设的改动，以及内外院新添排水沟等小工程，都无一遗漏。
“我会保重自己，也会奋力杀敌，等我平安回来了，还要跟你做一百年的恩爱夫妻呢。我绝不会在这时候弃你而去。”
文怡的脸一下烧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推开他：“越发胡说了，做人倒罢了，你要转世投胎成畜ไ牲，怎么เ还要拉上我？听起来象是在骂人似的。”
“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文怡闷声道，“请相公不要忘记，昨日新婚之夜，你曾对我许下了什么เ诺言。官位前程，或许真的十分重要，但是……官位前程与自己的平安喜乐่，哪一个更重要，相公一定要想清楚才好万万不可……为ฦ了争一个ฐ好前程，把二房斗下来，便牺牲了自己้的平安康泰，也许当时……相公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当你真的失去了以后，想要后悔，就来不及了……我相信，无论是太婆婆、公公还是婆婆，都不会愿意看到相公落得那样一个结果的……”
当天夜里，夫妻二人梳洗过，正准备就寝时，柳东行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个黑底红花织锦面的匣子，递到เ文怡面前。
文怡看向柳东行，抿嘴轻笑：“这算是下马威么？三姑母向来小气，那一回祖母与我驳了她的面子，她想必正气不顺呢，昨儿正日子来的客人多，她没敢造次，今日我们自个ฐ儿送上门来，她自然要给我们点颜色瞧瞧了？”
柳东行笑嘻嘻地道：“好娘子，别ี着慌，那是在只有二婶坐镇尚书府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如今二叔下了早ຉ朝，按惯例是要回衙门处理公务的，近日也没什么เ要紧大事，因今日我必定要过来，他想必是要提前回家的。他回来了，就不同说法了。”
柳东行用眼神止住要上前帮忙的丫头，只是笑着由得文怡动作，待系好了，方แ才指了指那丫ฑ头，道：“这是我院里侍候的紫金，冰蓝ณ在外头，想来你是认得的。我身边就她俩是大丫头，冰蓝管着小库房，紫ใ金管起居杂事，还有一个叫莲心的，管着书房洒扫。至于院里其他的小丫ฑ头，也不曾分二等三等，你日后看好了谁，便提拔上来使吧。”
文怡脸又是一热，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柳东行。柳东行却没想太多，挥挥手道：“先放下吧，等我们收拾好了再说。”那紫金立时红了脸，讷讷地应声，想要退下，忽然记起手里还有茶盘，僵了一僵，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新า房位于宅子第二进的正房东屋内，文怡一进屋，虽然一直低着头，却也瞧见这满屋子都是红彤彤地喜庆之色，映得人脸都红了。她在丫环们的搀扶下，手执同心结一端，往婚床帐中靠左坐下。柳东行坐了右边。上官夫人便带着舒嬷嬷等人，与那傧相一同边唱撒帐歌，边朝帐中抛洒金钱彩果。文怡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落入无数的花生、莲子、桂圆、红枣等物，嘴边隐隐露出一丝笑，忍不住悄悄往柳东行那边偷看，却正好与柳东行的眼对上了，柳东行微微一笑，她便禁不住脸红，飞快地低下了头。
上官夫人见状笑道：“听传闻，我还当是个爽利的姑娘，不曾想原来这般斯ั文。”
顾家备下的酒菜着实不赖。不但有平阳美食，也有京中地道风味，还有几道是北疆的特色菜，酒也是上好的，吃得众宾客十分满意。文良笑着介绍说：“李统领的夫人原是我家九妹的表姑母，为人十分热心，今日还将他家从北边带来的三个ฐ厨娘全都借给我们家使。这些菜就是她们做的，听说都是地道的北地风味。”便有人说笑：“原来北疆也有好菜，咱兄弟去了那处，若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倒也不算吃苦。”
文良小声问聂珩：“吉时要到了，他是要做不来，不就耽误了九妹出门子么？”
“你能单枪匹马对付上百乌合之众，手下带了几百人，却奈何不了蛮族？”文怡咬咬唇，“眼下在北望城主持大局的是小阮将军，家学渊源，对付蛮族最有经验，你又在萧老跟前学了这几年，若果真如此无用，不用我骂你，萧老便要先踢你出门了。”
柳东行望着隔间的圆光罩，那一抹帐幔后，隐隐可以看见文怡的绣鞋。他目光放柔了，心中充斥着万种柔情，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向文怡诉说，但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文怡闻言心下一定，便低下头静立一旁，并不说话。
罗明敏道：“是京兆府陆长丞的一个侄儿，因他要在一个月里把两个女儿嫁出去，家里忙不过来，只能专心筹备嫡长女的婚事，庶女的陪嫁便是交到咱们商行里办的。才办好了，他家庶女的婆家却有位长辈没了，婚事要拖到一年后。等到一年后，许多东西少不得又要重新置办了，不如就先拿了来用。如今那些物什就放在库房里，从花轿到子孙桶等物一色都是齐全的，就是别人订的东西，婚事又是有了波折的，未免有些不吉利。”
“这可不敢当。”罗四太太笑道，“九丫头那样可人疼，又会体贴人，谁不喜欢呢？我照应着些，原是也应该的，哪里当得起您这一声谢？”又叫两ä个女儿来磕头。
罗四太太笑说：“你就纵着她吧，一个络子，算得了什么เ？你这会子想必没心思做这些个。”
卢老夫人点点头，便叫文良过来：“良哥儿多辛苦些吧，他身上有伤，押车的又都是尚书府的人，你一路看着他们回去，再回家来。”文良也觉得尚书府的人信不过，立时应了，舒从安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两ä行人便就此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