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到十岁，就听遍了各种腔调、各种南北口音的下流话。
可是他也知道，这些都怪不得婶婶，怪就怪她的命太苦，嫁了一个赌鬼当老婆。还有就是怪他的父母短命，怪那一辆失控撞死父母的卡车，怪他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张卫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呸了声：“萧君故叫你去死，还不赶紧去！”
“啊！”这一声像困兽出的咆哮，带有太多的不甘和憋屈。
教堂入口被记者们围堵得水泄不通，一支支长枪短炮早已๐准备就绪，如无意外，明天报纸娱ຉ乐版的头条，都会刊â登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张卫东的视线扫过新娘，落在了旁边的男ç人身上——新郎官身穿雪白的西装礼服，线条挺拔，脸庞轮廓端庄，眉目清俊，高雅中透出一股精英人士的派头。
张卫东嫌他烦，起身，径自往木屋里走。
萧君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和刚才完全变了个人，沉下脸，声音透出冷意：“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张卫东觉得不可思议了：“你竟然会不知道？”
萧君故二话不说，直接用力把他推到躺椅上，然后蹲了下来，把他的右手放在自己膝盖，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住手指的纱布。当他看到红得黑的血痂，以及密密麻麻的缝线，皱起眉头，面色阴阴沉沉。
张卫东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痛，抬腿用膝盖一顶，撞开了萧君故，起身就往屋里走。
进屋以后，张卫东摘下墨镜，自顾自地在独栋小木屋里晃上一圈，然后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坐进沙里翘起了腿。萧君故从他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就走出了屋外。
张卫东挑挑剑眉，心里生出了纳闷，因为萧君故的表现有点反常，反倒对自己摆起了冷脸。
萧君故叼着烟，在度假村里乱逛，他刚刚已经打了电å话给小八——原来小八的女朋友生病了，这家伙急着赶到另一个ฐ城市探望，结果忘记把这件事通报给他。
他很在意张卫东受伤一事，非常在意。
张卫东弹得一手好吉他，向来对自己的双手爱护有加，生怕影响到弹琴，这次竟然会把自己咬成这样，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君故几乎ๆ逛遍了度假村，天色已晚，才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木屋。
他进门便看见张卫东懒โ懒地倚在沙上，面色酡红，眼神迷茫，已๐换上了宽松的浅灰色浴袍，前面摆满了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屋里除了酒气以外，萧君故还嗅到一股浓烈的气味，这股气味他并不陌生，曾经在国外隔三不五时就会闻到เ。
萧君故走过去，低头看了看烟灰缸，果然证实了他的判断没错。
他的行为开始失控，掐住张卫东的脖子，把他摁进沙里，目露凶光：“你在抽大麻？”
张卫东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爱理不理，似笑非笑。
萧君故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张卫东，开始在不足五十平米、一室一厅的木屋中ณ翻箱倒柜。
张卫东的声音异常轻快响了起来，甚至带着一点神经质的亢奋：“萧君故，你怎么还不去死呢？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车祸、生病、凶杀……为什么偏偏轮不到เ你呢？”
“东子！”萧君故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霍地冲过来踹了沙一脚：“毒品呢？你把那些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张卫东整个人飘飘然，但意识仍然清醒，只是比平时更加狂野了，更加的罔顾一切。
他托着脑แ袋，权当萧君故在放屁。
萧君故一把将他拉扯起来，瞥到了卡在沙缝里的东西，拿起看了看，是个透明的小胶袋，里面装有白色的粉末。他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浇了个ฐ透心凉，揪住张卫东的头，恶狠狠逼问：“这又是什么？除了大麻你还带了些什么เ东西来？”
张卫东被他揪得头皮痛，拧紧眉头：“学名叫氯胺酮——俗称k粉，大老板，难道还要我给你普及知识吗？”
他满不在乎的语气更是火上添油，萧君故咬牙，硬是忍住了掐死张卫东的冲动，拿着那包毒品掉头就走。张卫东冲上去拦住他，面色不善：“你管得太宽了，还我。”
“那么想要的话，自己等会到马桶里去舔。”
张卫东急了，直接动手去抢：“你他妈的还给我！”
萧君故当然不给，两人不知怎么的，拉拉扯扯了一阵子，动作越粗暴，相互殴打起来。
张卫东有暴力倾向，并且还挺严重，时刻有想要破坏什么东西的冲动，尤其是在受了刺๐激以后——但近年来他没对萧君故动过手，好比打心底厌恶着一坨粪便，避之ใ不及，谁还会刻意去踏上几脚？
可是现在萧君故要仍掉k粉，事情大了，没有这玩意，他怎么เ熬得过两天时间！
这两天他都得和萧君故在一起，不用毒品麻痹自己，他受不了！
张卫东一拳砸到萧君故脸上，顺手抡起落地灯，对准他的脑แ袋往下砸，简直是拼命的架势。萧君故抬脚๐踢掉了落地灯，抱住张卫东的腰往前冲撞，两人一起跌倒在地板，然后用力地还了他一拳！
两ä人越打越狠，仿佛彼此有不共戴天之仇，都把对方往死里打——张卫东两手抓住他的头往床脚磕，萧君故膝盖猛撞他的腹部ຖ，他们在地上纠缠打滚。
张卫东本身就是半个地痞流氓，打起架来有模有样，萧君故打小就学跆拳道，到เ国外以后断断续续的练西洋拳，两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旗鼓相当，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最后他们一起瘫倒在地板上，张卫东汹汹的流着鼻血，萧君故眉骨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皮——而因为这场混战的罪魁祸，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
萧君故大口大口喘着气，用脚尖踢了踢他：“行啊你，宝刀未老。”
也许是大麻影响了头脑，又也许是太累了，张卫东张口就答：“哼，彼此彼此。”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而后陷入沉默。
回忆是没办法删除的，并且很容易被触动，沉默是因为ฦ一个在缅怀，一个ฐ在恼恨。
张卫东坐起身来，从茶几底下找到了拿包k粉，丢â到萧君故面前：“你扔吧，你扔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