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皇帝留下状元郎彻夜长谈,翌日便将之调入翰林院担任侍读学士,竟一跃成为ฦ从五品的京官,其圣眷之优渥可见一斑。
永乐侯府,西厢小院。
“原是占便宜来了,少不得要叫侯爷帮忙周旋。”
“我路过前院的时候瞅见了,他正跟侯爷在湖心亭处饮酒,举手投足可风雅了!”
老太太附和道,“襄儿说得很是,咱们各司其职把这个家维护好,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气话。经年不见,你倒对老祖宗生分起来了!”
虞襄偷拿了一个虾饺去堵他嘴,兄妹两ä闹成一团。
正因为如此种种,他的地位越发超然,也越发令人心向往之ใ。
马嬷嬷立在廊下望天,迟疑道,“老夫人,这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路上泥泞恐不好走,还是改天再去吧。”
虞襄定睛一看,却是两个驴打滚,外面洒了一层白色的霜糖,圆溜溜粉扑扑地,十分可爱。虞襄捻起一个ฐ放进嘴里咀嚼,好笑的瞥了眼暗自吞口水的虎妞。
九公主心满意足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是我用一袋宝石换来的,本有六个,我吃了两个ฐ,娇娇吃了两ä个,给你留了两个。”
“奴婢见过小侯爷。”马嬷嬷战战兢兢行礼。
听见这话,虞品言脸色稍霁,淡淡瞥她一眼,道,“你有心了,一边候着吧,等会劳你发落一批刁奴。”
凤栖阁内,皇后端坐在主位,太子妃陪同客座,看见抽抽噎ດ噎的小球儿,双双站起身去迎。
虞襄眼观鼻鼻观心,很是镇定。
这灯是九公主ว的心爱之物,皇后娘娘威胁说要将它送人,才把九公主骗入熙和园。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皇后娘娘怎舍得让女儿伤心,故此设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考题。
太子站在阴影中ณ眺望妹妹圆滚滚的背影,无声一笑。有易风护着,他很放心。若是他过去了,定会吸引大批人潮,届时还不把球儿吓坏了。
九公主也觉得自己被骗了,用控诉的眼神瞪着虞襄,脆ะ生生道,“没看见!”
虞襄一点儿也没客气,啊呜一口将糕点全吞了,只留下九公主指尖的一点糕点渣。九公主愕然的瞪着她,嘴巴扁扁,鼻头耸动,眼眶泛红,露出个ฐ萌死人的哭相。
“这是怎么เ了?对着一面镜子也能ม黯然落泪,我的襄儿什么时候这样脆ะ弱?”虞品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嘴角噙着戏谑的笑,心脏却被狠狠刺๐了一下。
“好,是哥哥看错了。”虞品言莞尔,将她从轮椅里捞出来,轻轻放在靠窗的软榻上,又将窗户推开,方便她欣赏院外的风景。
老太太心慌意乱的捻着佛珠,指尖剧烈颤抖起来。她信佛,自然也信命,要说没跟林氏一样恨过虞襄,那ว是不可能ม的。只是她阅历广,心胸开阔,后来又见府中诸事越发顺遂,孙子也撑起了门户,这才慢慢看淡了。现在忽然告诉她,嫡嫡亲的孙女才是天煞孤星,那被遗忘的恨意竟又翻搅起来。
终究是侯府血脉ำ,再如何也不能仍由她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况且那和尚未必有什么修为,算错了也是有的。是好是歹,等把人找回来再看吧。老太太虔诚地给菩萨磕头,直起腰后眸色晦暗。
分明是镇妖符,怎成了平安牌了?马嬷嬷嗤笑,不以为然的摆手,“由着小姐烧吧,夫人若问起来,你就让她去找老夫人。”小姐哪里是什么丧门星,分明是福星!再让镇妖符镇着,多少福气都被折腾没了!嘶~小姐废了双腿,会不会是被这些厌胜之ใ术给咒的?
虞襄越发笑得灿烂,冲迈进屋内,花脸猫一般的桃红扬了扬下颚,“把箱笼打开,我看看。”
随着她叙述的深入,虞品的表从哭笑不得变成错愕万分。这次离京,太子确实带了八百万两赈灾银,这件事除了随行人员和皇帝,没有任何人知道。襄儿这梦确实蹊跷……
虞襄见虞品表松动,赶紧又是一阵好劝,却没料老太太杵着拐杖跨进门槛,厉声道,“襄儿,别胡闹!去,服侍小姐睡下!”手一挥就上来两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硬把虞襄从虞品怀里扒出来,按倒在床上。
“拉钩。”虞品也伸出小拇指。
虞襄轻轻哼了哼,这才慢慢阖眼,忽又勉力睁开,道,“哥哥,帮我把东西全都要回来。她太坏了,就是扔掉也不给她。”正主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几年,也许几天,虞襄从现在开始就得攒银子,为日后做打算。送给虞思雨那些财物都很贵重,再加上每月五两ä的月钱,连送了六年,加起来便有三百六十两ä,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虽然她不是侯府血脉,可这些东西却买不来她的双腿。她拿便拿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老太太乃佛门信徒,也受了僧人影响,对这个孙女不待见。可她毕竟是大家子出身,最重规矩,做不出苛待嫡孙女的事儿,只远着些,嫡孙女该得的份例却是一分一厘也未少。
林氏听了这话,姣好的面庞一阵扭曲,正欲反驳,老太太开口了,“儿说得对,做人不能忘本。虞襄救了儿也等于救了侯府,咱们就好生供着她,就算日后她寻不着夫家,咱们也一辈子养着。永乐่侯府不缺一双吃饭的筷子。再者,抱错孩子的事,本就是你奶娘的错,怪不得沈家,他们也替我永乐侯府养了十年女儿,届时给点银子封口也就罢了,不可再多生事端。”
这还没完,在去乡下的路上,一行人遇见山匪,虞品只受了一点轻伤,‘虞襄’却摔了一跤,正摔在虞品身上,阴差阳错的替他挡了两ä刀,腿骨被生生砍断,再也站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虞襄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疼得厉害,忍不住便开始撕扯自己头。她虞襄怎么เ就这么เ命苦呢!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佛!
几人闲谈的片刻,茶室里忽然骚动起来,也不知哪家闺秀尖叫了一声,“呀,是状元郎,他也来了!”
众人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แ向看去。只见楼下三四米处的小亭内,几位青年文士正围坐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到妙处忍不住拿起筷子敲击碗沿,放声高歌。
烟绿色的柳枝四下里垂落,在微风的吹拂下一起一伏,倒似在和歌起舞,颇为雅意。
然而更为雅意迷人的还是状元郎那俊美异常的五官,或轻笑,或皱眉,或面无表情,种种神态无不使人迷醉。
九公主含着一口糕点都忘了咽下去,呢喃道,“真俊俏,和莲子糕一样俊俏。”边说边站起来,探出身子看个不停。
有她带头,其余闺秀也都忘了矜持,全都挤到窗边探看,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叹。
虞襄转眼瞥去,心下略๓感惊讶。传说中才高八斗的状元郎竟是那位意图撞车寻死的落魄公子,短短两月而已,他还真飞黄腾达了。
只看了几眼,她的注意力就被背对着茶室的高大身影吸引。倘若将几位文人雅士比作翠竹,那身影便似一棵青松,且还是扎根于崖顶的凌云松,自有一股坚毅不拔,英雄盖世的气度。他无需露脸,在虞襄眼中便是最特别ี的存在。
闺秀们的嬉笑声引得湖边的青年们纷纷抬头眺望,虽面上不显,心下都略带几分得意,吟诗的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许多。唯独那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将手置于腰间的刀柄上,脊背绷得直直的,隐约可见掩藏在官袍下的强健而充满张力的肌肉纹理。
虞襄定定瞅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总没发现自己,眼珠子一转,从荷包里掏出几粒红豆,朝他砸过去,然后立马弯腰躲在窗台下。
耳边有破空声传来,虞品言迅速躲避,垂眸一看却是几粒红豆。他转脸朝茶室看去,发现九公主ว嘴里正叼着半块糕点,痴痴的望着沈元奇。范娇娇冲他摆了摆手,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表达些什么เ。
虞品言挑眉,故作不在意的转身,继续盯着亭中乔装改扮过的太子。
虞襄捂着嘴偷笑,随即又掏出几粒红豆砸过去,却发现自家兄长迅速转身,似笑非笑的瞥过来,用口型无声训斥ม,“又淘气!”
虞襄趴伏在窗台上,冲他飞了个得意的小眼神儿。她本就长得跟一幅画儿似得,头上又笼罩着绚烂的春光,眉心一点朱砂闪闪发亮,娇艳欲滴,直叫湖边所有人都仰头朝她看去,目中均露出痴迷之色。尤其是沈元奇跟方แ志晨,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虞品言脸上的悦色顷刻间退去,拾起地上一粒红豆,弹向她所在的窗口。只听哐当一声脆ะ响,却是支撑窗棂的竹竿被弹断,窗户重重落下。
所幸虞襄极为ฦ了解自家兄长的脾性,在他弯腰捡红豆的时候就急忙躲开,顺ิ便将九公主也拉离窗口,否则她们鼻子都得被撞歪。
“你哥哥又生气了。我每次见他,他都在生气。”九公主ว摇头叹息。
“虞大人真厉害!我爹说他是大汉朝第一高手,这话果然不假!高手嘛ใ,总有那ว么一点儿小脾气的。”范娇娇又开始拍马屁。
虞襄没搭理两人,立即去掀窗户,却发现湖边再看不见半条人影,只余一队龙鳞卫拿着剑戟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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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奇辞过太子,行至虞品言跟前,拱手道,“下官见过侯爷。方才那位小姐可是侯爷的嫡亲妹妹?”
方志晨本也打算离开,听了这话忍不住朝两ä人看去,脑海中不断浮ด现少女那张比春光还要明媚的俏脸,一时竟有些痴了。他万万没想到,那瘸了腿的嫡小姐竟是如此一位绝色佳人。单她那ว张脸,已足够弥补她身上所有缺憾。
“沈大人,你逾矩了。”虞品言语气阴冷,右手搭放在腰间的绣春刀上,轻轻摩挲刀柄。
沈元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连忙弯腰告罪。
虞品言面无表情的点头,继而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