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一千三百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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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耳花猫进到เ院子里,就会先将护宅的恶犬骗到一边,诳它吃了迷魂药,药翻了恶狗之后,花猫便会潜到后门,用猫爪子拨去门栓,放外边的群贼进来行窃,“谭道人”就凭着此法做下了许多大案,无往不利。

自太平军从粤东桂西两地起事,席卷北上,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灵州城以南的各处重镇,尽数被粤寇陷落。几路兵马对灵州形成了合围包夹之势,藩库里押存的大批税银还没来得及运走,也同当地军民一并被粤寇困在城里。

二人想起这怪僧刚ธ才吃清蒸活人的恶心情状,兀自有些恨意难消,又在那老鼠和尚的尸身上踢了几脚,随后摩拳擦掌来到筷子楼前๩。那楼中银积如山,端的是动人眼目。两ä个人四只手,如何搬得过来这许多银子,稍一商量,张小辫脑瓜一转,便想了个歪点子出来:估计这会子天快亮了,不如暂且回去,向铁ກ掌柜交还了槐ຈ园的钥匙,同他扯个谎,说这凶宅里实是闹鬼闹得厉害,根本没敢进去过夜,然后等到晚上,推了驴车到后园门口,翻墙进来搬运银子。这条街根本没人居住,如此行事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稳妥之策。

这僧人生得好似肉磙子一般,胖得连脖子都没了,一颗倒三角形的大秃脑袋上,只有头顶有一绺头,扎成了一个童子般的鬏儿,胡乱缠着几圈红线绳,从后脑勺看整个儿就像颗大鸭儿梨,却又像个道童,一张肥肥白白的大脸上小鼻子小眼,五官全都挤作了一堆儿,要不是在灯底下看去还有几分人模样,活脱就是一只成了精的大白耗子。

张小辫往前๩一张,果然在正对着城门的一条街巷当中,有那ว么数百只大老鼠,乌泱乌泱地聚做一团,正托着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小孩往深处挪动。那小孩哇哇大哭,手脚乱蹬着不停挣扎。

这两位古人,历来被老百姓看做是财神爷投胎转世下凡尘,要是拿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被视为财致富的偶像了。所以即便是孙大麻子和张小辫这等无家可归到เ处乱撞的穷小子,也对邓沈二公在戏文评弹中的演义事迹耳熟能ม详。他们连做梦都想当一回同样的豪富人家,却不知那ว邓通、沈万三两人,到最后都是没得着好结果的。

张小辫紧紧抱住黑猫凑到洞口向底下张望,这孤楼ä中格外黑暗,若不走到近处,就不会轻易现门后地上有个大窟窿。黑猫到เ了洞前๩越显得不安,猫尾巴๒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呜呜”低叫着想挣脱下来远远逃开。张孙二人却未留心于此,反倒在想:“先前那光屁股的小孩儿,可能就钻到地洞里去了,此间究竟是个ฐ什么所在?”又寻思:“男ç儿若无富贵志,空负堂堂七尺身,如今说不得了,这里边就是森罗阎魔的鬼殿,也要先进去探它一遭再做道理。”

夜深后,这古祠中常有大群野猫聚集。野猫们伏在梁檐屋瓦上,好奇地打量着三个不之ใ客。张小辫和孙大麻子搭着手,把小凤抬到积满灰尘的供桌上,又是掐捏人中ณ,又是顺气活血,好一番忙活,才算把她救得醒转过来。

有道是财迷人眼色乱心,张三爷是穷神转世,眼里只认得一个财字,哪里晓得此间厉害,问声:“谁家孩儿死得苦恼,在此哭闹不休?”举着灯笼往前一照,三人都借着灯光看得真真切切,不看万事皆休,一眼看见了,顿时惊得心酥脚麻,不知自家身子是横是竖了。

有一年谭公子在城郊野外闲走,遇到一只形态罕见的四耳花猫,正伏在树杈上呼呼大睡。此猫全身酒气冲天,似乎ๆ是刚从什么地方偷酒喝过,醉卧在此。谭公子擅能ม相猫,一眼就瞧出此猫绝然非凡,似乎是只脱๳化来的四耳仙猫,不知何以如此。他看得好奇,就坐在树下想要看个究竟,直等到夕阳西下,那ว只四耳猫方才醒了酒,对树下的谭公子看也不看,打个哈欠溜下树来,摇摇摆摆地径自去了。

张小辫等人虽然久闻猫仙爷的大名,却不知这些古迹的来历出处,也从没进仙祠里烧过香,还以为大仙是只得道的老猫。此时一见,不免觉得诧异,但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跪地磕头,在神位前许愿道“小人们都是善男信女,求大仙爷务必保佑弟子们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今后如有寸进,能得些小富小贵,肯定不忘买些咸鱼馒头布施ๅ庙中野猫;倘若是猫仙爷开恩,能保佑弟子们有场大富贵,那就要给您老重塑金身、造寺建塔,心意至真至诚,还求仙爷灵验感应。”

张小辫只记得林中老鬼嘱咐的事情,是先用瓮冢山里的古尸换猫,然后再到槐园中寻宝,却不曾想到娄氏槐园已然换了主家。他灵机一动,借着铁公鸡的话头说:“眼瞅着天色全黑,城门都已๐关了,城中又要宵禁戒严,小的们在此无຀亲无故,只想寻个破庙荒宅对付一夜,挨到เ天明再做理会。想起听人说起过有座槐园荒宅古旧破败,这才动了念头前去,不承想竟然是您铁ກ掌柜的产业。”

此时帐房先生早已将后院里的黑猫抱了出来,张小辫急忙把眼看去,只见那ว小黑猫虽是满身疲懒之态,显得不甚机灵,但若以高明的相猫之法细观此猫,自可辨其出众之处。

铁公鸡跟官面上素า有勾结。他是唯利是图的贪婪小人,千方แ百计把城中同行挤对得关门大吉,如今满城经营药材的大小商号都是姓铁,又趁着天灾人祸疫病横生的机会,大横财。平民百姓正受倒悬之苦,有小病都自行忍了撑着,到这来讨方子买药的,都是急等着救命之人,任凭他铁公鸡漫天要价,也只好认了。在他这几帖中药上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穷人,已๐不可计数了。

张小辫脑袋里正在打歪主意,却见猫群中的那ว只金玉奴,忽然抬起头来,眯着猫眼嘴角上翘,竟是冲他三人微微一笑。这一笑险些吓得张小辫等人魂飞魄扬,盖因从古到今,普天下之猫绝无຀笑颜,谁要是看过猫子会笑,那可真教撞见妖物了。

张小辫在外闯荡过几年,见识远比孙大麻子广博,壮着胆子向林子里张了几眼,已猜出个大概,故作老成地吁道:“此等作为,不像是寻常贼寇的手段,听我那ว驾鹤西游的老道师傅说过,世间曾有一门修炼金刚禅的邪教,这个教门诡秘无比,却是男女都有习它的。这伙人是专割死人那话儿的,男ç尸去势、女尸去幽,男女配成一副,再加上汞砂异草,就是一味丹药了,服之ใ能成大道。官府拿到炼此邪术之ใ徒都要在市曹千刀活剐,却始终屡禁不止。看此情形,可能又有奸人趁此战乱偷做那种无德的勾当了。这些死尸身上刀痕宛然如新,只怕那伙强人并未去远,若被他们撞见,免不了要遭其毒手,咱们三十六策,还是赶快走为ฦ上策。”

张小辫暗中好笑,装模作样地帮孙大麻子给女尸套上麻袋,顺手在洞里乱摸,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货,口里还叨咕着:“钱๥是阳间的钱,物是人间的物,先借些来用用,大不了将来等小凤到了下边之后,再让她连本带利ำ地还给你……”

壁上有古砖甚巨,工整平滑,看样子像是城墙隧道之类。张小辫见了心中ณ暗喜,急忙招呼孙大麻子和小凤等人,一并过去看个究竟。石壁中间是座倒塌的石门,足有丈许宽,石门后的洞口,正在阳光照ั不到的背阴处,里面潮湿湿、冷森森的黑暗难辨,奈何都不曾带着寸磷火石,没办法取亮照明。

书中代言,这世上之ใ事,都有个机缘因果,绝没有无因无由á的起处,任你翻来覆去、倒横竖直,都脱不开前๩因后果。那林中老鬼与张小辫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又不曾亏欠他,为何愿以秘术相授?原来确是有他不可告人的非分妄意图谋,非是要种善因,实乃深埋祸机,十句话中倒有八句是虚,只把贪图富贵的张小辫蒙在鼓里,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心下正自狐疑,就听那老者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想办法数清画中ณ究竟有多少只猫,若数错一只,你这辈子就要跟我一样留在金棺墓里,永远都别想重见天日了。”

那只大花猫对张小辫视若无睹,瞪着两盏红灯般的眼睛悲哀哭号。猫哭之声在这寂静的地下格外凄厉刺耳,张小辫不免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之情。这老猫也来装ณ神弄鬼,他心中不由得动了杀机。

张小辫一向胆大包天,反正是贱命一条,活着也๣是吃苦受罪,扔在哪不是扔,所以他向来豁得出去,从不忌鬼避神,要没有这种胆量,又如何敢一个人晚上住在那神佛狰狞的破庙之ใ中。不过一看自己跑到了这片坟地,他心里还真有点打憷,赶紧对四周的墓碑坟丘作了个罗圈揖:“各位大哥大姐,小人张三不敢造次,无心惊扰,得罪勿怪,得罪勿怪……”

这时已有刑é吏验明罪犯正身,然后宣读罪状,按律断了番和尚一个ฐ“剐”字,此等妖魔匪类,若不处以千零万碎之极刑,委实难平民愤,故此要请“刑é部刽子手”刘五爷割满一千三百刀,待到午时三刻,听得三声号炮为令,就要动法刀行刑。

围观的百姓顿时满场哗然,众人一来是恨极了“潘和尚”,二来听说要割一千三百刀,乃是地方แ上前所未见的大刑,正要看刘五爷行刑é如何施展手段,底下的人群中对此议论纷纷,有的人说:“这回可算是来着了,咱就等着开眼吧,一般凌迟碎剐,只不过一百二十刀,要割满一千三百刀才让犯人断气,可不是寻常的手艺能做到的,当今世上,除了刑é部ຖ刘五爷,谁还有这等本领?”

有的人稍稍有些见识,听了此话便摇头说:“这个却不然了,凌迟碎剐为本朝最酷之刑,平时难得一见,但现在正是平寇定乱之时,一旦捉到了逆反贼,无຀不用此极刑处决,所以这几年咱们见碎割活人也๣见得多了。可你现没有,越是那ว精壮结实的汉子越是能劲得住多割几刀,饶是如此,二百刀下去也仅剩一具血肉模糊的骨头架子了。而那肥胖之ใ辈,则根本无从下刀,一刀下去不免连皮带膏的扯下一堆,象老鼠和尚这贼厮生得如此肥头大耳,能割够他二三百刀已是大手段了,想剐足一千三百刀却又谈何容易,恐怕刘五爷一世英名,临ภ老却要栽在咱这灵州法场上了。”

张小辫被挤在台前๩,听那几人议论不休,便讥讽他们毫无຀见识,对众闲汉夸口吹嘘道:“一千三百刀算得什么?在前朝中,割满三四千刀的大刑也是有的,北京城里的刑é部刽子手个个身怀绝技,都是世代传授下来的神妙手段,外人绝难得知,三爷当年在京亲眼见过刑部刽子们练刀,原来要先从最大的大牲口上身上练起,割牛割马割骡子,最后越练越小,刀数却是不减,直练到鸡犬鸭鹅老鼠兔子才能ม出师。”

众人初次听闻,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有些短浅之人只顾称赞,想不到เ这位牌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阅历;有些人则认为张小辫之ใ言纯属无稽之ใ谈,牲口肉多体粗,岂能和犯人相提并论?再者刑部刽๓子手的本事再大,又怎么可能在老鼠身上割几千刀?这“碎剐凌迟”的极刑é又不是剁肉馅子,要割满一千三百刀,必须每一刀割下一块皮肉,而且在剐๲至最后一刀之前,犯人是绝不能断气的,否则刽子手与犯人同罪,差ๆ了多少刀都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众人乱遭遭的正自议论不休,就听“咚隆”一声号炮响起,眼见午时三刻๑将至,这正是“阎王下了勾魂状,无常二鬼索命来。”毕竟不知“刑部刽子手”刘ถ五爷,如何碎剐“老鼠和尚”整整一千三百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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