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体还好，那病比起以前要松缓些了。”云德道，想了想，又道，“温和多了，也不再怕人，老躲在屋里，不过还是会常常认错人，她老把年少爷认成峥少爷。”
“这些内容是否属实，公子应该比我清楚。”七姑娘柔声道。我的脸微微一红，我看过册子上记录的我与安远兮之间生的事，全都是真的，连我被年少荣下药，安远兮帮我解了春药之毒也有记录。这些事当初ม知道的人本就很少，晓情楼ä能查到这些，想见安远兮以前的历史也当不会是编造的。那安远兮怎么会认识楚殇？难道他不是在我到沧都之ใ前就认识他的，而是在我嫁入云家之ใ后吗？可那时候楚殇不是已经死了？难道……难道他没有死？
官府很快来结了这桩案子，这件事令我转移了注意力，冲淡了对老爷子逝世的悲伤，这以后府中ณ没再生这种令人担忧的事了。之后为老爷子举行了大殓，漆棺、立铭旌、苫次，然后等着祭奠，老爷子在朝廷混了一辈子，前来拜祭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按官衔高低由高到低分成多批，竟生生排过了三七。而其中最显赫的祭拜者，自是大殓当日携新封的云贵嫔归省吊唁的皇帝了。
“我听到他们两ä人在房里争吵，云竹求梓儿不要告诉德管事，梓儿不听，我推门进去，正好见云竹从梓儿胸ถ口上拔出刀来，好可怕……”锦儿大哭道，“少夫人，梓儿死得太惨了，您要替梓儿申冤啊……”
“还是锦儿泡的茶好喝。”我喝了一口茶，笑道，“我若是爷爷，也要天天在茶水里泡着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ณ，我已经确定那个声音嘶哑的人是鬼面人无疑，只是，我知道那ว鬼面人是安远兮，而月娘为ฦ什么会认为鬼面人是楚殇？是因为像她说的，鬼面人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还对蔚蓝雪有情？如果说，他对蔚蓝雪有情这个ฐ原因才让她怀疑鬼面人是楚殇，我倒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否定掉她的怀疑，因为ฦ月娘不知道安远兮和我之间的纠葛。但是月娘所说的前两个原因，他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又怎么说得通呢？我嫁给云峥的时候，安远兮还根本不会武功，他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沧都，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可是，他真的是普通人吗？如果这一切，只是他想让别人认识的一面呢？我打了个ฐ寒噤，我亲耳听到他说是受人所托帮助月娘，又通过月娘的口证明了拜托他的那个ฐ人是楚殇，除非，他在楚殇死之前就认得他，不但认得他，而且交情还非比寻常，楚殇肯把自己้的武功教给他，肯把无极门的内幕告诉他，甚至他的身份隐秘得连月娘都不知道……我的手拧紧ู了床单，安远兮，难道初时你面对我的呆愚，是装出来的吗？你是戴着面具在刻意接近我吗？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认清过你？
“你还待如何？”嘶哑的男声语气有一丝无奈，“我跟你说得很清楚，当初我是受人之ใ托，帮你拿回无极门的实权，摆脱景王的控制ๆ。现在景王已经死了，你也已经解决掉你的对头，月门主ว，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以后大家互不相干……”
“那ว倒不是最重要的。”我笑了笑，拍拍他的手，“我想你娘会希望你过得幸福，活得高兴开心就好。”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的声音。”我看着他，出声道。雷翼反倒怔了一下，皇帝看着我，面带诧色，“你见过他？”
“我最初也真以为二叔死了，那ว难过也不是假的……”平安顿了顿ู，转眼看向房门，面上带上几分惊喜，“二叔？你回来了？”说着，已经起身冲过去，一头扑进寂惊云怀里，眼泪就刷刷็地掉下来。我赶紧也站起来，这才想起，寂惊云未亡的消息虽然早传开了，但他这两天一直在宫里，平安也应该是才见到他。
“那你认为朕吃什么？”皇帝ຓ淡淡地道，“你怕不够你吃吗？你吃得了这么多？”
“臣妾认为ฦ，带头煽动学子叩阙上书的主谋，应当惩戒，否则不成体统。”我淡淡地道，“皇上认为他于此事有功，但这功却是没办法敞开来说的，而臣妾始终认为ฦ，他的过大于功。”
“稚子无辜，大人犯下的错，没理由让孩子来承担。”我平静地道，“皇上小公主父皇，更当摒除偏见……”
慷慨激烈的一番话将在场学子怒意渐消的情绪又挑动起来，不少人跟着附和嚷嚷，纷纷赞同苏彧所言。景王狠狠瞪着苏彧，那苏彧毫不畏ั惧，虽然跪于御街之上，但倔强挺直的背影却散着直率自信的气质，傲气天成。
“我身子已经大好了。”我赶紧道，带着哀求的语气，“我很想去。远兮，你陪我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เ办，安远兮，命运这样捉弄我们，我对云峥的爱，你对我的情，都这样苦这样深，我得不到救赎，也无力救赎你，我们怎么办？
“是吗？”我看了安远兮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远兮，你先出去吧。”
“丫头，你少操些心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能ม把谁都护在身边一辈子。”老爷子摇了摇头，“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人不跌跟头，就长不大。”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慎重地道，“便是对诺儿，你也不能守他一辈子，你要记得，慈母多败儿。”
我的笑容微微一凝：“王子殿下言重了。妾身不是公私不分之人，岂会随便迁怒于人。当日在草原上，王子殿下曾慎重允诺，妾身一直相信殿下是守信之ใ人，对殿下并无误解。”乌ไ雷曾答应我要用我欣赏的方式来赢得我青睐，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未有过多的自大之举ะ。我与以前身份不同，不再是他随便可以见到เ的普通民女，他无法接近我才向皇帝ຓ上请赐婚，被拒后也没有出格的举动，大部分原因虽然可能ม是得罪不起云家，但日日送礼，数次邀约，被我拒绝后，遭人讪笑仍百折不挠，这份执着，已经远许多目空一切的王孙公子了。我轻叹道：“只是妾身与殿下缘份太浅，实在强求不得。”
其其格看了乌雷一眼，根本不理他的喝斥ม，望着景王笑盈盈地不语，那把刀端端地呈在她手上，阳光上，刀鞘上的彩色宝石折射着璀灿的珠光。“这是……”景王微微一怔，一旁已经有朝臣卖弄学识，献宝似的道，“监国大人，这是曜月国赛马大会上象征勇敢，能ม力与智慧的金刀，草原上最英勇的巴图鲁才能夺到เ这把刀。”
“我的意思是，夫人若真是怀念云世子，本王或许能帮夫人一解思忆之苦！”景王见我脸色大变，眼神中带上几分得色。我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有一些颤抖：“妾身愚昧，不明白监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
“把我赶下当家主母的位置，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彻查我的来历了。”我笑了笑，看着老爷子道。“若不是费姨ถ娘太愚蠢，用错了方法，本来她们是有五成胜算的。”
他身子一颤，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涌出痛苦之ใ色，那种带着歉疚和自责的痛苦神情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来不及多想，只低声道：“我能处理好的。馨儿，你先找几个家丁过去。”
当初安远兮认祖归宗，是在京城举ะ行的仪式，而且只有宗族的男人们参加，女人除了我，没有一个见过安远兮，这些长辈女眷来了，安远兮的确应该去见一见的。我看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去见见几位长辈。”
“你……”其其格瞪大眼，气愤地道，“你别仗着云家有权有势就可以包庇他，行刺๐外国使臣是死罪，难道你想挑动两国不和，起争端！”
“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月娘冷冷地打断我，眼神微微有些凌厉，“你若是来说这些无聊话的，请你回去。”
刘嬷嬷见我的表情，以为ฦ我是对富家千金有意，赶紧拿出她的面卷，“荣华夫人，富家虽然是商户，可也是我们天曌国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这位珍珠小姐虽是庶出，但生母早亡，自幼便由正室夫人养育，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品貌端庄……”
景王听太后醒了，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公公，请向太后禀报，本王和诸位大人求见！”
“九皇侄，杀了他们，好让皇上找不到太医诊治么เ？”景王扫了他一眼，阴声道，“你安的好心！”
景王道：“有太后身边的人前往，自然是再好不过。”
小公主见我对她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张开双臂，讨好地道：“抱抱……”
“爷爷太看高我了。”我摇头苦笑，“我不过是看南边报的帐簿有些不对，再看爷爷没有筹那笔答应借给太后的钱，加上这几日生的事，才想到的。”
众人一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不待九王开口，已经有一个朝官站出来道：“李大人，皇上听闻将军过世，哀痛不已๐，下旨封寂将军为ฦ忠勇王，交待无论何人都不得对忠勇王有丝毫不敬，此刻大人要求开棺验尸，必得惊扰王爷遗体，实乃大不敬，恐怕……”
“修爷爷！”诺儿乖巧ู地扑到他身上去，“诺儿……抱抱……”
离不开思念，回不到从前，我被你遗落在人间。
老爷子听完，半晌不语，我看着他闭着双眼的脸，有些忐忑：“爷爷，我没能套出玛哈背后那ว个人是谁，对不起。”
“等等。”我唤住他。他怔了怔，抬睫看我一眼。我转头对小红道：“小红，你先回房去，我有些话想同小叔说。”
本想不惊动人悄悄回府，不想小红她们根本就没睡，听说我回来，激动地冲了出来。段知仪回府后不便再跟过来，自回了房去。冥焰把我背回房间，宁儿和馨儿赶紧去帮我准备热水，冥焰把我放到床上，小红看到我的伤腿，眼泪立即滚了出来，我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们熬得红通通的眼睛，笑了笑，“没事了，都收拾收拾回去睡吧。”
“走得了吗？”山洞里突然响起玛哈的声音。尖厉得震动洞壁的石块纷纷掉落，“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既然我早ຉ晚都是死，你能ม否让我做个明白鬼？”我在脑แ子里盘算是怎么能ม他身后那个黑手套出来，尽力拖延着时间，“你当年，是怎么加害我夫君云峥的？我听傅……克列夏说，你当时被降术反噬，受了重伤，连活命都难，怎么เ还能窜到เ云府作恶？”
他将冥焰搭到肩头，飞身而至，一把拎起我的衣领，我奋力挣扎，玛哈不耐烦的扬手便向我劈来，却被一颗石子将手弹开。他“咦”了一声，抬眼望向前方แ：“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
叫我走，丢â下昏迷不醒的寂惊云和全身无力的皇帝，独自逃命。真亏他想得出来。我抓紧了他身侧的冰魄刀，欠身道：“地道凶险未知，臣妾想借寂将军的刀一用。”
“太后请宽心，云家愿意为皇上分忧，替国库承担这次平价的费用。”要平整个江南地区的粮价盐价，断不会是个ฐ小数目，没有几百万两银子根本别ี想揽下来，平日里我起码也该请示ิ了老爷子才敢作主。今天敢立即答应太后，一则我盘算是差ๆ不多又到เ了云家该大出血的时间了，老爷子心中肯定有数;二则ท此事若与最近生的事有关。我断不能ม让那ว幕后操纵的人如了意去。没准还能通过此事查出点蛛丝马迹；再则，可以利ำ用这笔钱，断送掉二房出个皇后的可能，一举三得，老爷子定不会怪我。
“他不会这么狠毒的。”我脱口而出，见安远兮的目光一窒，顿觉失态。安远兮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这样做？”
我没有凭什么，我知道作为ฦ一个帝ຓ王，在铲除异己时可以有多狠，也清楚我认识的那个皇帝有极大的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我只是不愿打破心中那ว幅美好的画ฑ卷，不愿落英树下那个高贵清华的男子，在我心里变得面目狰狞。人人都是这样，为ฦ了保护自己而变得残忍，我没有权利去指责任何人，因为我跟他们是同样的人。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悲凉，这世上没有人再值得信任，没有人可供我依靠，我再也找不到เ像云峥那ว样可以令我全心信赖的人，无论有多少“家人”和“朋友”，在我心里，其实仍只是自己้孤苦一人。
“这件事，还要查下去吗？”安远兮见我神情有异，缓和了语气。查下去？还能查下去吗？若是九王做的，九王已๐经倒台，生死未知，根本无须ี再花费力气。若是皇帝做的，就算查清楚是他又如何？要报仇吗？要弑君吗？我有那个ฐ能力和他斗ç吗？我能ม将整个侯府推到那个绝境去吗？我缓缓抬起眼，凝望着安远兮：“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用再提。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我不想再猜来猜去，不管是不是真如我猜想那样，我累了，我只想知道一个结果。
安远兮的表情僵住了，垂下眼睑，半晌无语。我闭了闭眼睛，疲惫地道：“是你没有查？不敢查？还是不用查？”
“你……”安远兮微微一惊，抬眼定定地看着我。我望着他不安的眼神，心中更是肯定，忍不住轻嘲道：“你是谁？你真的是安远兮吗？你还想骗我多久ื？楚殇！”