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个对水水深信不疑的编辑，我看出来了，“婆”一词意味着：凡是远离知识和理智的人小孩、女人、精神病人等，在很多人心目中虽是可怜的弱者，但在一些命运关头，他们突然又成了最接近真理的人，最可信赖和依靠的人。
面对着这个ฐ对水水深信不疑ທ的编辑，我看出来了，“婆”一词意味着：凡是远离知识和理智的人小孩、女人、精神病人等，在很多人心目中虽是可怜的弱者，但在一些命运关头，他们突然又成了最接近真理的人，最可信赖和依靠的人。
校长舞着肩担追出老远。
校长舞着肩担追出老远。
我很怕他下一句就找我借粮，没等他咳完就抢占话头，“还是钓了鱼好。好煮ุ鱼吃。”
我很怕他下一句就找我借粮，没等他咳完就抢占话头，“还是钓了鱼好。好煮鱼吃。”
“在哪里？”
“在哪里？”
他们找地方维持会要便衣，要良民证，然后化妆去敌占区偷袭。胆子大一点的人，还咬住日本人的队伍抓“尾巴๒”。有一个连全是湘西的苗人，都会化水，也最勇敢，捉的俘虏最多，但不幸在华容县的一次遭遇战中竟然全连殉职。马团长手下的几个ฐ同乡运气似乎还好，脑袋都留下来了，只是每次捉俘虏，捉回来的不是蒙古人就是朝鲜ຒ人，不是真正的日本货，虽然可以勉强交差，但没有赏金。这几个马桥人后来回到เ家里之后还经常为此愤愤不平。他们说。马疤子不讲道理，蒙古拨子的块头最大，塞在麻袋里三四个人使了吃奶的劲还抬不动。吃了这么เ大的亏，凭什么人家拿赏金我们就喝凉水？
马疤子是马文杰的外号。
他们的听众震惊之余也表示ิ同情，是的，是的，马疤子就是个小气，当了那ว么大的官，也没见给他婆娘打个金镯子。有一次回老家请乡亲吃一顿饭，总共只砍了五斤肉，锅里净是萝卜！
他们的一九四八年就是充满着这样的一些话题。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心目中ณ的外界，只有抽大烟的川军，炸不死人的邵阳地雷，还有日本军队中的蒙古摊子等等——充其量，他们还模模糊糊听说过第三次长沙会战的传闻，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เ叫作“1948”，从来不用公元纪年。直到เ我与他们交往的时候，“1948๖”还是一个ฐ生疏的词。他们表示那ว个年头的用同有以下一些：
1长沙大会战那年。
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命名。他们的长沙会战是一段迟到了将近六年的新闻，被他们误以为是一九四八年的事。如果一个ฐ外来人并不了解第三次长沙会战，只是靠马桥人的嘴来把握时间，肯定要把历史的秩序打乱得一塌糊涂。
2茂公当维持会长那年。
这可以说没错，也可以说错了。茂公是马桥上村人，那一年确实接了张家坊某人的差，轮到เ他来当了维持会长，管辖远近十八个ฐ弓。拿这一件事来标志一九四八年，没有什么เ不可以。问题在于，马桥人不知道日本人早已投降了，日本人强制成立的维持会在绝大多数地方已经不存在了，良民证也不用了。只是他们消息闭塞，还是老规矩办事，还用着“维持会”的名称，可能ม让后人听了以后还是一头雾水
3张家坊竹子开花那年。
张家坊有一片好竹子，一九四八年碰上大旱ທ，田里颗粒无收，倒是竹子全部开出一种白色的花，结出了籽。人们采下籽来，舂去籽壳，现竹米粗，微红，煮ุ成饭以后清香扑鼻，味道同红粳米差不多。竹子开花以后就死掉了，附近的人们靠着这一片竹子度了荒，感其恩德，就把这片竹子叫作“义竹”。这个事情给马桥人印象很深，用来记录年份。一般来说，这种办法倒不会错，只是外人一般不知道这一段，查户籍的时候，征兵的时候，报考学校的时候，“张家坊竹子开花的那年”出生的人以及他们的父母，得花很大的功夫，比比划ฐ划，才能向外来人士说清楚当事人的真正年龄。
4光复在龙家滩蒙的那年。
蒙就是开始读书识字。马文杰家的光复天资不算高，小时候也贪玩，光是一个ฐ初ม小就读了七年，一再留แ级，留得他很不好意思，长大以后也不愿承认这一段劣迹，便在履历表上把蒙的时间向后推了三年，改为一九五一年。如果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仅仅根据光复的履历表或者光复的说法来推算时间，会使整个ฐ马桥的历史向后错位三个春秋。因此，这也是一个极有危险性的时间概念。
5๓马文杰招安那ว年。
马文杰招安是一件远近闻名的大事，众所周知，有目共睹，用这件事来定位时间，在马桥人来说当然很方便，最容易让外人明白。
当然，说到招安，在这里可以多说几句。
那ว一年本来气氛非常紧张。腊ຘ月里好多乡下人都在编草席往县城里送，准备裹死尸。据说平江那边来的杆子，归顺了省军，以“彭叫驴子”为ฦ大帅，号称有一万人，有三门大炮要同马文杰以及罗江两岸的所有杆子决一死活。马文杰是不打算活了，把自己的家产分给了众人，准备了自己的棺材。他只向彭叫驴子提了一个要求：仗，不要在城里打，免得老百姓吃亏，最好到เ罗水下游的白泥塘那边去打。彭叫驴子根本不听，把马文杰派去的信使割了头，挂在白沙镇东门外的桥头。那里的乡下人上街不敢过桥，只好从桥下淌水过。
消息传来，县城里的老百姓呼啦一声都跑光。过了一段，没听见炮响，也没见彭叫驴子省军压境，倒是马文杰了布告，说不打了。而且他还有了新า头衔：县长兼暂编十四师师长。他带着人在长乐街吃狗肉的时候，人们还看见他手下的人都穿了国军服，还有几枝油亮亮的洋式连珠枪。
在后人看来，马文杰在国民党大失败的年头，居然靠上了国民党，是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对此，光复向我反复解释，他一本来是要投靠共产党的，阴差阳错才投错了门。他爹当兵吃粮在外面混过几年，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共产党的事，听说共产党杀富济贫，能征善战，没有什么恶感。他被省军逼急了的时候，派他的结拜兄弟王老么去找共产党。王有一个姐夫在浏阳当木匠，跟共产党走得很熟。但事情偏偏不巧，王老幺刚刚ธ上路就碰了鬼，背上了个大疖子，贴上草药，痛得在客栈里多睡了两ä天。等他赶到浏阳时，姐夫刚刚ธ去了江西。
“两天，就是两天！王老么当时要是没生疖子，接了令箭流逝就去，我爹不也成了共产党？”
光复喝下一口酒，瞪大眼睛对我这样说。
光复当然有理由痛惜。正是那ว短短的两天，改变了马文杰以及手下一百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他光复的命运。王老么เ没找到共产党，后来在岳阳经一戏班老板介绍，见了国民党B系军阀的一个ฐ副官。B系军阀招安马文杰，一切安排就是从那次见面开始。
这已经到了一九四八年的年底，正是国民党政权在大陆上开始全面溃败的时候———只是乡下人在冷寂的冬季里，不知道这一点。我猜想，也许B系军阀当时心知大势已去，四处招安四处枪，只是想给即将南下的共军增加一点骚扰和破坏。或者，就像后来一些历史资料é上披露的那ว样，当时的湖南省政府军属国民党h系，与B系有隙，双方明争暗斗ç摩擦不断。B系企图在h系的地盘上网罗散匪，扩充自己้的势力，牵制h系。不管怎么样，B系的招安和慷慨支援使马疤子这个乡下人喜出望外，欣然接受了对方แ给他的一纸委任状，还有八十条枪，以及罗水两岸一时的平安。他完全不知道国民党内部ຖ的派系之争，也不知道B系长官的真实用心我们现在也不一定完全知道，还以为ฦ只要穿制服的就是官军，都被他打怕了，不得不向他求和。
他和手下人喝酒庆祝的时候，不知道他走出的这一步，正在把自己引人地狱。
一九四八年在罗江干枯而暴露的沙洲上流逝而去，把一场历史上巨大的变化悄悄推移南方。但对于马疤子及其手下人来说，他们山窝子里的一九四八年与国民党B系或h系军阀们公文包里的一九四八年不是一回事。这正像几年之后，红色的县武装大队用机关枪对马疤子手下数十名“暴动未遂犯”进行突然袭击的时候，他们记忆中革命胜利ำ排山倒海的一九四八年，与马疤子山窝子里的一九四八年同样不是一回事。
这是一种时间的错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