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冲急忙道：“大舅，我还要……”
教训一通之后，秦拔刀将杨冲和杨吃鸡打发回家。临走，还不忘交代。
“仔细着避雨啦，老伙计们！”
好像在否认些什么，好像又难以决定。他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跟杨浇水、秦洗剑道了别，杨冲就跟杨吃鸡一起出门。转过两条小巷，从左往右数第五家，就是村委杨喷潮的院子所在。杨冲跟杨吃鸡走到他家大门前，正打算敲门，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啼哭声，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从妇女声音夹杂着男人声音再到小孩子的哭喊声，一时间鸡飞狗跳，家里豢养的土狗朝着天空汪汪狂吠，与巷子里其余大狗的声音连成一片，真是瘆人。
“七奶奶……就这样死了么เ？”
杨吃鸡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怀庆府不是没有煤老板，问题是煤老板不是咱老杨家啊！还能怎么着？认倒霉呗！他娘的，简直交了华盖运。”
正沉思间，杨冲忽然之间想起自己脑海里那个金疙瘩，于是啪地猛拍了一下膝盖，我他妈怎么เ这么เ笨呀！
走了这么久ื，大帅早累得不行，坐在土地上哼哧哼哧喘着气，嘴里却也不停：“俺心说刚刚放假就不见你人影，以为ฦ你又跟你哥去城里玩去，当时可把俺给气得呀！寻思着冲哥你也太不够义แ气，每次去耍都不捎上俺？”
“嗨，用不着，早好啦！”
正在调笑的杨会计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气流轰的一声顶ะ到脑แ袋，一张脸皮涨成酱色，嘴里却只说“回见回见”便赶紧溜走。
“小冲，别多想，这事儿爸不怪你。”
大伙儿都有眼力价，知道王喂马今儿个ฐ是有备而来，准没想空着手回去，看这一溜的赤膊壮汉就知道了，这是壮声势的。
要么เ要面子，要么เ要里子。面子固然重要，但里子才是根本，钱哪！
少年对此无动于衷，或者说毫无知觉，嘴巴终究是掰不开，药汤自然也无法再倒进去。秦洗剑掰着掰着，豆大的泪珠突然从眼眶中狂涌而落，顺着脸颊๐滴在汤碗中，发出极为轻微的啪嗒声，屋子里突然安静，然后就是一阵轻微的抽搐与哽咽。
他是秦洗剑和杨浇水的小儿子。
当杨驼子收拾妥当离开时，天已๐经快黑了。
因为要照看秦洗剑脚踝的伤势，杨驼子豪言今儿个休诊，就死守着老嫂子看病。杨浇水和秦洗剑对他很是感激，中午难得地做了一餐红烧肉，一来招待客人，二来家里有病人，开开荤也算改膳。等到เ傍晚七点多的时候，杨冲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浑身肌肉像是被人手掐似的疼，但是年轻人体格好，力气恢复得也快，倒没什么疲惫的意思。
吃掉中ณ午的剩饭，肚子里的饥饿感已经去掉大半。
杨浇水看他还要出门，就劝他：“嫑乱ກ跑啦，天就要黑啦！”
杨冲安抚他道：“我就去七奶奶家转一圈，很快就回来。”
……
大雨初停，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丝丝凉意穿过杨冲的短袖与短裤ไ，从汗毛孔中沁入身体，让他不自禁地发抖。远远望去，田野间一片苍凉，小丘山上面聚拢着一大片的云彩，在夕阳的燃烧中，焕发出鲜ຒ艳的娇红，这样浓烈的火烧云，杨冲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成百上千的牛蛙藏匿在水草中ณ间，按照ั呼吸的频๗率，爆发出排空的叫声，真似几十头黄牛齐鸣。
这个景儿，杨冲心中ณ莫名蹦出一句：“落日像火烧，蛙声如牛鸣”。
沉溺在大雨初停的风景中，不知不觉间，杨冲已๐经来到杨喷潮家门口。然而让他诧异的是，杨喷潮家门口并没按照惯例挂上白幔，铁门上也没有贴上正方的白纸。
门没有关，朝里看过去，十几个ฐ杨喷潮的亲友正在忙活着，院子中间既没有棺材，也没有灵棚，竟然跟平时一模一样，压根就不像死了老人的人家。杨冲敲三声门，然后往里走，没见着杨喷潮，却刚好碰到正在跟亲戚交谈的刘桂花。她脸上带着轻松的活气，跟亲戚有说有笑，肩膀上没有缠黑布，头上同样没戴孝，衣着竟然也跟同时无二。
“刘婶儿。”杨冲叫。
“呀，是杨冲吗？”刘桂花笑嘻嘻地道，“你来找你杨叔吗？”
“哦，不是，我昨儿见七奶奶去世，想过来看看。”杨冲四处张望，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
“哎呀，难为你有这份儿心意啦！”刘ถ桂花橘皮似的脸扭曲得像只菊花，极为艰难地挤出一个ฐ并不那么เ难看的笑脸，“小辈们都晓得惦记老太太，杨喷潮这死鬼却连瞧也不瞧，这会儿居然跟杨鸣禅上县里应酬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话里话外像是在埋怨，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快。
杨冲自然明白，农村很多人都把老人当做累็赘，丧失了劳动力的人必然没有社ุ会地位。这事儿他管不着，也不想管，因为ฦ大多数人都只会要求别人尽孝，然而轮到เ自己้时，就也变成了刘ถ邦，恨不能将父母煮了炖肉管饱。
风气如此，他亦无奈。
“七奶奶呢？怎么没见她的棺材？”
杨冲突然问道，“按咱大杨庄的规矩，少说也得守灵三天三夜吧？老太太生前跟我很亲近，我还想拜拜她的灵位呢！”
很亲近当然是睁眼说瞎话，目的则是找她的尸体。
听了这话，刘桂花好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老猫，面色不豫道：“这是俺自家事，有自家的章程，你小孩儿就别ี操心了。”
杨冲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竟然惹得她当场翻脸，还想问她，刘桂花却不理他进屋去了。
这时，刚ธ才跟刘桂花扯得火热的亲戚对杨冲眨眨眼，将他拉到门外角落，把手指放到唇尖，示意轻声说话。这人一看就不是大杨庄的村民，多半是从刘ถ桂花娘家来的，因此说起七奶奶的事情来也是百无禁忌，八卦之ใ火熊熊燃烧，好容易逮着杨冲这个忠实听众，就此来一诉衷肠。
……
“什么เ？埋啦？这么快？怎么可能？”
一连串ธ四个ฐ问号打出来，杨冲张着不可思议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ว个ฐ叫刘ถ菊花的亲戚。刘菊花见他突然大喊，赶紧ู捂住他的嘴，说道：“祖宗哎，你就不能ม小点儿声吗？非要叫桂花听见，出来不得撕掉俺的嘴片儿？”
杨冲歉意地笑笑：“我实在是太惊讶了些……”
“这有啥好惊讶的？”
刘菊花一脸的理所当然，缓缓说道：“你毕竟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咱农村啥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哇？偷埋人又咋啦？少见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