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
池枫
今夜风湿霜冷，欲雪的天意。却还看得见清晰的眉月，想必只是场小雪。
十一月三十，并非我回庄的日子。
我连夜回来，来见大哥，是因为我不想成亲。
如果不是阿得不小心泄露了口风，我还不知道大哥已๐经替我订下了亲事。
我那据称是江南第一美人的新娘已๐经到เ了山庄。而下个月的今天，除夕晚上，听说就是我成亲的日子。
阿得兴奋得双目放光，可我却毫无兴致。
我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想过会和谁成亲。而且我以为大哥和我都知道，因为那件事，我这一生永远不会成亲。
我绕过石阵，穿过梅林，快步踏上九曲桥。我一腔疑ທ惑满心不解，只想马上找到大哥问个清楚，低头匆匆地走，毫无提防地，在狭窄得只容一人的九曲桥上，我和人撞了一个ฐ满怀。
我马上飞身后退，那人也是一般。
他的轻功身法我从未见过，令我微微吃了一惊。
&ุquot;原来不看路的不只是我。"๙
声音无端地好听，含着三分自嘲，一点戏噱，顽皮却温柔的促狭。
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她。
她是个少女，披着厚厚的连帽斗篷。夜色里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两ä只眼睛光华流转，盈盈灿亮。
山庄里的人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但她又并不象是陪嫁而来的侍女。
霎那间一个念头令我怦然心跳。
啊，难道，她就是我的新娘？
"很晚了"๙，我说，"๙还以为路上只有我一个。&ุquot;
她轻笑，";我也是。&ุquot;
当她说着"也&ุquot;๙字，似有什么เ微妙的默契在暗夜里花一般盛开，我不明白我心里忽如其来的微甜的惘然，是否因了她的语气她的笑声。
居然就在那一刻开始下雪。
清浅秀气的小雪。
不是我常见的朔风凛冽飞雪连绵，反而象是江南，流水犹未冻，淡月微云，无风自落的雪花。
我想到江南的雪时，才想起她正是自江南而来，我的新娘。
她正抬脸看雪花，悠然神往。
"๙象是江南的雪么？"我问。
她怔一怔，望向我。
"๙你知道我从江南来？"
我笑笑，"我认得庄里每一个人，但我不认得你。那么你一定是跟着慕容姑娘从江南来的。"
她释然，想必因为ฦ我没有看穿她的身份。
"๙不要告诉别人好吗，荣嬷嬷不许我们出门一步。"
"我不会"，我眨眨眼说，"我知道荣嬷嬷她很麻烦。&ุquot;
她眼里涌起笑意，";๙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在这里很久了？";
"很久了，"我说，"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庄主。"๙
她点点头，并不再追究。
我们靠着桥栏无言看了一阵雪色，奇怪的是这样的沉默并不让人觉得难堪。仿佛好友知交分别多年，千思万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谈起，也就任由它去。偶然转脸，看见雪花落上她额前的几茎黑发，忽觉无限无限，温柔心头。
啊，我的新娘。
后来她低声问我："๙你刚ธ才那样匆忙，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这才发现当我第一眼看见了她，我便已๐忘了此行的目的。
&ุquot;๙也不怎样要紧ู。&ุquot;我说，一阵惆怅，一阵迷茫。
她静静地望我，双眼幽幽闪烁，令我觉得无所遁形地不安，却又无由地欢快，觉得心酸。并不甘闪躲，情愿被她这样一直望着，望下去。
"太晚了，我得回去。"她垂下眼。
我心里轻轻一沉，我猜那落下去的不是依依，便是不舍。但我却只问她："…你们住在哪里？"
"莺飞别院。"
"回去时要小心，荣嬷嬷很警觉的。"๙
我多此一举地提醒，也许只为了多听听她的声音。
"๙我知道，前两个晚上我正要翻墙就被她发现，只好装做摘墙角的梅花。"
她无可奈何的沮丧神情令我忍不住大笑。
她收紧斗篷，走过我的身边。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她轻轻叹息着说，
"你笑起来明明象是比谁都快活。"
我怔住，霎那间无法思想。当我终于回头想要再看她一眼，她却连背影都已消เ失不见。
天杨轩的灯火未灭。
我走上书房台阶，还没有叩门，便听见大哥的声音。
"๙等你很久了。"他说。
我推门，绕过屏风。灯下读书的大哥不曾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