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失踪哩……二怪怯懦地说。
大家听后就笑。翠玉很快活就笑得脆响，像小河哗哗流水。
周家的人都去山坡上看苞谷，院内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
门内就说，你这爷真怪，不识不让客你这爷不该怪。
第二天傍晚，猴三儿和白铜堂如约来到เ“兴亚当铺”。怒气冲天的猴三儿进了当铺就将手中的一个包袱往柜台上一蹾，说老板，你瞧着办!老板不知为何，就说咋回事，货也太少啦！猴三儿突然挥拳在空中捣了捣，杀气腾腾地说，昨天我一夜没睡，媳妇跟我打了一夜架，就因为我把铜马卖啦!ำ她不依不挠地非要让我再赎回来，她说那铜马值大钱啦，她拿着菜刀追我……我这人狗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夺下菜刀就把媳妇给宰啦——看看吧，包袱里就是我媳妇的人头！
秋天的太阳从山崖的额头上斜射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稠稠的女人来月经时的腥臊味儿。
白老汉领着儿子们———金堂、银堂和铜堂从小土屋走出后，就上了疙瘩沟后山，不久就从村里陆陆续续晃出其他做活的伙计。这一行十几个做活的人到齐后，人们就前前后后开始往盘山路口而去……
我说，你想干什么？
字形，夹角处是一片开阔的小平原山地和背后的大片群山；而这片群山便是八路军驻守的侯兆川根据地。
次日，当太阳正午开始往西歪头的时候，从东井峪就叮叮当当走出一支十几人的队伍，他们吆喝着几条驮着麻袋的驴，推着几辆装满东西的架子车很悠闲地走在山路上。东井峪距王庄近百十里山路，须ี经回龙镇走山路往北到鹰嘴山，然后下公路方可到เ王庄。山里人走路快，百十里山路两ä三个小时也就到เ啦；但山路上今天这些人却走得漫不经心，疲疲沓沓竟然走了近五个ฐ小时，从鹰嘴山下来到王庄据点西的石桥上，太阳都快落山啦。
有人跑步去王庄据点报信。工夫不大就有一队伪军和日军混杂在一起的队伍从据点走出，肩上扛着枪，雪亮的刺๐刀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刺眼的光。
伪军们刚走上桥头，从石桥另一端的人群中ณ就打出一排密集的子弹；日伪军人群只是怔了一下，就慌忙举枪与对方对射起来。
日伪军总共三十余人，第一排子弹打进人群里，就有七八个ฐ人扑地倒下；剩下的人哗地像流水一样向路两ä侧退去。日伪军里不时有人朝桥头的那几条惊恐万状的驴射击，几条驴当场毙命，像一堵堵短墙突然坍塌。桥头见不到刚才赶驴推车的人，他们这时都卧在桥头凸凹的掩体内举枪向四处乱窜的日伪军射杀。
石桥上的枪声过后，据点里的日本人提枪从据点里跑出来直奔石桥。二三十人的队伍刚跑到中途，早就埋伏在公路两ä侧深草丛中ณ的小根子、四儿和猴三儿带领ๆ的弟兄们就向日本人的队伍里扔出一堆手榴弹，然后两ä面出击，跃上公路与日军抡起了大片刀……就在这时，白金堂领着一部分弟兄在距据点不足三华里处的一座被废弃的土窑里冲出来，直扑日军据点。这是土匪白金堂的谋划ฐ。他说这是把日本人分成三股逐股地消灭。由á猴三儿带人在桥头一打响，据点里的日本人就要出动打增援，埋伏在中ณ路的弟兄左ุ右夹击打增援的日军，据点内的日军力量相对减弱，然后由他带人冲进据点解决剩余的日本人，然后抢武器、运粮食、救金度……
偷袭日军王庄据点的整个战斗，都是按白金堂所料想的一样。当他带人扑进据点后，除了有一名日本军医和两名日本女人外，他并没有现啥。小队长黑田的办公室里也不见一个ฐ人影。宽大的桌子上垂下一根电话线，一直通往角落里的一张支起很高但同样宽大的木床下。白金堂走过去只是一伸手就从床下拽出一个ฐ疤瘌眼儿的日本人，他正是日军黑田à队长。刚才他正在床下给石家寨据点和贡州城日军司令部打电话，请求派兵增援，电话只打了一半就断啦。这时白金堂带人就闯进了黑田à的办公室。当白金堂把黑田à从床下拉出时就像从猪圈里拽出一头老母猪扔在地上直哼哼，然后白金堂就不走眼地盯着黑田。他觉得这个ฐ疤瘌眼儿的日本军官长得很像家乡养的一种母猪，于是他就冲地上哼哼的这个日本人勾勾手说，你的川ษ猪地干活？
黑田听不明白，用他那只疤瘌眼儿瞪着白金堂不言语。白金堂就用手扯了扯自己้两只耳朵，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แ门儿和嘴巴，这时黑田似乎明白了是说他长得像头猪。于是这只猪头脸上就涌起一片血色，然后沉闷地哼了一声就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白金堂，而白金堂并不惊慌，他是等黑田向他蹿上来的时候再准备开枪射击，但他没有现这个日本军人向他起进攻的意思。
他等待片刻之后，就见这个日本军人突然转身向挂着天皇像的墙壁处“啪”地一个立正，又向天皇像恭敬地鞠了躬，然后从刀鞘中抽出一把雪亮的战刀瞬间插进了自己的腹部ຖ……
白金堂走过去看了一眼黑田，见他已气绝身亡，就说他娘的有种是个ฐ男人。话没说完，就听很远的地方แ隐约传来一阵密集的枪炮声，他估摸着这枪声可能来自日本人的增援部队，就对站在身边的弟兄们喊道，你们还等鸡巴啥？真的等鸡巴๒哩……
弟兄们一哄而散，砸开仓库的门就往外抢运枪支弹药，还有成包成捆的棉衣……
丁二怪跑来报告，说押在厨房里的两ä名日本女人和一名医生咋办？白金堂说，医生带回古郊，女人给她“咔嚓”听个响儿。
二怪站着不动，说那两个女人怪可怜的，先甭动手一块儿带回，说不准以后有用。
白金堂说，外国娘儿们有啥用，给你当媳妇？
二怪说，给弟兄们做饭、洗衣……
白金堂说，带。
二怪转身跑走啦。
小根子和白铜堂从一间低矮简陋的煤ศ房里拽出一个既黑又胖的肮脏男ç人，他紧闭着双眼，身上似有些许血迹，半面毛脸疯长着像一堆干涩的茅草，整个身子瘫软得已๐不能站立……
白金堂赶过来看了一眼，缓缓地说，金度——背上他！
这时，远处的枪声隐隐约约一阵紧似一阵。四儿歪头听了听跟白金堂说，好像是西北方向的石家寨。白金堂也侧耳听了听，然后嗯了一声，说快搬，别ี忘“鞭”……
搬运东西的人都加快了动作。十几匹骡马也被牵进据点，脊ิ背上都驮着沉重的枪支弹药；十几辆架子车上装满了棉衣和食品，然后浩é浩荡荡地撤离出王庄据点。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这支百十人的土匪队伍已走在通往古郊的盘山路上；队伍里除有躺在架子车上的半面胡子——金度，还有一名日本军医和两ä名日本女人……
受重伤的金度被人抬上鹰嘴峰。
遭受屈多养暗算的金度，被白金堂从日军王庄据点解救后送往鹰嘴峰时，设在山口处的哨卡突然蹦出几个小匪用枪指点着来人拦住了去路；当小匪看到大当家的躺在担架上，就一溜边光地跑上山去报告。金度手下副官刘歪嘴听报大当家的回来啦，立即戴上一顶黄呢旧军帽，披了一件藏青色大披风和两名彪汉从议事厅急急出来，见白金堂一行人向他这里从容走来，刘歪嘴大手一挥喝声问道——什么เ人？
小根子手里提着枪上前一步说，疙瘩沟抗日白骨军——古郊的白爷在此！
刘歪嘴说，白金堂？金爷的仇人！
四儿把枪一端说，刘ถ副官你这会儿先他娘的别扯蛋！先把你们大当家的安置一下，他伤啦……
刘歪嘴一怔说，嘿！是四儿啊？你小子没死竟敢带着金爷的仇人闯鹰嘴峰……弟兄们，快抄家伙！
白金堂低眉扫了一眼刘歪嘴，轻声对身边的丁二怪说了一句，这小子不知宽窄，“咔嚓”了吧。话音未落，丁二怪手中的枪一甩，“砰”的一声刘歪嘴一头栽倒在地，而身后的一个彪汉也随之倒下扑在刘ถ歪嘴的身上；只是刹้那间，另一个彪汉在举ะ枪的同时喊了一声，金爷的仇人，抄家伙……话没说完，胸前就被正正地扎进一把飞刀，彪汉手里的枪落在地上但人并未即刻倒地，只是脖ๆ子扭动一下嘴里又喷出一口鲜ຒ血……又一声枪响，彪汉才半截烟囱一样轰然倒下。
小根子吹了一口枪管上冒出的一缕青烟，说死到临头，也有你说话的份儿？
此时，老三白铜堂带领的几十个弟兄已把鹰嘴峰金度的手下全部集中在练兵场……
刚ธ才的几声枪响，把一直昏迷的金度惊醒。他躺在担架上显得极为ฦ虚弱。当他努足了劲儿把眼睁开时，第一眼见到的是四儿，金度顿时两眼放出凶光恶狠狠地向四儿射去。
四儿说，金爷你受伤啦，白爷让我们救你把你送回了鹰嘴峰。
金度咬牙切齿地说，臭小子，你个……
白铜堂见状早已忍无可忍，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径直向金度胸ถ前刺去，大哥白金堂一把攥住了那把握刀的手腕。
白铜堂怨怒地说，大哥你为啥总不让我杀了这只杂毛狗？他可是杀了咱娘的仇人啊！
白金堂乜了一眼二弟白铜堂没说话。在解救金度回鹰嘴峰的路上，他已๐两次制ๆ止了二弟白铜堂想杀死金度的举动；他让二弟和猴三儿、马占良带弟兄们从王庄直接回古郊，但二弟就是不回硬是跟着大哥一起来到鹰嘴峰；大哥知道二弟倔强的脾气也就依顺ิ了他。但二弟白铜堂并不知大哥为啥不杀仇人金度，其实白金堂心里有着更深的盘算……
金度从担架上躺着又被人抬进鹰嘴峰议事厅。这时派去回龙镇的弟兄也把草瘸子领ๆ来啦。此时的金度又在昏迷中，白金堂跟草瘸子说，救醒他，给他治伤。草瘸子二话不说，过来扯开金度的衣裳就给他检查伤口；然后从包里取出纱布抖了抖对白金堂说，子弹在体内过深，失血过多……
白金堂说，能活吗？
草瘸子说，开刀取子弹，活不活不敢保……
白金堂说，我要活的。
草瘸子说，死马当活马治，试试呗。
白金堂说，保他命保你头。
草瘸子说，那……
白金堂说，那ว啥，多开几服“黑棍子”药，大洋不少你的。
草瘸子说，舍得花钱就中，有大洋就中……
说着，草瘸子扔下那ว团纱布，又从包里取出一把贼亮的手术刀。
……
当金度从昏迷中完全醒来的时候，草瘸子让人伺候着坐在一个角落里，跷着二郎腿，正悠然地喝着茶。金度睁开眼认真看了看屋内所有的人，但他没有见到屈多养；他知道自己้被屈多养所害。他被送到王庄据点后，虽然日本人天天软硬兼施对他威逼利诱让他归顺日本人，但他死也不当汉奸不为日本人做事。当时的金度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屈多养为何跟白金堂伙同一起攻打日军王庄据点；更让金度无法料到เ的是，屈多养与白金堂带领ๆ的手下冲进据点后，屈多养竟然直接扑进他被关押的屋内，然后屈多养又把他塞进低矮的煤房，向他连开三枪……金度此时已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是咋一回事。
金度双眼冒火气急败坏地说，姓白的，你为啥不一刀宰了老子？
白金堂把举过肩头正捅后背痒痒的烟斗放入口里，野狼一样的双眼里放出两ä束冷冷的蓝光射向金度。他狠狠地吸了两ä口烟斗后沉而缓地说，宰一个ฐ土匪不如宰一个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