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代邵ๅ佳无意于惊动他们，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先是恨玉娇็的，是玉娇夺走了父亲对他的爱；其次他和所有乡亲和同伴们一样，又是瞧不起哑大个ฐ的，他就曾效仿别的孩子诱使哑大个吃过牛粪，并且在哑大个身上撒过尿。所以，在代邵佳看来，玉娇和哑大个ฐ才是顶配的一对，世界上没有谁比他们两人更相配的了，既然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那么就让他们在草垛里自由á自在地互相折磨吧，折磨吧，最好由á于折磨过度双双窒息而死。想到这里，代邵佳心里甜滋滋的，比吃了广冰糖还要甜。
代邵佳终于记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于是乘哑大个ฐ和玉娇尚处于胶合状态的时候从草垛间的另一个ฐ缝隙溜了出去。
“邵娃子，回来吃饭啰！回来吃饭啰，回来吃饭啰，邵ๅ娃子。”代邵ๅ佳大姐代燕的声音从稻田另一端的六里坪传来，“邵娃ใ子，回来吃饭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大姐，我回来了。”代邵ๅ佳沿着田埂一路狂奔而去，留下啪啪啪的赤脚声在田à野间响彻，像一曲欢快的童谣。
“娥娥，你去叫爸爸回来吃饭。”燕燕吩咐二妹道，“爸爸在三冲的水地里犁田，你叫爸爸快回来。”
“噢。”娥娥回应着。
两姐妹虽然分别才1้3岁和1้1岁，却已经会洗衣做饭，尤其是燕燕，已经过早地成为了这个家庭里的女主妇。
“玉娇呢？你知道她去哪里没？”
“我不知道。”邵佳回答道，显得有些得意扬扬：“她快死了，呵呵，她快死了，呵呵，她死了。”
“她什么时候死啊？”鹦鹦不解而兴奋地问。鹦鹦9岁，是邵ๅ佳的三姐，代能劳的第三个女儿，平日里邵ๅ佳管她叫“小姐”。
代家四姐弟是不把玉娇็当妈看的，在他们纯洁的内心里，他们只有一个妈妈，那个妈妈在邵佳出生的时候就一睡不醒了，接着被黄土埋进了地底下的黑暗的世界。因此，四姐弟也从不管玉娇็叫妈，心情好的时候也许还会直呼其名，叫她玉娇，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只管她叫“婆子”了，死婆子，疯婆子都是四姐弟对玉娇的称呼，当然这是孩子们背地里的叫法，在玉娇面前，他们往往用一个“喂”字来代替。“喂，吃饭了”“喂，洗澡了”“喂，你把伞放哪里了”。起初玉娇对孩子们叫自己้疯婆子还十分反感，甚至气得想要哭，但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她想，反正孩子们不是自己生的，自己也并不疼他们，产生这种认识后，她开始觉得孩子们管自己叫什么เ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可六里坪的乡亲们不这么以为ฦ，在他们眼里，后娘也是娘，管后娘叫做妈是孩子们最起码的教养，否则ท就是吃少了教头，少受了教育。在乡亲们中间，要数村长张大贵的反映最为ฦ强烈，不论是在田埂上还是在村子里头，甚至在代能ม劳的家里，只要张大贵见着了他们四姐弟中的任何一个ฐ，他都要大声地呵斥：“不孝子孙，连妈都不会叫，真是不孝子孙，大逆不道！”
六里坪虽然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通俗地说就是搞起了单干，村长的权力已今非昔比，可毕竟乡亲们都是靠吃大锅饭挺过来的，所以村长的威望还有些残余。每到เ这个时候，代能劳也总会附和着张大贵臭骂自己的孩子们一通。
“狗日的养的，连妈也不会叫，狗日的养的，算老子白白养你们了！狗日的养的。狗入的。”
“你又在骂你自己啊，我们是你养的啊！”娥娥的脾ຆ气是三姐妹中最大的，长得也灵光一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辫子，薄薄的嘴唇，唯独身上的衣服破旧了一些，从上到下布满了补丁，让不分不清衣服到底是由补丁接成的还是穿破了缝上的补丁。
鹦鹦也是一身的补丁装束，长得瘦长瘦长，嘴唇窄且厚实，再配一对凤雀眼，怎么看着都舒服。
而燕燕则ท不同，眼睛小却脸大，浑身长得滚圆滚圆，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大皮球。燕燕的个子虽然不高，但穿起玉娇的衣服来也挺合身，只是上衣总要全遮住屁股。尽管穿的是玉娇的旧衣服，燕燕看起来依然要比两个妹妹爽净得多，仿佛身体尚未育成熟ງ的少妇。燕燕起初也是反感穿玉娇็的衣服的，只是女大十八变，谁家的女儿不爱美呢？代能劳舍不得给孩子买新衣服，家里也没人会做衣服，于是燕燕只得捡玉娇的旧衣裳穿了。哪知刚穿上玉娇็的旧衣裳过后，燕燕那个ฐ欢天喜地的呀，蹦蹦跳跳地真像是刚学着飞的小燕子。见此情形，玉娇也乐了，于是把以前做姑娘时候的旧衣服通通给了燕燕，自己只留下头婚时陪嫁的衣服。代能劳过意不去，于是狠了狠心，一鼓作气给玉娇订做了两ä条的确良喇叭裤和三件花衬衣。
代能ม劳给玉娇็买衣服的钱其实是姐弟四个人的学费。那一年燕燕上小学六年级，娥娥上四年级，鹦鹦上二年级，在三姐妹中间，鹦鹦的成绩稍好些，再加上家里实在缺少一个ฐ做家务的女人，于是燕燕自告奋勇地退学回家了，干起了应属于中年妇女做的家务事。而玉娇็则ท像是皇宫娘娘，成天由á燕燕侍候着，做饭、洗衣、照ั看小邵佳均与她无关。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嘴软，这话用在燕燕身上再合适不过。自从穿上玉娇的旧衣裳过后，她的心就被玉娇็套得牢牢的，如果不是两个妹妹的反感，她几乎ๆ都要当玉娇为自己้的亲姐姐了。
“玉娇呢？快叫她回来吃饭啊！”燕燕吩咐说，“邵娃ใ子，你去村头找找看。”
“她在……”小邵佳本想告诉大姐玉娇在什么地方，可又想到เ玉娇此时此刻正和哑大个互相折磨着呢，如果告诉大姐岂不便宜了她，于是漫无目标地向村头走去。
玉娇็回来了，背后满是稻草末星，随即走进前屋让燕燕打来热水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才出房门。
代能劳也进屋了，左肩找着木犁，右手握着牛鞭，除眼睛还在闪闪光外，浑身上下已๐经被淤泥裹了一层又一层。他放下牛鞭，将木犁搁在堂屋的角落里，然后剐皮似地脱下夹杂着泥腥和汗臭的汗衫和裤子，随手一扔，这将是燕燕来日的必修课。
燕燕为父亲、玉娇็和弟弟盛来米饭，两个妹妹则自己้动手，六个人围着竹床开饭了。竹床白天是餐桌，晚上则ท成了燕燕和鹦鹦的睡床，除了夏天，她们睡觉的时候则ท在竹床上垫上层旧ງ棉絮。竹床上一共有三个菜，分别是南瓜，葫芦和蕃茄。这三个菜是代家整个ฐ秋季的主打菜，尤其是南瓜，堂屋里堆满了整整一角落。南瓜吃不完，担心烂掉的时候，代能ม劳就吩咐燕燕干脆ะ将粉熟的南瓜切粹了煮粥吃。粉熟的南瓜既甜又香，特别是掺和着米粉一起煮熟ງ后代能劳连喝八大碗也不嫌腻。
晚饭过后，全家人轮流洗澡，地点就在前屋，前屋是代能劳与玉娇的房间，是代能劳和小邵佳的母亲结婚时候的洞房。洗澡的顺序是这样的，玉娇第一，邵佳第二，代能ม劳第三，鹦鹦第四，娥娥第五，燕燕最后。起初燕燕也在前屋里洗澡，可后来她将地点转到เ了后屋，她和娥娥的卧室。后屋是黑泥墙，不曾用石灰粉刷过，只有一个ฐ一尺见方的窗户与外界相连，所以黑得厉害，哪怕是点着灯顶ะ多也只能伸手仅见五指。因此，后屋都不曾装过门。
“我今天不舒服。”前屋又传出了玉娇的声音，接着就是翻身的响动。
“我说了今天不舒服。”可代能劳并不把玉娇的话放在以上，依然我行我素，可这一次他们草草就收场了。睡在前屋小床上的小邵佳再一次被大床上的声响弄醒了，他觉得奇怪，今天玉娇竟然没有呻yin过，对于父亲的压迫竟然会无动于衷，于是内心深处滋生出些许的不快，以前的这个时候玉娇็都是无比痛苦着的。这种不快迅扩展开来，占据了代邵ๅ佳的每一个脑细胞，于是他开始迁怒起父亲来，他责怪父亲为什么要对玉娇温柔起来，不把玉娇往死里扎腾，却独自酣睡过去。
鹦鹦睡在小床上的另一头，每到เ这个ฐ时候她都会吓得不敢做声，也不敢动弹，她担心父亲和玉娇在床上打架过后会将没泄完的怒气转嫁到自己้和弟弟身上，于是紧紧地抱着弟弟的脚๐，仿佛是在保护弟弟，又仿佛是要从弟弟身上寻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