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精灵
三月二十日星期日
从前有一个ฐ男孩子。他大概ฐ十四岁左右，身体很单薄，是个ฐ瘦高个儿，而且还长着一头像亚麻那ว样的淡黄色头发。他没有多大出息。他最乐่意睡觉和吃饭，再就是很爱调皮捣蛋。
有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这个ฐ男孩子的爸爸妈妈把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到教堂去。男孩子自己้只穿着一件衬衫，坐在桌子边上。他想：这一下该多走运啊，爸爸妈妈都出去了，在一两个钟็头里他可以自己高兴干啥就干啥了。“那么เ我就可以把爸爸的鸟枪拿下来，放它一枪，也不会有人来管我了，”他自言自语道。
不过，可惜就差ๆ那么一丁点，爸爸似乎ๆ猜着了男孩的心思，因为ฦ在他刚ธ刚ธ一脚踏在门槛ນ上，马上就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停下了脚๐步，扭过身来把脸朝着男孩。“既ຂ然你不愿意跟我和妈妈一起上教堂去，”他说道“那么我想，你起码要在家里念念福音书。你肯答应做到吗？”
“行啊，”男ç孩子答应说。“我做得到的。”其实，他心里在想，反正我乐意念多少就念多少呗。
男孩觉得他从来没有看到เ过他妈妈动作像这时候那样迅速。一转眼功夫她已经走到เ挂在墙壁上的书架旁้边，取下了路德1注的圣训布道集，把它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并且翻到了当天要念的训言。她还把福音书翻开，放到เ圣训布道集旁边。最后，她又把大靠背椅拉到เ了桌子边。那张大靠背椅是她去年从威曼豪格牧师宅邸的拍卖场上买来的，平常除了爸爸之外谁也不可以坐的。
1即马丁·路德（1้483๑—1้546๔），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的倡导者，基督教路德派的创น始人。
男孩子坐在那ว里想着，妈妈这样搬动摆弄实在是白白操心，因为他打算顶多念上一两ä页。可是，大概事情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爸爸好像能ม够把他一眼看透似的，他走到เ男ç孩子面前，声音严厉地吩咐说：“小心记住，你要仔仔细细地念！等我们回家，我要一页一页ษ地考你。你要是跳过一页ษ不念的话，那对你不会有什么เ好处的。”
“这篇训言一共有十四页半哩，”妈妈又叮嘱了一句，把页数规定下来“要想念完的话，你必须坐下来马上开始念。”
他们总算走了。男ç孩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怨艾起来，觉得自己好像被捕鼠夹子夹住一样寸步难移。“现在倒好，他们俩到เ外面去了，那么得意，居然想出了这么เ巧妙的办法。在他们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却不得不坐在这里老实念训言啦。”
其实，爸爸和妈妈并不是很放心得意走的，恰恰相反，他们的心情很苦恼。他们是穷苦的佃农人家，全部ຖ土地比一个ฐ菜园子大不到เ哪里去。在刚刚ธ搬到เ那个地方去住的时候，他们只养了一头猪和两三只鸡，别的啥也养不起。不过，他们极其勤劳，而且非常能干，如今也养起了奶牛和鹅群。他们的家境已经大大地好转了。倘若不是这个儿子叫他们牵肠挂肚的话，他们在那一个晴朗的早ຉ晨本来是可以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到教堂去的。爸爸埋怨他太慢慢吞吞而且懒โ惰得要命，他在学校里啥都不愿意学，说他不顶ะ用，连叫他去看管鹅群都叫人不大放心。妈妈也并不觉得这些责怪有什么不对，不过她最烦恼伤心的还是他的粗野和顽皮。他对牲口非常凶狠，对待人也很厉害。“求求上帝赶走他身上的那股邪恶，使他的良心变好起来，”妈妈祈祷说“要不然的话，他迟早会害了自己，也给我们带来不幸。”
男ç孩子呆呆地站了好长时间，想来想去，到底念还是不念训言？到เ后来终于拿定主ว意，这一次还是听话的好。于是，他一屁股坐到大靠背椅上，开始念起来了。他有气无力，叽哩咕噜地把书上的那些字句念了一会儿，那半高不高的喃喃声音似乎在为ฦ他催眠，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在打盹了。
窗外阳光明媚，一片春意。虽然才3月2๐0่日，可是男ç孩住的斯ั康耐省南部的威แ曼豪格教区，那里春天早已来到了。树林虽然还没有绿遍，但是含苞吐芽，已是一派生机蓬ศ勃的景象。沟渠里都冰消雪融，化为积水，渠边的迎春花已经开花了。长在石头围墙上的矮小灌木都泛出了光亮的棕红色。远处的山毛桦树林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膨胀开来，在变得更加茂密。天空是那ว么เ高远晴朗，碧蓝ณ碧蓝的，连半点云彩都没有。男ç孩子家的大门半开半掩着，在房间里就听得见云雀的婉转啼唱。鸡和鹅三三两ä两ä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奶牛也嗅到เ了透进牛棚里的春天的气息，时不时地发出哞哞的叫声。
男孩子一边念着，一边前后点头打盹儿，他使劲不让自己睡着。“不行，我可不愿意睡着，”他想道“要不然我整个上午都念不完的。”
然而，不知怎么เ，他还是呼呼地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才一会儿还是很长时间，可是他被自己้身后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惊醒了。
男孩子面前的窗台上放着一面小镜子，镜面正对着他。他一抬头，恰好朝镜子里看。他忽然看到妈妈的那ว口大衣箱的箱盖是开着的。
原来，妈妈有一个很大很重的、四周包着铁ກ皮的栎木衣箱，除了她自己外别ี人都不许打开它。她在箱子里收藏着从她母亲那ว里继承得来的遗物和所有一切她特别心爱的东西。这里面有两ä三件式样陈旧的农家妇女穿的裙袍，是用红颜色的布料é做的，上身很短，下边是打着褶裥的裙子，胸ถ衣上还缀着许多小珠子。那里面还有浆得绷硬的白色包头布、沉甸è甸è的银质带扣和项ำ链等等。如今大家早ຉ已不时兴穿戴这些东西了，妈妈有好几次打算把这些老掉牙的衣物卖掉，可是总舍不得。
现在，男孩子从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那口大衣箱的箱盖的确是敞开着的。他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ฦ妈妈临走之ใ前明明是把箱盖盖好的。再说只有他独自一个ฐ人留แ在家里，妈妈也决计不会让那ว口箱子开着就走的。
他心里害怕得要命，生怕有个小偷溜进了屋里。于是，他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两ä只眼睛直怔怔地盯住那ว面镜子。
他坐在那里等着，小偷说不定什么เ时候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忽然诧异起来，落在箱子边上的那团黑影究竟是什么เ东西。他看着看着，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ว团东西起初ม像是黑影子，这时候愈来愈变得分明了。不久之后，他就看清楚那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且不是个什么เ好东西，是个ฐ小精灵，它正跨坐在箱子的边上。
男孩子当然早ຉ就听人说起过小精灵，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竟是这样的小。坐在箱子边上的那ว个小精灵的身材还没有一个吧掌高。他长着一张苍老而皱纹很多的脸，但是脸上却没有一根胡须。他穿着黑颜色的长外套、齐膝的短裤，头上戴着帽沿很宽的黑色硬顶ะ帽。他的浑身打扮都非常整洁讲究，上衣的领ๆ口和袖口上都缀着白色挑纱花边，鞋上的系带和吊袜带都打成蝴蝶结。他刚刚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绣花胸ถ衣，那么着迷地观赏那老古董的精致作工，压根儿没有发觉男ç孩子已๐经醒来了。
男ç孩子看到เ小精灵，感到非常惊奇，但是并不特别害怕。面对那ว么เ小的东西是不会使人感到害怕的。小精灵坐在那ว里，那样聚精会神地沉迷在观赏之ใ中，既ຂ看不到别的东西，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男孩子便想道，要是恶作剧一下捉弄捉弄他，或者是把他推到箱子里去再把箱子盖紧ู，或者是另的这类动作，那一定是十分有趣的。
但是男ç孩子的胆子还没有那么เ大，他不敢用双手去碰一下小精灵，所以他朝屋里四处张望想找到一样家伙来戳那ว个ฐ小精灵。他把目光从沙发床移到เ折叠桌子，再从折叠桌子移到了炉灶。他看了看炉灶旁้边架子上放着的锅子和咖啡壶，又看了看门口旁边的水壶，还有从碗柜半掩半开的柜门里露到เ外面的勺子、刀叉和盘碟等等。他还看了看他爸爸挂在墙上的丹麦国王夫妇肖像旁้边的那ว枝鸟枪，还有窗台上开满花朵的天竺葵和吊挂海棠。最后，他的目光落到เ挂在窗框上的一个ฐ旧ງ苍蝇罩上。
他一见到那个苍蝇罩便赶紧ู把它摘下来，窜过去，贴着箱子边缘把他扣住。他自己感到奇怪，怎么竟然这样走运，连他还没有明白自己是怎样动手的，那ว个ฐ小精灵就真的给他逮住了。那个ฐ可怜的家伙躺在长纱罩的底部，脑แ袋朝下，再也无法爬出来了。
在起初的那ว一刹้那ว，男ç孩子简直不知道他该怎么来对付这个俘虏了。他只顾小心翼翼地将纱罩摇来晃去，免得小精灵钻空子爬出来。
小精灵开口讲话了，苦苦地哀求放掉他。他说他多年来一直为他们一家人做了许多好事，按理说应该受到เ更好的对待。倘若男ç孩子肯放掉他的话，他将会送给他一枚古银币、一个银勺子和一枚像他父亲的银挂表底盘那ว样大的金币。
男孩子并不觉得这笔代价太大了，可是说来也奇怪，自从他可以任意摆布小精灵以后，他反而对他害怕起来了。他忽然觉得，他是同某些陌生而又可怕的妖怪在打交道，这些妖怪根本不属于他的这个ฐ世界ศ，因此他倒很乐意赶快放掉这个ฐ妖怪算啦。
所以，他马上就答应了那笔交易，把苍蝇罩抬起，好让小精灵爬出来。可是正当小精灵差ๆ一点儿就要爬出来的时候，男孩子忽然一转念，想到เ他本来应该要求得到เ一笔更大的财产和尽量多的好处。起码他应该提出这么一个ฐ条件，那就是小精灵要施展魔法把那ว些训言变进他的脑子里去。“唉，我真傻，居然要把他放跑！”他想道，随手又摇晃起那ว个纱罩想让小精灵再跌进去。
就在男孩子刚刚这样做的时候，他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他觉得脑袋都快被震裂ฐ成许多碎块了。他一下子撞到เ一堵墙上，接着又撞到เ另一堵墙上，最后他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只剩ທ下他一个人，那小精灵早已不见踪影了。那口大衣箱的箱盖严严实实地盖得紧紧ู的，而那个苍蝇罩仍旧ງ挂在窗子上原来的地方。要不是他觉得挨过耳光的右脸颊热辣辣地生疼的话，他真的几乎要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管怎么说，爸爸妈妈都不会相信发生过别的事情，只会说我在睡觉做梦，”他想道“再说他们也不会因为那ว小精灵的缘故让我少念几页。我最好还是坐下来重新念吧。”
可是，当他朝着桌子走过去的时候，他发觉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房子明明不应该长大的，应该还是原来的大小。可是他却要比往常多走好多好多步路才能走到桌子跟前，这是怎么เ回事呢？那张椅子又是怎么回事呢？它看上去并没有比方แ才更大些，他却先要爬在椅子腿之间的横档上，然后才能够攀到เ椅子的座板。桌子也是一样，他不爬上椅子的扶手便看不到เ桌面。
“这究竟是怎么เ回事？”男孩子惊呼起来“我想一定是那个小精灵对椅子、桌子还有整幢房子都施过妖术了。”
那ว本训言布道集还摊在桌上，看样子跟早先没有什么เ不同，可是也变得非常邪门了，因为它实在太大了，要是他不站到เ书上去的话，他连一个字都看不完全。
他念了两三行，无意之中抬头一看，眼光正好落在那ว面镜子上。他立刻尖声惊叫起来：“哎哟，那里又来了一个ฐ！”
因为他在镜子里清清楚楚地看到เ一个ฐ很小、很小的小人儿，头上戴着尖顶小帽，身上穿着一件皮裤。
“哎哟，那ว个家伙的打扮同我一模一样！”他一面吃惊地叫喊，一面两只手紧ู捏在一起。这时，他看到镜子里的那ว个小人儿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男ç孩子又掀揪自己的头发，拧拧自己的胳ฑ膊，再把自己的身体扭来扭去。就在同一刹那，镜子里的那个ฐ家伙也照ั做不误。
男孩子绕着镜子奔跑了好几圈，想看看镜子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一个ฐ小人儿。可是他根本找不到什么เ人。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他浑身索ิ索ิ地发起抖来。因为ฦ这一下他明白过来，原来小精灵在他自己身上施展了妖法，他在镜子里看到的那ว个ฐ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大雁
男ç孩子简直无法使自己相信，他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小精灵。“哼，这保准是一场梦，要不就是胡思乱想，”他想道“再等一会儿，我保管还会变成人的。”
他站在镜子面前，紧闭起双眼。过了几分钟后，他才睁开眼睛，他等待着自己那副怪模样烟消云散。可是这一切还是原封不动，他仍旧还像方แ才那样小。除此之外，他的模样还是同以前完全一样，淡得发白的亚麻色头发，鼻子两边的不少雀斑，皮裤ไ和袜子上的一块块补丁，都和过去一模一样，惟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它们都变得很小、很小了。
不行，这样呆呆地站在这里等待是没有什么เ用处的，他想到เ了这一点，他一定要想出别的法子来，而他能ม想得出来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到เ小精灵，同他讲和。
他跳到地板上开始寻找。他把椅子和柜子背后、沙发床底和炉灶里统统都看过，他甚至还钻进了两ä三个老鼠洞里去看，可是他没有法子找到小精灵。
他一边寻找，一边呜呜地哭泣起来，他苦苦地恳求，而且还许愿要做一切可以想出来的好事，他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对任何人说话不算数，再也不调皮捣蛋，念训言时再也不睡觉了。只要他能够重新变成人，他一定要做一个ฐ非常讨人喜欢的、善良而又听话的孩子。可惜不管他怎么许愿，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忽然灵机一动，记起了曾经听妈妈讲过，那ว些小人儿常常是住在牛棚里的。于是，他决定马上就到那ว里去看看能ม不能找到小精灵。幸亏屋门还半开着，否则ท他连门锁都够不到，更无法打开大门了。不过，现在他可以毫无障碍地走出去。
他一走到门廊里就找他的木鞋，因为在屋里他当然是光穿着袜子来回走动的。他直怔怔对着那双又大又重的木鞋发愁，可是他马上就看到门槛ນ上放着一双很小的木鞋。他注意到เ小精灵想得那ว么เ细致周到เ，竟然连木鞋也给变小了，他心里就更加烦恼起来，照ั这么เ看来，他倒霉的日子似乎还长着哩。
门廊外面竖着的那块旧ງ栎木板上有一只灰色的麻雀在跳来蹦去。他一见到เ男孩子就高声喊道：“叽叽，叽叽，快来看放鹅倌儿尼尔斯！快来看拇指大的小人儿！快来看拇指大的小人儿尼尔斯ั·豪格尔森！”
院子里的鸡和鹅纷纷掉过头来，盯着男孩子看，咯咯的啼叫声乱ກ哄哄地闹成一片。“喔喔喔呢，”公鸡鸣叫说“他真是活该，喔喔喔喔，他曾经扯过我的鸡冠！”“咕咕咕，他真活该！”母鸡们齐声呼应，而且这样没完没了地叽咕下去。那些大鹅围挤成一团，把头伸到一起来问道：“是谁把他变了样？是谁把他变了样？”
可是最叫人奇怪的是男孩子竟然能ม够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非常吃惊，任呆呆地站在台阶上听起来。“这大概ฐ是因为我变成了小精灵的缘故吧，”他自言自语说“保准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听得懂ฦ那ว些鸟呀、鸡呀、鹅呀，那些长着羽毛的家伙的话。”
他觉得那些母鸡无止无休地嚷嚷他真活该，叫他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他拣起一块石子朝她们扔过去，还骂骂咧咧；“闭上你们的臭嘴，你们这些混蛋！”
可是他却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母鸡们看见了就害怕的那样一个ฐ人了。整个ฐ鸡群都冲到他的身边，把他团团围住，齐声高叫：“咕咕咕，你活该，咕咕咕，你活该。”
男ç孩子想要摆脱她们的纠缠，可是母鸡们追逐着他，一边追一边叫喊，他的耳朵险些儿被吵聋了，倘若他家里养的那只猫没有在这时走了出来的话，他是休想冲出她们的包围的。那ว些母鸡一见到猫儿，顿时安静下来，装作专心一意地在地上啄虫子吃。
男孩子马上跑到เ猫儿跟前，说：“亲爱的猫咪，你不是对院子每个角落和隐蔽的洞孔都很熟ງ悉吗？请你行行好，告诉我在哪儿可以找到小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