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船夫却作错了一件事情,把昨晚唱歌人“张冠李戴”了。这两弟兄昨晚上同时到碧溪岨去,为了作哥哥的走车路占了先,无论如何也不肯先开腔唱歌,一定得让那弟弟先唱。弟弟一开口,哥哥却因为明知不是敌手,更不能开口了。翠翠同她祖父晚上听到的歌声,便全是那个傩送二老所唱的。大老伴弟弟回家时,就决定了同茶峒地方离开,驾家中那ว只新油船下驶,好忘却了上面的一切。这时正想下河去看新船装ณ货。老船夫见他神情冷冷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用眉眼做了一个可笑的记号,表示他明白大老的冷淡是装ณ成的,表示他有消息可以奉告。
“你爹爹好吗?”
那老船夫不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是翠翠要为他代劳了,就说:
“天保大老淹坏了吗?从不听说有水鸭子被水淹坏的!”
那哥哥同弟弟在河上游一个造船的地方แ,看他家中那ว一只新船,在新船旁้把一切心事全告给了弟弟,且附带说明,这点爱还是两年前植下根基的。弟弟微笑着,把话听下去。两ä人从造船处沿了河岸又走到เ王乡绅新碾坊去,那大哥就说:
“怎么不公平?为我唱歌的人,不是极愿意我长远听他的歌吗?”
祖父又说:“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
祖父同翠翠到城里大河边时河边早站满了人。细雨已经停止,地面还是湿湿的。
翠翠来不及向灶边走去,祖父同一个年纪青青的脸黑肩膊宽的人物,便进到เ屋里了。
那ว人以为ฦ老船夫一家还不醒,急于过河,喊叫不应,就抛掷小石头过溪,打到屋顶ะ上。翠翠鼻涕眼泪成一片的走出来,跑到溪边高崖前站定。
老船夫被一句料é想不到的老实话窘住了,口中结结巴巴的说:“这是真的……这是假的……”
祖父不唱,却只站在高岩上望翠翠,把手摇着,一句话不说。
“算了吧,你把宝贝女儿送给了会唱歌的竹雀吧。”
两个水手还正在谈话,潭中那只白鸭慢慢的向翠翠所在的码头边游来,翠翠想:“再过来些我就捉住你!”于是静静的等着,但那鸭子将近岸边三丈远近时,却有个人笑着,喊那船上水手。原来水中还有个ฐ人,那人已把鸭子捉到เ手,却慢慢的“踹水”游近岸边的。船上人听到水面的喊声,在隐约里也喊道:“二老,二老,你真干,你今天得了五只吧。”那ว水上人说:“这家伙狡猾得很,现在可归我了。”“你这时捉鸭子,将来捉女人,一定有同样的本领。”水上那一个ฐ不再说什么,手脚并用的拍着水傍了码头。湿淋淋的爬上岸时,翠翠身旁的黄狗,仿佛警问水中ณ人似的,汪汪的叫了几声,那人方แ注意到เ翠翠。码头上已๐无别ี的人,那人问:
“大老,你信不信这碾坊将来归我?”
茶峒山城只隔渡头一里路,买油买盐时,逢年过节祖父得喝一杯酒时,祖父不上城,黄狗就伴同翠翠入城里去备办东西。到了卖杂货的铺子里,有大把的粉条,大缸的白糖,有炮仗,有红蜡烛,莫不给翠翠很深的印象,回到祖父身边,总把这些东西说个半天。那ว里河边还有许多上行船,百十船夫忙着起卸百货。这种船只比起渡船来全大得多,有趣味得多,翠翠也不容易忘记。
“满十四进十五岁。”老船夫说过这句话后,便接着在心中ณ计算过去的年月。
但再过一阵,溪边又喊起过渡来了,声音不同了一点,这才真是二老的声音。
生气了吧?等久了吧?吵嘴了吧?老船夫一面胡乱估着一面跑到溪边去。到了溪边,见两个ฐ人业已上了船,其中之ใ一正是二老。老船夫惊讶的喊叫:
“呀,二老,你回来了!”
年青人很不高兴似的,“回来了。——你们这渡船是怎么的,等了半天也不来个ฐ人!”
“我以为ฦ——”老船夫四处一望,并不见翠翠的影子,只见黄狗从山上竹林里跑来,知道翠翠上山了,便改口说,“我以为你们过了渡。”
“过了渡!不得你上船,谁敢开船?”那长年说着,一只水鸟掠着水面飞去,“翠鸟儿归窠了,我们还得赶回家去吃夜饭!”
“早咧,到河街早咧,”说着,老船夫已跳上了船,且在心中一面说着,“你不是想承继这只渡船吗!”一面把船索拉动,船便离岸了。
“二老,路上累得很!……”
老船夫说着,二老不置可否不动感情听下去。船拢了岸,那ว年青小伙子同家中长年挑担子翻山走了。那点淡漠印象留在老船夫心上,老船夫于是在两ä个人身后,捏紧拳头威吓了三下,轻轻的吼着,把船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