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过去了，邓汶觉得像是十个季度。这天晚上，邓汶独自守在书房里的电å脑前面，魂不守舍地在互联网上闲逛，他在邮件系统里原先设置的是每半个ฐ小时自动查收次邮件，如今已经被他缩短到了五分钟。
整整个星期之后，洪钧和韩湘同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北京。两人站在首都机场国际到达厅的行李传送带旁边，与同机的乘客起等着行李出来。洪钧看到韩湘脸疲惫，两眼发直，没有焦点地瞪着前方发愣，便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这次安排得不好，像长征似的，搞得太辛苦了。下次吧，咱们来个轻松安逸的休闲游。”
旁边的韩湘反应很快，他笑着给洪钧也给自己打着圆场：“洪总不想来，是我自己非要来看看，逼着洪总专门来陪我的，呵呵。”洪钧心里暗自赞赏韩湘不愧是秘书出身，解围如此及时而自然，而邓ฑ汶显然根本没有意识到由他引出的这段插曲。
邓汶低头看了眼胸ถ前的领带，服帖而端正地掩在西装的衣襟中间，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脖ๆ子下面的领ๆ带结，切正常，他又下意识地用双手抻了抻西装的下摆，这才抬脚走向讲台。邓汶踏着松软的地毯，与从讲台上走回来的打了个照面，却还是没有看清的脸，邓汶正有些诧异，但自己已经走到了讲台前。邓汶把别ี在腰带上的麦克风开关打开，调整了下挂在左ุ耳上延伸到嘴边的微型麦克风，朗声向听众们问好：“r！”，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沉稳而清晰，直悬着的心这才感觉到丝松弛。
洪钧看到玛丽愣着，便说：“就来茶吧。”
等玛丽带上门出去了，范宇宙笑着说：“老洪，你带兵就是不样啊，我在楼下看见电梯里出来拨拨的人，都放假回家了，只有你这儿还都在坚守阵地啊。”
洪钧客气道：“就是因为你要大驾光临嘛，所以我才吩咐他们，个都不能走。”
范宇宙立刻夸张地做出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摆着手说：“哎哟，那我可担待不起，”接着便脸歉意地说，“我也觉得拣这个ฐ时间来拜访不好，大家都准备撤了，可是你前些天又太忙，逢年过节的我定要来走动走动，总不能ม拖到节后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玛丽推门进来把茶给范宇宙沏好，洪钧๕冲玛丽点了下头表示谢意，又对范宇宙说：“我是特意挑这个时间请你过来的，正好让你认识几个人。”
他边站起身，边简单提了几句公司刚ธ改组的事，就和范宇宙起走出来。洪钧先来到正和杨文光说话的李龙伟身旁，对范宇宙说：“李龙伟，早都认识了，普发项目里起合作过的，他现在是我们负责金融电信和政府部门三个ฐ行业的销售总监，以后要靠你多支持啊。”
范宇宙忙向李龙伟表示祝贺，几句客套之ใ后，洪钧又把和郝毅谈话的罗杰拉过来介绍给范宇宙，他俩是初次见面，便多聊了会儿，然后洪钧领着范宇宙来见比尔，比尔正与武权和肖彬聊着，洪钧打断说：“这位是范总，泛舟公司的老总，和咱们起拿下普发单子的。这位是bຘ，常驻广州，现在负责技术上的业务。老范以后你要是想找人帮你做方案什么เ的，就找b。”
比尔和范宇宙忙着握手交换名片，洪钧๕便偷偷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菲比，菲比直深深地低着头，恨不能把自己埋到桌上的那个大文件夹里，周围的这阵马蚤动好像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洪钧觉得好笑，菲比定是害怕抬头会撞上范宇宙的目光，没准正提心吊胆地担心洪钧๕偏要拉着范宇宙来和她打招呼。洪钧又看看范宇宙，发现在整个ฐ过程中他也从来不往菲比的座位方向张望，洪钧明白，范宇宙肯定知道自己和菲比的关系了，不会再主动凑过去和菲比套近乎的。
这么圈介绍下来，刚才和海伦聊天的劳拉直抬头看着，似乎准备着下面该轮到她了，但洪钧只是笑着冲劳拉微微点了下头，就带着范宇宙走回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范宇宙喝了口茶，说：“老洪，作为ฦ朋友，得给你提条意见啊。”
洪钧笑了，说：“唔，好啊，洗耳恭听。”
范宇宙抬手指了下洪钧๕，说道：“你呀，不会享受生活，兴趣太少。我提了几次了吧，趁‘五’这几天起出去转转，散散心，放松放松，你呀，就是请不动。朋友就是起开心的嘛ใ，我不知道你是天性就这样呢，还是没拿我当朋友。”
洪钧๕边微笑着静静地听，边琢磨着面前这位善于享受生活的范宇宙，他还是老样子，腰身点没瘦，但也没有更胖；个子点没长，但也没有更矮。让洪钧觉得有意思的是他的打扮，每次见到他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以前曾见过他身西装ณ笔挺，也见过他像胡同里的老北京，而这次，他穿的是鲜艳的天蓝色唐装，上面绣着几个圆形的“萬”字图案，像是刚从某个电å视节目里下来的嘉宾。洪钧不禁有些佩服老范，他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觉得很自在，总是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正如同他在各种场合和各种人周旋๙都能ม如鱼得水。
洪钧听出范宇宙的玩笑中带着些许抱怨，便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又带着几分无奈地说：“哎呀，谁不想出去玩儿啊？我实在是事情太多，现在顾不上，等将来基本上都理出头绪了，再找机会彻底放松放松。”
范宇宙显然对洪钧的托辞不以为然，说：“事情还能有做完的时候？没个完。就看你自己้会不会放松，想不想开心。对了，你现在下面兵强马壮的，应该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了吧？”
洪钧刚想把话题转到普发集团的项ำ目上，因为他在节后要去普发走访，该事先和老范统好口径的，不料老范紧接着说：“老洪，你这个地方恐怕不太够用了吧？要是再招些人来，恐怕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你自己这个房间也太寒酸了些，该换了。”
“是啊，肯定是得搬家了，面积也要扩大，已经签了物业合同，下个月开始装修，估计7๕月份就能搬进去了吧。”
范宇宙立刻๑高兴地说：“好啊，乔๒迁之喜啊，老洪，你今年真是‘旺’啊，多少喜事啦？普发的单子，总经理的位子，这又要搬家，得好好庆贺庆贺，我也好沾些喜兴。”然后他话题转，谦恭地说，“老洪，装修的事定了吗？要是还没定的话，给兄弟我个机会吧。”
洪钧愣，他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诧异地问：“装修？你堂堂的老范，还帮别人揽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啊？”
范宇宙赶忙解释：“不是别人，是我自己，你要是已经定了给谁做了，我也就不瞎掺乎ๆ了。”
洪钧忽然来了兴趣，说：“定倒是还没定呢，可能ม已经开始物色了。怎么，你还做装修啊？”
范宇宙听说还没定，显然自己还有机会，便来了精神，挺直身子说：“那太好了，你这次定得照顾ุ兄弟我把。嗨，我也有个做装修的摊子，现在光靠倒腾几台机器年能ม赚几个钱啊？我刚ธ开始做系统集成那会儿，老顺手帮用户装修个ฐ机房什么的，慢慢的也做熟了做大了，后来不仅做机房装修，写字楼ä装修也做了不少，连住宅的活儿都接过。不瞒你说，现在做装修比做电脑แ还舒服些，都说卖电脑就像搬箱子，我看搬箱子还不如搬砖头呢，就干脆正经八百地搬砖头了，我那ว个装修公司的实力还是拿得出手的，这我不能蒙你。”
“真的行吗？你可别用忽悠别人那套来忽悠我，怎么直没听你说起过呀？”
范宇宙忙拍着厚厚的胸脯说：“我蒙谁也不能蒙你呀，真的，我们所有的资质都有，从设计到เ施工都很专业。你想啊，那ว些大单位的机房，都属于机要部门啊，防火防尘防渗漏防静电，比般的写字楼办公室要求高多了。你放心，质量上保证没问题。”
洪钧觉得范宇宙的说法有些道理，就进步打听道：“你的装修公司和你的泛舟公司是什么关系啊？业务上你具体还管吗？”
“没什么关系，两家完全独立的公司，有的客户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什么生意都是给家做的，又从我这里进机器，又让我装修机房，好像什么钱都被我挣了，目标太大就容易惹人注意，所以我当初ม弄装ณ修公司的时候就是完全独立的摊儿。业务我根本不管，是我的个ฐ亲戚在操持，他是从建筑设计院出来的，以前就是专门搞工程的，是个行家。”
洪钧还觉得不太明确，又问了句：“装修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吗？合同般是谁签？”
范宇宙胖胖的脑袋摇动起来居然也挺灵活，他说：“不是不是，都是我那个亲戚。不瞒你说，我下面的公司多了，哪儿能都是我当法人啊？”刚说完，他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เ，补充说，“不过，有什么事还是可以咱俩直接谈，你不用管他，我都能做主。”
洪钧知道范宇宙最后这句话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想解释，该了解的他已经清楚了，心里有了底，便不慌不忙地对范宇宙说：“老范，大家都不是外人，你要是真心想做这事，我就给你介绍些情况，你看着办。”
范宇宙急忙连连点头，洪钧๕接着说：“装修这事，我不管，我既不拿主意，也不发表意见，我已๐经交待给我们的财务经理，由她全权负责，我就当回橡皮图章，只管最后签字。财务经理叫r，你刚才应该看见了，就是外面那位上身穿着西装下面是套裙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挺有风度挺有气质的。”
范宇宙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下，说：“就是扎着个丝巾的那位？我们泛舟的会计应该和她联系过的。”
洪钧笑了，范宇宙的确有套，他刚才并没有和劳拉打照面，在不经意间就把劳拉的特点抓住了，他看女人的眼光真够“毒”的。
“没错，是她。她常驻上海，只要她同意让你的公司做，我不会反对，但是，要注意两条，第，不能说是我介绍的，更不能打我的旗号；第二，你和你的泛舟公司都不能出面，只能由你的亲戚出面，总之，不能让r觉得这事和我有任何关系。”
范宇宙是典型的大智若愚，心里的算盘快得很，他马上说：“老洪，这规矩我懂ฦ，我不会让你为ฦ难的。”
洪钧听出范宇宙又想歪了，这次他不得不澄清道：“老范，你误会了，我这次纯粹是帮你个忙，没别ี的想法，我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给你这种建议是为你好，因为r现在并不买我的账，你打我的旗号只会适得其反。”
范宇宙似懂ฦ非懂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们又没和她打过交道，她肯定有些自己้的关系要照顾，我们这么找上门去好像有些不太容易上手啊。”
洪钧๕笑了，指点道：“这点小事还能难住你老范吗？关系是可以建立的嘛。r肯定有她的关系，但不管她是把上海ร的家装修公司叫到เ北京来，还是通过关系在北京另找家装ณ修公司，成本都比较高，因为ฦ层关系就意味着笔费用，所有的费用最后都会落到我们维西尔出的装ณ修经费上，而经费是有预算封顶的，中间环节的费用越高，r能ม控制ๆ的部分就越少，所以，她可能更喜欢和没有任何关系的公司合作，六亲不认，既可以避嫌，又可以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范宇宙听了几句就已经笑逐颜开，等洪钧的话讲完，便连忙说：“有道理，有道理。你放心，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下面就不用再劳你费心了。老洪，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你这么照顾ุ我，我定要好好感谢你的。”
洪钧的脸色立刻严肃得有些阴沉，他盯着范宇宙，说：“老范，我再和你最后说次，我不会要你的任何好处，你如果还想得到เ这份生意，就别再有这个念头。”
范宇宙嘿嘿地干笑两声，说：“我知道你是实在人，那ว我也就不玩儿那些俗的了，心领了，以后用其他方式报答吧。”
洪钧也随和地笑了，客气道：“先别说这些了，你们还是抓紧吧，百二十万的装修，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工期又紧，r可能过了节就要定了。”
范宇宙搞不清洪钧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这些底细透露给他，心里暗暗记牢了，嘴上说：“看来我们真要过个劳动的‘五’节了，马上就得跑趟上海ร。”
洪钧马上叮嘱道：“你可不能露面啊，对了，r肯定会问你们听谁说到这个生意的，该怎么เ回答？”
范宇宙又笑了起来，大大咧咧地说：“老洪你不要把我看扁了啊，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下了，放心，我会让我那位亲戚去搞定的。他们做装ณ修的，和那ว些家写字楼的物业部都有关系，哪里要新搬来家公司，哪里要装ณ修，他们有消เ息渠道的，就这么对她实话实说就行。”
洪钧意识到自己问得实在多余，范宇宙并不是从自己嘴里才得知公司要搬家的事的，他原本就是冲着这笔装修生意才非要赶在放假前来找自己的。洪钧终于放了心，他也只能ม帮到这步，剩ທ下的就只有期望范宇宙和他的那位亲戚不要辜负他的此番良苦用心了。
‘五’长假刚ธ刚过去，洪钧马上抽出时间专程走访普发集团，名义上是“搜集客户意见促进项目实施工ื作”，实际上就是联络下感情，正像亲戚之间没事的时候也需要经常走动走动。洪钧不希望在项目出现重大问题时才不得不跑来救火，也不能只在项目签约验收庆功等喜庆场合才露面风光番。普发的项目是在春节以后开始的，至今不到三个月，既ຂ没到เ可能发生问题的攻坚阶段，离最后的大功告成就更有些时日，而双方แ的“蜜月期”似乎将要结束，很需要在此时把感情“重温”下。
洪钧个人来的，没带兵卒，这样才像是来见自己的老朋友，而不是公事公办地来巡视，况且洪钧已经被提拔为ฦ总经理了，更要避免让客户觉得他因为身份变化而有些疏远他们。
洪钧踏着气派的石阶上到เ普发集团的大楼门口，韩湘已经从旋๙转门里迎了出来，两人直接上电å梯到了大楼的最高层——第八层，韩湘的办公室就在董事长金总的大办公室旁้边。韩湘把洪钧让到เ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问道：“金总也在家呢，等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洪钧接过水杯，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吧，今天是来看看弟兄们的，就不用向金总报到เ了吧。”
韩湘听了挺高兴，也在旁边坐下，和洪钧闲聊起来。聊着聊着，洪钧忽然心中ณ有些感慨，他发现人其实真是环境的奴隶，韩湘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与他在美国路上所见到的韩湘判若两ä人了。
看看聊得差ๆ不多了，洪钧便提议：“要不去看看姚工他们？”
韩湘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把东西收拾下，说：“你的好几个ฐ部下也在这儿呢，我们给他们专门腾出了间会议室，电脑也都和普发的网络连在起了，从目前来看进展还挺不错，需求分析都已๐经完成，业务流程的原型也搭得差不多了，主ว要的参数设置完成之后可以试着运行下看看。”
洪钧也站起来，让韩湘走在前面，说道：“先下去见姚工他们吧，临走再上来看看我们维西尔的人，他们每周的项目周报我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