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陵又说：如果一个人心不狠，是不是就搞不成政治？
赵广陵又说：如果一个人心不狠，是不是就搞不成政治？
是啊，老侯这话说得对极！魏刚接口道：刚才你真没见那阵势，一屋子的人，我们广陵背抄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领ๆ导派头足得很呢。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第一点是又包括三点，你都弄不清有多少点了。只是我说广陵，你讲了那么多，怎么一句真话也没有？什么财政收入年均增长百分之五十，这可能吗？什么全市人均收入突破三千元，全面消灭贫困人口，提前进入小康社会，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好像回到เ了大跃进时期？魏刚ธ这话说得太尖锐了，又当着一个基层干部ຖ的面，赵广陵只好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老侯这话说得对极！魏刚接口道：刚才你真没见那阵势，一屋子的人，我们广陵背抄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领导派头足得很呢。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第一点是又包括三点，你都弄不清有多少点了。只是我说广陵，你讲了那么多，怎么一句真话也没有？什么财政收入年均增长百分之五十，这可能吗？什么全市人均收入突破三千元，全面消灭贫困人口，提前进入小康社会，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好像回到เ了大跃进时期？魏刚这话说得太尖锐了，又当着一个基层干部的面，赵广陵只好一本正经地说：
赵广陵这个组，一共只有三个人，共包着四个ฐ村，所以长期留守在腰窝乡政府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赵广陵这个组，一共只有三个ฐ人，共包着四个村，所以长期留守在腰窝乡政府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是多少？
五万。他说另外五万，将来用支票打到เ单位账上。
这样恐怕不好吧……韩东新竭力思索着，当时的情景实在已很模糊。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等明天上了班，你就把它交到เ单位去吧。总之ใ，这笔款都是赞助单位的，我们个人不能留，留แ下不好。
好吧，我听你的。阎丽雯似乎有点儿遗憾，依旧听话地点点头。
就在古城区纺织厂改造项ำ目即将竣工的时候，一个不幸的事故发生了。后整理部ຖ分的一号车间突然发生大面积坍塌，一下子死了六个进行机器调试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这一事件的发生，震惊了省市区三级领导，引起媒体广泛关注，也引发了人们对工ื程发包过程种种不正常现象的大量猜测。韩东新า当时正在外地开会，魏刚ธ一天到晚给他打电话，向他通报各种各样的消เ息。什么全书记陪着一位副省长参加现场抢救啦；齐秦和项ำ目领导组组长老侯连续数日不睡觉，一直在现场指挥救援啦；什么工人们开始上访，打出了清除腐败的旗帜，把市委大院包围啦；什么省市两ä级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组，进驻该厂开展工作，老侯和齐秦等人都接受了调查组的询问啦……对于这些情况，韩东新自然十分关注，也指示市经委要把自身掌握的情况写成专题报告，并积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但他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对。怎么เ组织联合调查组，竟没有从他们经委抽一个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必须回古城去。马拉松式的会议还有一天结束，紧接着还安排了两天参观游览，但他的心早ຉ已回到了纺织厂事故现场……假终于请妥，明天一早他就要驱车返回了。就在这一天晚上，一直乐观、兴奋的魏刚忽然连声音都变了：
别说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听够了！魏刚ธ终于忍耐不住，心剧烈地跳动着，好像随时要梗塞似的，两ä眼也像在喷火，直直地盯着他：说了这么เ半天，你跟我来这个，你哄三岁小孩子去吧！我魏刚倒了霉，也是条咱们不支持他的工ื作，到处散布于他不利ำ的言论，这岂不是一个不利ำ的信号？
放心吧姐夫，明天中午我就到古城了，天塌不下来的。即使塌下来也有大个子撑着不是？
夜深了，韩东新า实在有点疲累็，只好哈哈笑着打断了魏刚ธ的话。尽管魏刚分析得头头是道，但韩东新始终认为ฦ，他看问题未免有点悲观。过去的姐夫却不是这样，难道下海几年，他对官场运作这一套已๐经陌生起来也怯懦起来？
一上午长途颠簸，车到古城，已๐是中午十二点半。韩东新指示司机开车直奔古城宾馆，饱饱地吃了顿ู饭。正想再好好休息一下，刚开了房间，两个陌生人走进来，严å肃地问了他的姓名，然后掏出一份文件让他过目，上面有省市几个领ๆ导的签字。
你们是……
我们是联合调查组的，请你走一趟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想打手机，来人不客气地一把抢了过去。
一辆挂公安牌照ั的小轿车已威แ风凛凛等在宾馆门外。
从此，他便被带到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幽禁生活。每天，太阳照样升起，天穹依旧一片蔚蓝。房间是优雅的，包着华丽的墙裙，贴着淡黄色壁纸，对面墙上还挂着一幅油画ฑ，好像是梵高的《星夜》，当然是膺品。那强烈的色彩、涌ไ动的星空和疯狂的草木以及刺向天空的锋利的尖塔，都让他这个不懂ฦ艺术的凡夫俗子有一种心灵的震撼。天才的梵高最后终于疯癫，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这幅画ฑ大约就是在他发疯之后创作的。梵高啊，你似乎理解了人世间所有的一切，为ฦ何人世间却难得有人容纳你、理解你？在烈日暴风饥饿寒冷寂寞孤独和世人的白眼讥笑中，你没有家庭没有金钱没有名誉没有女人的爱，只有你对生活的渴望和熊熊燃烧的激情，只有你的才华你所创造的非凡的美，你的人生信念和意义伴着你，就这样疯狂地活着，而后又疯狂地死去了……
除了房间，饭菜也是优雅的，连每天接触的人也很优雅，只是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人们走进来又走出去，同样的话问过来又问过去，一切似乎都在重复。他们让你仔细回忆过去的一切，包括每一个细节。但是他总觉得，这些人一定是搞错了，不住地向他们解释和说明，以期望他们能够认识自己้的错误。但是，这些人的神经都很健全，始终微笑着，无动于衷地听着他的解释和说明，又似乎ๆ根本没在听，而只是摆个样子罢了，使他忍不住疑ທ心眼前是不是一个个工艺精湛、形象真的小道具。
回忆有时是痛苦的，但又必须回忆。住在这种地方แ，幽闭的时间长了，韩东新า觉得自己的头脑แ迟钝了许多，费了好长时间，才断ษ断续续把那件事的前后经过复述下来。
这么说，你把五万元现金拿回了家？
是的。但是，第二天就交到了剧团，这是有账可查的。
在场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爱人在古城剧ຕ团任什么职？
名誉团长。
好。还有一个问题，你难道不认为ฦ，十九局之所以愿意支付这笔你所说的赞助，和你的职务地位有什么เ关系吗？
我当然不这样认为ฦ，这和我毫无关系，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我们要提醒你，十九工程局不是古城区纺织厂改造项ำ目的承包商之一吗？
这一点我的确不知道。
不可能ม，你怎么能不知道？
韩东新า有点恼火，正要再复述改造项目发包的全过程，其中一个人又摆摆手说：
这个ฐ问题以后再说。不过，我们还要提醒你，这次事故，就发生在十九工ื程局的一个工程队。
在此后的反复思考中，韩东新า愈来愈确信，这实在是一个陷阱一个ฐ圈套，自己不知不觉竟让他们给套进去了。然而，究竟是谁在幕后指挥这一切呢？是齐秦还是全世昌，或者是那个冯慧生？对啦，冯慧生不是单龙泉的死党吗？但是，说来说去只怨自己้，自己้当时怎么竟一点儿也没有警觉，鬼迷心窍接受这一笔赞助呢？如果不发生那场坍塌事故，也许就一切都过去了。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血腥事故偏偏发生了，就像魏刚说的，能不找一个人扛着吗？而且如果从根本上讲，自己也的确是有责任的，面对那六个无辜的死者，自己的确应该承受应有的惩罚。但是，除了我，谁还应当承受更大的惩罚？而且，愈这样想，韩东新า又愈是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一切都不可避免，即使不发生那起血腥事故，自己้也定会遭受某种别ี的惩罚，想躲也躲不过，这就像姐夫魏刚ธ说的，咱们现在已๐经处在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腹背受敌……一想到เ这里，韩东新า反而变得十分坦然，心里的罪孽和悲愤感也一下子全消เ失了。
也许从离开孚美公司，步入官场的那ว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扮演着人生的悲剧？
也许这一悲剧命运，从老爸和姐夫魏刚那个ฐ时候就注定了？
韩东新า反复地这样想，想累了，就死死盯着梵高的那ว一幅《星夜》，似乎想从那ว一大片一大片疯狂的色彩中ณ找出什么เ永恒的答案来。
没想过。你呢？
我……
算了，咱们彼此彼此。
对，彼此彼此。
两个人又笑了一下，冷淡地握一下手，便头也不回地各奔东西。
远远地，韩东新า看到，魏刚领ๆ着姐姐韩东萍、侄女冉冉都静静地站在一辆小车边。阎丽雯也来了，好像一下子瘦了许多，两ä只眼显得格外大，怪吓人的，看到他，阎丽雯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拉住他的手，便哇地哭了一声，又强咽着，泪水模糊了她那一张清秀的脸。这时他又看到，远远地还站着一个人，高大魁梧，骨骼分明，很像是赵广陵……但他什么也不想说，一言不发地和大家握手拥抱，一言不发地钻进车里，瘫软地靠在了车座上。
天凉了，一年一度秋风劲，大街上已飘起了黄叶，一片一片的。
这时，魏刚ธ忽然指指后面说：看到了吗？来接冯慧生的，除了文化局的焦和，还有齐秦呢。冯慧生被撤职了，焦和自己辞了职，单龙泉这几员大将，上得快也下得快，下一步就看齐秦了。
韩东新茫然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对于政治的认识，魏刚一向自以为是深刻๑的；对于古城这片土地的了解，魏刚也自以为ฦ是清醒的。但是，直到เ韩东新真的被人带走了，他才更加真切地感到เ，自己这种认识和了解还是多么地肤浅。
家里一下子就像塌了天。大家都不约而同围坐在老岳父已经灰暗的客厅里，一个个垂头丧气，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似乎满屋子弥漫着可燃气体，一点声响一下碰撞就会引发可怕的爆炸……只有韩东新那个才三岁大的孩子，看着这个ฐ又看看那个，刚要说话，阎丽ษ雯啪的就是一巴๒掌。孩子委屈地大哭起来，撒腿就往楼上跑。老太太的病又犯了，正哼哼叽叽在楼ä上躺着呢，阎丽雯吓得又把孩子追下来。这孩子更委屈了，干脆躺在地上打开了滚……韩爱国唉了一声，一把搂住孙子，竟滴下两滴老泪来。
韩东萍倒像是女中ณ豪杰，瞪老父亲一眼说：大家也别哭丧着个脸，还是快想想办法吧。爸，你当了一辈子的官，故旧门客那么多，平时跑断了门，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就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
如今的韩爱国，的确已经老朽了，用手背揉一下眼睛，也像小孙子那ว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半天才说：
如今的人浅薄得很，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哪里会站出来说句话？况且这个全世昌是外地来的，省里几位主要领导也换了，我们那一茬人不是人大就是政协，哪里说得上话？一下午我倒是打了好多电话，不通的不通，占线的占线，明儿还是亲自下一趟省城吧。
对，该找就得找，该说的话就要说，反正他们又把你怎样不了。韩东萍说到这里，又扭头对丈夫说：还有你，平时总说和全世昌是老同学，关系硬得很，还不赶快找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