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辉独自坐在岳山脚下，抚着墓上的青草。眼里是淡淡的叹息的光芒。萧灵，这个沉睡在地下的人，再也不会得知他曾对她有过怎样的心意。当年的比试，原本他是和阿蒙商量好了要一起对付她的，所以阿蒙才会那般毫无顾忌地回身攻击。然而，看到那双澄澈的眸子以后，他改变了主意——你还记得阿蒙临死时脸上的不敢置信么？那ว不是因为你的偷袭，而是因为ฦ我的背叛。然而，我甚么เ都没有说。那样激烈的生死挣扎中ณ是不允许有感情存在的。况且，不知哪一天，也许我们就会是决战的双方。如果不死的话，将来总会有机会的吧。我当时总是那样想着。直到你继任阁主之位的那天，我知道再也不可能ม了。一个是掌握万人生死的阁主，一个是普通的杀手。我们中ณ间，已经相隔太远太远。
或许是百姓之幸，皇上一直体弱，多年来只有两ä位皇子，那ว个被封为亲王的孩子，还不到两岁，自然是没有能力争夺王位的了。外番之ใ间也起了争斗，回纥、蒙古······打得不可开交。即便是现成的便宜也已经没有时间去捡。
略微有些惊讶地，红衣女子抬了抬眼，然而迅恢复了平静。“是么เ？在下碎兵阁左使除荷，苏公子，幸会了。”“秦姑娘还好么？”出人意料地，苏桥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除荷一时间也有些惊怔，然而即刻平复，淡淡答道：“现在的阁主，已经不是秦姑娘了。”“原来是这样。”微微苦笑起来，自己费尽心机，还是不能见她一面么เ？恐怕没有人知道，他和秦卿彤，在出生以前就曾被双方的父母指腹为ฦ婚。因为两家是世交的缘故，二人从小便是青梅竹马的玩伴。那时候无忧无虑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เ，会有怎样的噩运降临到这两ä家的头上。秦家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然而，当时苏家被奸臣陷害，他也是自身难保。待到他终于凭着自己的一身武功逃了出来，更换了姓名行走江湖，他不止一次地想过：秦卿彤，那个曾经醇美得如同花朵一样的女孩，在那种他都几乎丧ç命的境地下，又会怎样？
轻轻的足音叩响在上好材质的地板上，清冷而模糊，不一会儿便再也无迹可寻。那ว是文弱书生的脚步，没有半分铿锵的气息。即使是瞬间的暴怒，也极容易平息。月儿看着窗外迷蒙的细雨，唇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瞬间飘散在雨中。
“阁主，到เ议事时间了，护法和堂主们都在厅里等着了。”刚被派进庭院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说着，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你下去吧。”看着那个ฐ侍女如蒙大赦地退下，萧灵以手揉了揉额头，看来自己้在下人看来，简直如洪水猛兽一般呢。
白衣的女子走进后堂。被脚步声惊醒，辉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因为连日来的周密部署，使他显得有些疲劳，眼里布满了血丝。“我不在的这些天，有劳辉右使了。我交待的事情全都办好了吧？”“属下已๐经按照阁主的安排布好了局，只剩下最后一条大鱼没有上钩了，不过也该快了。”“那ว好，我们就去看看吧。”
此时的萧灵，已经收拾好了包裹，骑马奔驰在洛阳的官道上，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封住官道查捕凶手了吧？略微疲惫的目光在她眼里闪现，这一次，她多年来的心结也就此了了：伯伯，我不怪你抛下我投身朝廷。当年你如此做，不顾ุ父亲的重托，必是有你的理由。无论为了家里还是什么เ，我不怪你。然而，既然这些年来你从未牵挂过我，休怪我不认六亲。更何况，你给那狗官做幕僚，此时搂着歌妓的你，已๐经不是我昔日的伯伯了罢？——那个曾经舍命保护我的伯伯，不知何时已然死去了。匆匆策马而归，从此世间，真个没有再值得她挂怀之人。
秦家的小姐就这样在刘ถ家住了下来，虽然碍于未来的主ว母身份，下人对她还是过得去的，然而看着她的目光里渐渐也有了怜悯，显然，对于一个以人质的身份住入刘家又将嫁给傻少爷的女孩，他们所能够给予的尊敬也实在有限。日复一日地作些针线女工，时不时地还要陪着那个ฐ傻少爷玩耍，和刘ถ家为她请来的武术教练切磋武艺。一晃眼，八年的光阴就过去了。秦卿彤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大姑娘——这样的女孩，如果是在外面，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来提亲。可是呆在深宅大院里，她只能重复着单调的日子，看着云起云落，花开花谢，等到某一天，按照既ຂ定的约定与刘家的傻少爷完婚，度过平凡的一生。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仍是微微笑着，“怎么？还不走吗？把孩子托付给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去办吧。至于她的问题，就不劳挂心了，她既已๐加入碎兵阁，就是碎兵阁的人，我们会负责安排她的。”再不理会男子，她领着孩子从后门走了进去。
第八日。女人因为极度饥饿和过多的失血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扬州的城门外，她的右臂已经血肉残缺。没有人对那具尸体投以过多的关注，再怎么说，这是城门口，死人是吃不得的。连那个靠着母亲的血肉活下来的孩子也忘了看母亲一眼，所有的人眼光都盯在了一个ฐ角落，那里有小半块干粮！不知道是被谁遗弃在这里——若是在城里，只怕人们连看也不会看一眼，此刻却招来几十双贪婪的眼睛。离角落最近的孩子迅地跑过去捡起了那ว块馒头塞进嘴里，连嚼都来不及就吞咽下肚——那真是个到口的食物都可能被抢走的年代。没有抢到干粮的人们愤怒地踢打着孩子，想要平息心中的愤怒。虽然因为ฦ饥饿，他们都已经没了多少力气，然而那些拳头加诸在孩子身上，他爬起来的时候已๐经是满身血污。
也真说得上是一个ฐ奇迹。失去了母亲庇护的孩子在那ว样的环境下居然能ม活下来，每次他都是把偷来或是抢来的食物塞进嘴里，用背抵挡着他们的锤打。不知有多少东西就那样被他和着血咽了下去。
后来，已经成为ฦ青龙寨山头老大的韩潮每每想起那ว时的情景，仍然忍不住双手握拳，手指的关节捏得啪啪作响。母亲死去的第二天，尸体就已๐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被野狗叼了去，也许是被什么人吃了也未可知。那样惨烈的岁月呵，他怎么能ม够不恨！华森是个贤臣，他把扬州城治理的很好，风调雨顺，国难当头的时候独有扬州仍然是歌舞升平。扬州ะ的百姓感念他、爱戴他，可是他不！他恨所有的扬州人，当时随便一个人的些微施舍就能ม救他们母子一命，然而每日进出扬州城的人千千万，何曾有人正眼看过他们一眼？呵～扬州百姓安居乐业，其它地方的人却是茹毛饮血！
扬州ะ的繁华，将由á他来终结。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艰难地熬过那段岁月。直到他成了青龙寨的寨主，就扎住在城外的山上。打劫杀人、放火抢劫无所不为——他只是为了泄心中的愤怒。尤其是看见那些穿金戴银的富人们惊恐的表情，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当闻得苏找到他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助他一臂之力的要求，条件只有一个ฐ，那就是亲手杀了华森。
城破后，闻得苏回国准备派兵增援，留แ下他驻守扬州，而朝中ณ的刘辛良将军也率领兵马赶来，两下相遇，俱是伤残严重。幸好闻得苏的援兵及时赶到，解了这场围。官军一撤，他便随着闻得苏同回蒙古——他归顺了蒙古。这儿虽然是他的故国，但却已是生无可恋。
在塞外生活了许多年，自从离开后，就没有再回去过，因为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故国。他是个粗人，家国的道理不曾晓得，然而报仇的快感过了后，更多的时候他感觉空虚。他会时常想起那个叫做郝月儿的名妓的眼神，那是和他当初同样的不顾一切的憎恶和痛恨的光芒。如今，他已放下，不知她又是如何。
二、野心
“台吉，您回来了。”
“是台吉！”
如风一样走着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浑身甚至因为肮脏ู出了腥臭的气息。然而看见风尘仆仆的男子，宫殿里的使女和侍卫们都是欣喜地叫着。那是他们的台吉，是他们未来的王。扎特尔台吉已经去中ณ原好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他们怎么เ能不高兴？
扎特尔却是连衣服也不及换，直接感到了大王的寝宫里。大王和王后正谈论着什么，扎特尔倒头便拜。“好孩子，快起来。”大王忙伸手去扶，然而一瞬间，“噗”的一声，他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对面的扎特尔手上的短刀沾着血，闪着耀眼的寒光。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王后也是目瞪口呆：“你······你杀了你爹？你杀了你爹！”嫌恶地推开自己已经接近癫狂的母亲。“他不是我爹，二皇叔才是。你们都是骗我对不对？”王后的脸顿时惨白：“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怎么可能？”哼了一声，扎特尔不屑地说：“我什么不知道？你们以为一个ฐ两三岁的孩子就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为了做王后抛弃了爹，还想让我继承王位你好做太后，是不是？我去中原，是为了学习武功；也是为了避开你们的嘴脸。马夫、掮客，我什么没做过？现在，也该到为爹报仇的时候了！”
王后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仿佛未曾相识。这个儿子一直以来都是沉默而有礼ึ的，如果不是眼中无法隐藏的光芒，她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一个ฐ偶人。直到今天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现，她才明白：那ว是压抑了许久的仇恨和鄙夷。
扎特尔继承了王位，王后和闻得苏被贬为庶民——那一刀并未要了他的性命。新王命令他们住在皇宫门前，在别人看来那是莫大的荣宠。然而，他们心里却明白，那是对他们最大的嘲讽。自己้追求一生的权势距离自己一步之遥却无法触及，那才是真正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